第693章 衣食父母,敬愛長者!
於舉世矚目中,長恆開口,竟在……策反紅毛始祖!
——我入高原,你殺始祖,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此言一出,頓時諸世之間,凡有所感者,莫不驚顫,只覺得天似乎要塌下來了,還沒有人能去撐起來。
當世,除高原意識之外,唯二還活躍的,身染超脫之光的生靈,他們若是聯合,還有別人的活路嗎?!
於此前,人們從未這般作想,因為局勢混亂,諸強爭鋒,你方唱罷我登台,各領風騷,乾坤未定,似乎都是牛馬……哦,黑馬。
但此刻驀然回首,卻發現,清濁將定,真強者俯瞰世間,除卻寥寥幾人外,再無抗手!
那所有能反抗的,或者有希望反抗的存在,不是遠走,就是被斬落,失了根基,徒呼奈何!
到此時,縱然長恆古帝被逼出來了,紅毛始祖身陷「魔帝門」……可是,這有關係嗎?有影響嗎?
他們被曝光了計劃又如何?曝光而已,只是不能悶聲發大財罷了,無損其蓋世戰力!
只要他們聯手,人世間無人可與他們爭鋒!
曾經,還是有一些絕世人物存在,勉強有一戰之力。
但,道尊遠走,有蟜喪家!
天帝葬坑、魂河、四極浮土,皆被掃蕩!
誰做的好事?
「魔帝?始祖?」長恆古帝審視紅毛聖祖,平靜從容,微笑道,「不管你是誰,都使的好手段。」
「逐一剪除了當世祭道人物的威脅,讓他們再不能成為左右戰局的砝碼,干預到你的計劃。」
「自那時你從高原中走出,一切就仿佛註定了。」
「將曾經隱藏在幕後,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尊尊古帝霸主揪出,廢掉一個是一個。」
「與此同時,順帶著坐實了詭異一族諸多始祖,盡皆叛逆,頭生反骨。」
「如此,有九大始祖惶惶不可終日,古帝霸主亡命永恆未知,當世唯有你從容超然。」
「即使這樣,你的腳步亦未停下,找上了我……」
「但,我也不是好欺的,可與你略做抗衡。」
長恆幽幽道,「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們終於可以攤牌,談判,妥協……此時,只要你我止戈、合力,大勢就定了。」
他侃侃而談,撥動人心。
確實,如他所言,只要他們兩人聯手,這世間就由他們生殺予奪!
隨他所說,紅毛始祖身上綻放的席捲諸世、不斷壓迫向長恆的光芒凝滯了,配合著這尊始祖若有所思的表情,竟像是在深思,在認真考慮其提議!
這一幕,讓人看得膽寒——這兩尊至強者真的要聯手了?
「我沒記錯的話,荒與那九位始祖,如今當在一處。」
長恆趁熱打鐵,「荒是令我滿意的完美種子,而那九位始祖也是你前行路上的墊腳石。」
「你我聯手,將他們捕獲,我得種子,你得資糧,彼時共同殺回高原,我占核心厄土,你得所有原初物質,豈不美哉?!」
長恆,他太貼心了,安排的明明白白,真正的各取所需。
任誰都挑不出問題,各自都能有滿意的收穫。
如果長恆真的要荒天帝作為完美種子,如果紅毛始祖真的要從所有始祖的身上回收原初物質……
紅毛始祖短短片刻的沉思,於極力關注於此的生靈而言,卻仿佛過去了千萬年。
諸強屏住呼吸,內心世界的煎熬難以言說,仿佛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接受命運的裁決。
「其實,這樣發展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並不是不能接受。」
有人嘆息說道,「至強者超脫,立身在祭道之上的境界,這持續了無數年的大劫,就也可以……結束了。」
「說到底,這一切的是是非非,不就是因為那高原意識想要成精,才挑起來的嗎?」
「本來結果,要麼是眾生被不斷的收割,無限次的大祭,無數次的輪迴,直到它圓滿。」
「要麼是有超脫世間的生靈成就,立於祭道之上,掃平了高原,斬殺了那高原意識。」
「這是世人的共識,只要出現了祭道之上的生靈,才能止戈。」
「如今,若是長恆與魔帝聯手超脫,也是一樣的……只是,為什麼我的內心會那麼苦悶與複雜呢?」
說話的人惆悵莫名。
儘管理智告訴他,再壞的秩序都好過沒有秩序,只要高原意識垮台了,沒有「大祭」的需要,自此之後世間眾生或許就擺脫了「祭品」的身份,起碼能苟且偷生。
但是,情感上卻很痛苦,很糾結。
「或許是因為不甘心吧……不甘心前賢的血流干,不甘心人傑的淚落盡,奮鬥犧牲至此,卻終究無力將世間拯救,反而讓機心詭詐者從容超脫,踩著前人的血與淚,摘走了超脫的果實。」
終於,有人回答,這是一個女子,白衣勝雪,飄逸超然,一隻手掌上有時空蜷曲,自成一方山河世界,其中有若不少螞蟻般的身影在叫著,跳著,仿佛在問候什麼。
「紅毛始祖,不管他是魔帝,還是真的始祖,以這樣的身份超脫,延續了詭異一族的榮光不墜,縱然斬落了高原意識,對世間眾生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依然活在詭異不祥的陰影下。」
「長恆古帝,則更惡劣的多了,他籌謀萬古,算計無數,以其對花粉的利用可知,漫漫歲月中,有多少犧牲是他於幕後促成……多少人傑,本不該死去,卻在一顆漫不經心的棋子落下時,不得不被碾碎成塵……最終,結出的果實,還被之採摘走了。」
「這樣的事情,誰能平靜以觀?心中自有一口不平氣,也就在所難免。」
「不過,客觀來說,這兩位比之那玉皇,那命運道主,那大乘山王佛,又要好上太多了。」
「畢竟,這兩位雖然要命,卻只是『必要的犧牲』,這三位麼……就是生靈不止,收割不止了。」
女子悠悠道,讓此前嘆息的生靈恍然,「原來如此。」
「人的好壞,往往是比較出來的。」女子繼續說道,「許多情感上無法接受的事情,多是因為觸碰了最樸素的價值觀。」
「相比上述五位來說,有蟜與道尊若超脫,更能讓人接受一些……雖然在有蟜那裡,活的很沒有尊嚴,都算他的奴隸,但一定會讓你活著。」
「至於道尊?只要他不走極端,要將諸世成空,只忙著役使屍體傀儡的他,已經算是大善人了。」
女子娓娓道來,「還在道尊之上,最能讓世人擁護的,莫過於花粉帝與荒天帝……可惜啊,好人總被槍指著,他們一路走來,有太多太多磨難了。」
「磨難其實不怕,只要才智足夠,總能化險為夷,有廢體於末法時代修行,憑著才情,照樣能闖出一片天,最終成就極盡燦爛。」
「但這兩位……有一點點懸。」
「且,說起來,花粉帝成也背景,敗也背景。」
「至於荒天帝……或許人形的生靈會無比支持他,非人形的生靈……恐怕或多或少會有點疑難。」
女子指點江山,激昂祭道,讓人動容,「道友了不得!竟是無所不知!敢問道友可有道號?又可知這世間芸芸眾生,能否有真正的救世主?」
「我號吞天。」女子沉靜了,肅然了,「至於救世?人當自救,何以指望他人?」
「人世如苦海,縱有大聖大賢打造舟楫,落下橋樑,不使蒼生艱苦泅渡,想要抵達彼岸,還是要自己去行動的。」
「行動?行動真的有用嗎?面對那麼恐怖的至強者……」提問的生靈很悲觀。
「心在,希望就在。」
女子卻說道,「事實上,已經有一條道路,一條捷徑,若隱若現,只待掙扎者走上,成為苦海中救贖的希望。」
「九天為主,彼岸淨土!」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救難救苦,唯我魔祖!」
女子念誦真言,帶著難言的說服力,恍惚間讓人真的看到了一片渺渺淨土,救難救苦。
聆聽者,自然而然的沉醉了,安寧了。
不過,有些許的雜音,源自女子的一隻手掌上,是其中如螞蟻般存在的叫嚷。
「……狠人,你好狠的心……你……」
女子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垂眸看去,「還能跳的這麼歡快?看來你們很有精神嘛!」
「看來我等當初放縱你們,讓你們自由發展,你們把自己養的很好!很不錯!」
「不過,現在時候到了,該是讓你們發光發熱,貢獻自己那微薄的力量了。」
女子笑著,緩緩攥攏五指,頓時那方掌上乾坤就墜入了最深沉的黑暗,隔斷了一切,再沒有了雜音。
做完這一切,女子抬頭看去,看向世外,沒有了此前的活潑,有的只是凝重與肅穆。
「局勢突變,你能全身而退嗎?」
……
「你說的很有道理。」
世外,一陣難言的、讓人窒息、心靈崩潰的寂靜中,終於有人打破了這份平靜。
是紅毛始祖!
這尊始祖眸光幻滅了許久許久,像是在經歷怎樣複雜的心理鬥爭,是天人交戰。
在遠處,長恆一點都不急切——談的攏就談,談崩了就打、就逃,他沒有太多畏懼。
不過,當紅毛始祖親自開口、承認了他的計劃,他也難免呼吸紊亂了一瞬。
「但……」
可下一刻,紅毛始祖的話鋒猛的一轉。
「長恆,你難道不知道嗎?高原意識可是我紅毛的衣食父母,敬愛長者啊!」
「……」長恆古帝眼神變化,「你這樣的人,會在意這些嗎?」
「魔帝也好!始祖也罷!」
「這麼大的誘惑,你若還談所謂的忠誠……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忠誠?還是有更大的圖謀?」
他說著誅心之言。
事已至此,紅毛始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當一條似乎可行的超脫之路展現,紅毛始祖還深陷其中,那無論他怎樣解釋,都再難取信高原意識。
忠誠是主觀的,利益是客觀的。
更重要的是,紅毛始祖太強了,擺脫了高原意識的完美控制!
「我當然是忠誠的……」紅毛始祖卻低笑道,「我對詭異一族一心一意,傾注了無數的心血。」
「誰是領袖,我忠誠誰……若我成為了領袖,我也可以忠誠於我自己。」
「其實,我本待高原意識圓滿、超脫,那時詭異一族於祂無用了,我來接盤,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我想高原意識也不會在意的。」
紅毛始祖很誠懇的樣子,「只是,現在情況變化的厲害啊,我一番忠心,卻被人所污,成了圖謀不軌的反賊。」
「不過,長恆你的確說到了我的心坎里,讓我對始祖之上的境界有所觸動……」
他依舊否認不「忠誠」的問題,卻順勢認可了對其他始祖的惦念,饞他們身子……仿佛是掩耳盜鈴。
「狩獵其他始祖,回收原初物質……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但是……」
「長恆,你真的當我非與你合作不可嗎?」
紅毛始祖變得從容了,「你若以為,離間我與高原意識的關係,再干擾我清掃詭異一族叛逃始祖,就能拿捏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既然能走出祭棺的道路,難道我就不能繼續往下走,踏入更超然的領域嗎!」
「……」長恆眯著眼,審視紅毛始祖,眼神幽深。
忽然,他說道,「那一日,天地反覆,古今錯亂,輪迴路的主人曇花一現……你殺入了史前,拼著性命不要,是在藉此留下什麼布置?」
一言出,驚悚世人!
「你猜?」
紅毛始祖只是笑,沒有回答。
可這更讓人感覺不安。
「祭道,祭棺……」長恆古帝深深的看著紅毛始祖,輕聲自語,「莫非,你是要祭掉此世?」
「祭掉了棺,換來了於此世的新生,但還在這片天地中留有痕跡。」
「但若是連當世的你的『存在』都祭掉了……會是超脫,從此凌駕在祭道之上嗎?」
長恆輕語,似好奇,似感慨,「那三世銅棺的主人,隔斷了史前與當世,會不會因此反而創造了一個完美的證道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