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化道,噬佛,序幕
在佛門弟子心中六字真言的地位,就如同是道教的九秘之於尋常修士一般。
那都是神聖的、崇高的,令人嚮往與追求的。
九秘,在東荒大地上能掀起多大的波瀾,六字真言就能在西漠挑起多大的紛爭,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因為,適配性太高了!
每一個佛門的修士,天然就適合六字真言。
如今,大雷音寺中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以「唵」字真言犒賞有功於佛藏編撰的古寺、僧人,誰能不激動?
一個個僧人,奔走於西漠中,行遍山河,踏過蠻荒……西漠大地,真的是要被整個給掀過來。
在佛藏編修前的重要時刻,他們所想做的,就是填充自己道統的歷史和底蘊,以便在未來占得先機與主動。
「很好,就是這樣。」
自在王如來佛子,他高坐須彌山上,一雙眼睛卻像是將整個西漠大地都收入在眼底,有一種至高的禪性。
有時候,他像是一顆最純淨的菩提心,不惹塵埃,清淨自在。
有時候,他又像是最浩瀚的人世紅塵,眼中是無限的滄桑,恍惚間坐看山河崩塌,歲月變遷,星辰幻滅。
他漸漸合於天地大道中,不斷的攀升,每一刻都在飛躍。
他在變成莫名的存在。
人世間的因果不能加身,一切後天的概念和異象,都仿佛被斬出了形體之外。
他如同佛在寂滅,走過成住壞空,到最後只剩下一點天地間最純粹的道性,不增不減,永恆如一。
化道的光羽,時不時的就出現在他身旁,環繞著少年,成為最美麗也是最可怕的景象。
可是,姜逸飛又沒有真正的化道。
因為,每當他的存在虛淡到極致,像是徹底歸零的時分,冥冥中又有一個群體,透過因果的絲線,對他進行著「填充」!
借用這份填充,姜逸飛又從虛無寂滅的邊緣,重新走向真實不虛,天地滅而我長存。
這是最激進的修行,可謂是拿命在拼搏。
化道的狀態下,可以說是修士最神異的時刻。
只因修士在此時,前所未有的貼近天地大道,甚至彼此都要合一了,如同滴水入海,散落無邊……在意識徹底消亡之前,他可以真正感受到天地之浩瀚,大道之高遠,感知被拔升到匪夷所思的境地。
每轉過一個剎那時光的念頭,就像是在經歷一場浩瀚的天地大輪迴沉浮,自我在其中隨波逐流,漸漸的崩解,消散於人世間。
但是,姜逸飛在偷天換日。
隨著一個個「佛子」的種子種下,在生根,在發芽,他有了新的「載體」寄託,再修正自己的天賦,開創玄功,將特性發揮的淋漓盡致。
他把握住了那一線的生機,徘徊在涅槃生死的邊緣,天地在同化他,他就偷天換日,瞞天過海;宇宙大輪迴在瓦解他,他就搶先一步,自然消解,再藉助因果的「錨」歸來。
作減求空,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在這樣特殊的狀態下,他的境界、道行,漸漸超出了常理,不能以看正常人的視角去看待他。
他端坐須彌山上,精神意志卻早已「轟擊」到了亘古流轉的天地中,隨清風轉過人間,隨日月俯瞰人世;一雙耳朵微動,又將上到星辰轉動的咆哮,下到蚊蟲長夜中的嗡鳴,全都收入耳中。
姜逸飛,他在看著這個世界,看著整個西漠。
他勵志要成為一尊大魔,但此刻身上的覺悟之佛性,卻是那樣的璀璨,洋溢出了人身。
少年忽然拈花一笑,不遠處路過的少女覺有情看見了,不由自主的就呆住了。
她仿佛見到了心中的佛,情不自禁的想要膜拜與叩首!
直到姜逸飛若有所覺,收斂了佛性,才讓覺有情從沉迷中醒來,臉色羞窘的跑開了。
姜逸飛微笑,將手中的曼陀羅花在鼻下輕嗅,自有一種安寧神聖的佛韻。
「你要不徹底加入我佛門罷。」
降魔杵的神祇甦醒,看著這樣姿態的少年說道,「假戲真做。」
「畢竟你這個佛子可太合適了,比真的還要真。」降魔杵的神祇不勝感慨。
「算了。」姜逸飛將那朵曼陀羅花放下,接續了斷枝,讓它仿佛不曾被摘下來過,還歸原本的宿命,「佛門,只是我人生中的過客。」
「我欣賞了它的風景,銘記在心中,便已經足矣。」
「如果能再留下一些印記,長存萬古,迴響後世……那我就徹底滿足,再無他求了。」
「這就是緣。」
「緣起,緣滅,就是佛。」
姜逸飛的目光柔和,透過他的雙眼,讓人恍惚間能看到他那悲憫天下、博愛蒼生的胸懷。
「只要降魔杵你能不怪罪我廣泛傳授『唵』字真言於西漠,那就再好不過。」
「無妨。」降魔杵對此很平靜,「一門秘術而已,算得了什麼呢?」
「若能以此為契機,換得佛門道統重塑根基,破而後立,卻是再值得不過了。」
神祇說罷,對姜逸飛盛讚,「這件事情伱做的很好……你在西漠總算是做了一件正經事。」
降魔杵繼承了阿彌陀佛大帝的意志,脾氣很不錯。
但這些時日以來,姜逸飛在大雷音寺折騰的奇葩事情一件接一件,讓它有生以來頭次感覺到什麼叫做頭大。
好在,如今看到了浪子回頭!
編撰佛藏,將佛門的所有流派重新融匯成一,這將成為佛門無上的輝煌與功德!
「不過,你視佛門這裡為人生過客,還敢這麼折騰,為佛門重塑根基,也不怕日後為自己塑造無上大敵?」
降魔杵的神祇忽然間有些好奇。
「你自稱魔,可佛魔不兩立。」
「那又如何呢?」姜逸飛微笑,「不讓佛門極盡輝煌,我這要噬佛的魔,又哪裡能取得最大成就?」
「我就是要讓佛門推進到神話時代以來最燦爛的姿態,以其為繭,讓我的魔道在其中磨練,最後破繭而出!」
「真正的魔,是無法無天的,是無拘無束的……佛,降服不了我這樣的魔。」
他語氣幽幽,「佛與魔,彼此砥礪,互相成就。」
「聖佛要成道,需渡無邊魔劫,億萬諸魔阻道,都需佛祖以無上法力神通去降服,才能證就無上道果。」
「而我這魔祖要自證,亦需無邊佛法為爐,為我煅去後天渣滓,唯剩一點先天本我,可歷萬億劫數而不滅,真我恆存!」
「我連爐子都準備好了。」姜逸飛說著,抬手遠遠的一指。
他的本命兵器「天地烘爐」,如今被修繕成了香爐的模樣,擴大形體,就橫在大雷音寺之前。
日後,佛藏編修功成,他將以這部融匯了佛門上下一切思想流派的無上典籍在其中焚燒,點燃最明艷的佛性之火!
「你很自信。」降魔杵評價道。
「我當然自信。」姜逸飛嘴角勾起,似是反問,又似是自語,「我憑什麼不能自信?」
「修行,是修給我自己的,何況……」
他沒有再說,只是心底有一聲呢喃響起。
『我開掛的啊!』
少年轉移了話題,「菩提論禪、佛藏編撰,兩件大事即將拉開序幕,降魔杵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怕屆時,有不速之客登門,壞了佛門氣數。」
「你且放心!」降魔杵的神祇很淡然,「彼時,我將執掌須彌山,喚醒主人的舍利子。」
「若是一切順遂,那時會等若有一尊全盛姿態的大帝鎮壓全場,你盡可放手施為!」
降魔杵對姜逸飛說道。
「前輩的恩情之大,讓我無以為報。」姜逸飛嘆息。
「沒什麼……菩提論禪我不放在眼裡,但是佛藏編撰,我卻是想要保障它的順利進行,自然不容外人破壞。」降魔杵神祇敞開了說,它也有自己的目的,「且,這些時日我觀摩你的修行,種種奇思妙想,也因此有了些另外的想法。」
「或許,我應該做些怎樣的嘗試……」
毋庸置疑,有一段時間降魔杵神祇的心態是糾結與期待並存。
姜逸飛一邊嘎舍利子,另一邊在布種天下,讓佛子泛濫,到處都是。
少年曾狡辯,說是要借著這樣的做法去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真的實現了輪迴。
彼時,降魔杵無言,在跟恆宇爐商量後,對姜逸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計較是否合規。
然而平靜的背後,這件帝兵的內心在洶湧。
畢竟……
阿彌陀佛大帝,可是留下了一枚舍利子的!
如果……
『再觀察觀察……』
降魔杵的神祇心中呢喃,『有那麼多的佛子在前方開路,去印證輪迴……若是有哪朵相似的花覺醒了前塵往事,抓住了一點渺小的希望……』
帝兵的神祇在眺望著未來,期許著未來。
……
「須彌山,徹底不一樣了。」
一位神僧感嘆。
當盛事開啟的時日在接近,菩提論禪、佛藏編撰都逐漸近在眼前,來自西漠大地各方古寺的僧人們,都跨越了千山萬水,抵達了佛門的至高聖地。
須彌山!
這是一個大氣磅礴的名字,是佛門至高仙地,關於它有著太多的傳說,於世間留下了無盡的謎。
這座最古仙山,不光是在北斗星域出名,就是在其他古星域也都有無窮的傳說,代表了佛教的根本,意義重大。
甚至有傳言,這座仙山的歷史可以更悠久,能追溯到比神話時代還要古老的時代,是世間佛門一脈的真正源流!
不過,這些事情都因為時光的太過久遠,變得無法驗證。
但縱然是如此,這個時代的須彌神山也足以讓世人震撼,感嘆造物的奇蹟。
尤其是今朝,它的最深處有一股至高的力量涌動,歸屬於人間極道,讓它增添了幾分不容褻瀆。
它高大無邊,高聳蒼穹中,巍峨浩瀚,可以捅破天,可以填滿海洋,橫亘古今,萬世不朽。
站在它的面前,讓人深感自身的渺小,像是螻蟻在仰望星河,不成比例,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微弱。
「這就是須彌神山嗎!」蘭陀寺的隊伍中,一個年輕的僧人向苦慈神僧問詢,神色間難掩驚容,「太過不凡了!」
他是蘭陀寺這一代的佛子——苦悲,天生佛骨,被古寺上下寄予了厚望,各種數不清的資源砸下,用來培養他。
苦悲和尚,不知道見過多少好東西,去過怎樣玄奇的秘境中磨練。
但是所有的一切經歷,在今天看到了須彌神山後,驀然間覺得是那麼的平庸,根本不值一提。
「相傳,須彌山高八萬四千由旬。」苦慈神僧肅然,他誠實的為佛子講述,讓其能更了解這佛門的根基之地,也側面知曉此次要競爭的對手,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神僧道出了須彌山的高度——所謂的由旬,便是約一萬三千米。而八萬四千由旬,就等同於十億九千兩百萬米的海拔!
這是一個天文數字!
因此也註定了,須彌山的宏偉壯闊堪稱北斗星域之最,再也沒有比其磅礴的古山,茫茫無邊,雄偉浩大。
紫山在其面前,也只能說是一個弟弟,無法相提並論。
別說跟須彌山碰瓷,連拱衛須彌山的其他群山,也較量不過。
須彌山,這只是主山,在其周圍還有數座山峰,同樣很壯麗,有銀瀑垂落,有禪唱不絕於耳,將中央須彌襯托的更加宏大。
而環繞群山,則有水澤環繞,遠望不覺得什麼,可當到了近前,卻讓人吃驚,這片水域廣袤,如同一片無邊瀚海。
「這裡是七寶池,又稱八功德池,是天然而成的奇蹟,而非人造的奇觀。」苦慈神僧臉上充滿羨慕的神情,「此中之水,喚作八味水,或者八定水,有八種殊勝,澄淨、清冷、甘美、輕軟、潤澤、安和、除饑渴、長養諸根……」
「飲下它,有種種妙處,可遠離污濁,純化軀體,清淨心靈,增長養育六根,遠離病苦,是為世間一等一的靈水!」
苦慈神僧說到這,就是一聲嘆息,「就憑這個,大雷音寺每年都有無數佛徒不遠萬里來朝拜,只想求得這七寶池的一杯水,解除病患,壽享天年。」
他眨著眼,險些流出羨慕的淚水。
蘭陀寺固然有非凡的造化,但又如何與須彌山這裡相比較?
可謂是天壤之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