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獻祭為誰?
「你認為不對勁?」
瞬間,柳神的表情嚴肅了,「這位花粉帝,有問題?」
「我不確定。」狠人大帝搖頭,「她畢竟是一位祭道者,誰也無法肯定她的狀態如何,是否發生了怎樣可怕的變化……比如說,她還是她嗎?」
柳神沉默,而後遲疑說道,「應該……不至於吧。」
「一尊祭道,哪怕實力再孱弱,情況再惡劣,或許會被人鎮壓,被滅殺,但也不太可能被人取而代之,而不顯露絲毫異樣。」
柳神輕語,「對上這樣的人物,通常只能以絕世的戰力應對,其他的手段效果都很有限了……畢竟,他們早已將世間諸道、種種進化路給祭掉了,可謂是萬法不侵。」
「道理是這個道理。」狠人大帝眸光深邃,眼底有點點星芒,像是慧光在閃耀,「可她若是自願的呢?」
「如此,讓一尊歲月中不見蹤影的厲鬼從死亡的深淵中爬出……」
莫名的,一股寒風吹過,讓在場的三位至強仙帝臉色都變了。
哪怕他們都是仙帝,更是實力滔天,兩位古帝霸主,一位則不比仙帝境界時的荒天帝差多少……可當聽到狠人大帝講的鬼故事,也感到了滲人,脊背發寒。
按理來說,他們皆為仙帝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怕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但現在有人說,或許有一尊可怕的厲鬼,憑依在一位祭道者的身上……
這就有點嚇人了哈!
「你……為什麼這麼說?」柳神屏住呼吸,「是……發現了什麼疑點嗎?」
「你們都沒有發現,我又怎麼能察覺呢?」狠人大帝輕嘆,「我只是設身處地,站在她的情況去思考——」
「當我面對眼下如此惡劣的上蒼環境,前有惡狼有蟜,後有猛虎大乘山王佛,這些也就算了……在幕後,還有長恆古帝的黑手;在未來,還要面對高原厄土、詭異一族的恐怖大祭……該怎麼做?還能怎麼做?」
這是想想就讓人絕望的現實,幾乎為無解的死局!
柳神默然,屠夫蹙眉,葬主沉吟。
換做是一般人,他們縱然還能有決戰到死的信念和勇氣,但也只有信念和勇氣了,心中多半充滿了悲觀和無奈,只是強撐著最後的體面,睜大眼睛,不屈的看著那不可阻擋的大勢從自己身上碾壓而過!
不過……
「這位花粉帝,不是已經給出了一份不錯的答卷嗎?聯合我們來抗衡大敵。」屠夫沉聲道。
「真的如此嗎?」狠人大帝輕語,「我們真的能幫上多少忙嗎?」
「人皇寂滅,世間無蹤。」
「荒天帝則在蟄伏,他還有著自己的戰場,估計也很艱難,要對峙同樣蟄伏的始祖,彼此對抗。」
「這樣的情況下,了不起是做一做牽制,治標不治本。」
狠人大帝說道,「劣勢依舊在,不過是多喘一口氣而已。」
「她自己也是明白的……於是主動放棄了上蒼,避開鋒芒。」
「但這也只是能再多喘息片刻,是棄車保帥。」
「即使日後她救活了那些獻祭於她的道祖、仙帝,也無用……畢竟,她於永恆未知之地中行開天闢地之舉,那所開闢天地再宏大,又如何比得上上蒼造化之浩瀚?」
狠人大帝不疾不徐,有條不紊的梳理。
事到如今,上蒼本土的強者、道統,已經走入了絕地。
占據上蒼不放,那就是惹火燒身,早晚會被消磨在一隻只幕後黑手安排的劫數中,化作他人資糧。
而放棄了上蒼,避開鋒芒,在這個大劫席捲世間每一個角落的時代,也是慢性死亡!
說到這,柳神三人不得不嘆息。
無解的逆風局!
不是上蒼不努力,而是花粉帝孤掌難鳴,憑她一個人,如何戰勝那一個個幕後黑手無數年的努力?
一次次的大祭,上蒼的文明都不知道被埋葬過多少次了,所有可以作為底蘊的人和物,都被高原厄土、詭異族群,以及站在它們幕後的仙帝霸主所磨滅,化作自身成長的食糧。
如此,日積月累,上蒼、花粉帝,等若以自身至多數個時代的積累,去對抗敵人無數個時代的沉澱。
逆風逆到死,才是正常的,合理的。
想翻盤?怎麼可能!
——你一代人的努力,憑什麼勝過「我們」無數年的積累?!
「事在人為,不是嗎?」柳神勉強掙扎一點不同的看法,「或許,上蒼未必不能再出現一位如荒天帝的人傑,從而緩解困境。」
她津津樂道於荒的成就,因為那的確做到了一個人的努力與成就,一度撼動了高原的強勢!
「可哪怕是荒的崛起,固然有他自身的天賦,但在幕後……」狠人大帝低聲道,「也是黑手不斷啊。」
「不過,柳神老姐你倒是說中了我的思路……若我是那位花粉帝,會如何鋌而走險,從十死無生的絕境中殺破重圍!」
女帝的眸光這一刻亮了起來!
這世上,還有人比她更擅長打逆風局的嗎?
應該沒有了!
世間許多強者,一路走來縱然有磨礪不斷,但大多是有不錯的跟腳和開局。
哪怕是荒天帝,一生走來有無數苦難加身。可人家一出生就自帶至尊骨,只不過是父母不走心,讓那塊骨頭被挖了而已。
且,很快的,就有一位仙王巨頭的老師教導,修行一尊仙帝所開創經文的築基篇,走在最正的道路上。
而狠人大帝不同。
廢體出身,開局就成了孤兒,只有一枚指環隨身。
什麼都沒有就算了,還有一個極道神朝作為不死不休的敵人。
換作常人,早已絕望了,放棄了,擺爛、躺平。
可是狠人大帝卻生生在這其中開闢出破局的路徑,最終一巴掌拍碎了羽化神朝!
在逆風局的處理上,她是專業的!
野路子,刷新底線,敢想敢做……
或許,正是這樣獨特的經歷塑造了她,讓她於此刻察覺了怎樣的微妙不妥。
如果是她,站在那位花粉帝的處境上,會怎麼去做……
「嗯?你是說?」柳神瞳孔微微收縮,「荒?不對,仿照荒?」
「不不不……」
柳神的心中,這一刻有萬千念頭旋生旋滅,「是棺,三世銅棺?!」
「是三世銅棺的主人。」狠人道,「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位三世銅棺的主人死去了,火化了,留下了骨灰……那,除了骨灰之外,祂有沒有留下——花粉粒子?!」
「當然,說花粉粒子可能並不準確,嚴格來說是一種萬古不朽的意志,是無畏犧牲的豪情、勇氣、信念,沉澱在世間的最深處。」
「按照魔祖的觀點,三世銅棺的主人或許就是一位終極人皇,面對史前的輪迴之禍,拼上了所有,燃燒了一切,最終平定了大劫。」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一尊終極人皇死後會燒出不祥物質……但是瑕不掩瑜,祂也曾閃耀過,綻放過,或許在世間的哪個角落,仍舊有那閃光的花粉粒子激盪。」
狠人大帝慢慢的說著,很認真。
但肉眼可見的,屠夫與葬主的表情開始扭曲,不斷的倒抽冷氣,為諸天變暖作出了一份貢獻。
「不……不至於吧?」
屠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誰能肯定呢?」狠人大帝搖頭,「我們都知道的,輪迴主詐屍,於今朝成就了邪祖,為禍世間。」
說到邪祖時,她很克制,才讓嘴角沒有翹起來,「銅棺主即使不是一念重聚,揭棺而起……也不會什麼動靜都沒有。」
「或者說,就算祂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別人也會主動找上門,嘗試將祂拉起來,借用祂的力量。」
「現在,我很懷疑……」
女帝沉默了小半晌,才幽幽的說了下去,「先前上蒼天地中,那前所未有的獻祭,整個世界幾乎所有的道祖、仙帝,心甘情願的赴死、犧牲,那獻祭的目標似乎是花粉帝,但真的是花粉帝嗎?」
「或許,花粉帝其實是主祭者,而祭品供奉的對象,另有其人。」
「詭異一族能舉行獻祭不假,但別人為什麼不能搶了他們的工作?」
「認真說起來,詭異一族也好,高原意識也罷,都是銅棺主死後才誕生的,其實是沒有見過這位至高存在活著時候的姿態。」
「而花粉帝,見過!」
女帝的話音落下,頓時間——
轟隆!
冥冥中,若有可怖驚雷在炸響,像是有一道電光,自史前與當世交界的地方閃耀,擊穿了一切時空的阻隔,將要轟擊在這裡,讓整個世間都破滅!
在那時,天地間一片死寂,仿佛經歷了一次又一次難以想像的輪迴,一切都從有到無,又從無到有,宛若最無情的手,將史前的痕跡一點一點的抹去,讓什麼都不復存在。
一切的歷史,昔日的種種輝煌,全都消散了,化作了虛無……只有那輪迴路,殘存著,在這樣的輪迴中延續了下來。
天地萬象在輪迴,消散、凝聚,再消散、凝聚……輪迴中,極致可怕的力量爆發,摧毀所有,葬下一切,磨滅種種對史前的探尋。
正如此刻!
電光一閃,諸天諸世就朦朧了,像是要幻滅成泡影!
不過,同一時間,有點點漣漪在這泡影中蕩漾,讓一切都迷離。
漣漪迎著電光而去,無聲無息間,似乎發生了怎樣終極的碰撞,廝殺到永恆未知之地的盡頭,又在剎那間迴轉,將古今諸世都席捲。
這定是最夢幻的對決,可惜無人能見證。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如最本質的道,既宏大浩瀚到了極點,卻又無所不在,將一切的妙理都寫在了每個生靈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成為了理所當然。
既然是理所當然,是天經地義,自然也就無從發覺這驚艷的戰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像是過去了永恆,又仿佛只是剎那,電光消散了,漣漪也蕩然無存,仿佛從始至終都不曾出現過。
只有一些立在世間最巔峰,將進化路、種種大道都祭掉了,從而無法無天無束縛的生靈有所感應。
「似乎……起霧了。」
有人輕語,「恍惚間,仿佛萬象更迭,天翻地覆……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變故嗎?讓古史,讓古今歲月都要被傾覆了?」
這尊生靈沉吟著,認真俯瞰世間,想要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只是,效果不能說沒有,只能說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這就是最大的發現。」
這尊生靈很平靜,很淡然,絲絲縷縷淡淡的光芒凝聚、散開,散發著讓尋常祭道者都驚悸的力量。
「除了那葬在高原上的生靈,還有誰有這樣的實力呢?」
「諸世浮生若夢,似夢幻泡影……」
「一切的悲歡離合,都仿佛是牽絲木偶,在輪迴著……」
「所以,我們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是一場美夢的配角?還是一尊無上強者化身千萬曆劫歸來的背景板?」
他悠悠嘆息,「在萬古之前,便定下了所謂的命運,大勢不可改變?」
「只有成為祂,才能走到祂所在的層次上?」
「不過……」
「若是祂的這些化身,都被在內心的世界中種下了一枚種子,相伴成長,有朝一日破土而出……彼時,會是花落誰家呢?」
這尊生靈輕語著,身形漸漸虛淡,最終消失不見。
沒過多久,有另一道身影劃破時空降臨,左看右看,似確定了什麼。
「長恆……你很能躲啊。」
「不過,你終究有躲不掉的時候!」
……
「是被懷疑了嗎?」
永恆未知之地,一道倩影立身於此,永恆超世。
這正是花粉帝,此刻是她在低語,有惆悵,有釋然。
「我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她嘆息著,「賭上了一切,讓所有信任我、追隨我的生靈都踏上了獻祭的道路,只為從世間最深處呼喚一道幽魂,成為祂歸來的道標。」
「紅毛始祖……早在你最初釋放我的時候,就是為了這一刻做準備嗎?」
「一切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