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在人皇、石碑占盡上風的時刻,竟然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烈火中,混沌古棺融化,「紅毛始祖」一身的詭異特徵也在焚燒!
古棺化作仙液,融入始祖體內,而在其體表,通體赤紅的毛髮燃燒、褪去,最後黑髮披肩,終於是露出了真容,英姿蓋世,丰神如玉,風華絕代!
哪怕祂渾身是血,但那種氣度太超然了,永恆存在骨子裡,讓人不由自主的折服。
若再以先前作為始祖時的詭異形態來襯托,很難不令人感慨——
卿本佳人,奈何屍變?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祂恢復了「生前」的姿態,那種風采超然無上,那種儀態舉世無雙!
且,伴著姿容的恢復,祂的氣息在變得幽深玄妙,哪怕是可以比肩始祖的蓋世人物都望不清,看不透了,仿佛水中觀月,霧裡看花,是空,是幻,又在空幻中有大恐怖一閃而逝。
「阻止祂!」
玉皇、命運道主等人這一刻感到毛骨悚然,不僅僅是單純的被迫投資,於是帶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而是主動賣血賣腎,催動無窮法力,震動道果寄託的憑依,只為讓一塊石碑劇烈轟鳴,璀璨光彩照耀萬古!
「嘩啦啦!」
一條條貫穿了紅毛始祖的鎖鏈在轟鳴,爆發無盡霞光,蒸騰出絲絲縷縷詭異物質,要將之徹底淨化,同時碑面上的模糊刻圖變得清晰,將「紅毛始祖」的精氣神乃至於存在的痕跡都攝去,要永寂、封絕!
「無用的。」
「紅毛始祖」任憑他們施為,只是微笑,「此身,本就是『死人』,你們還能再殺我第二次嗎?」
「即使做到了,也不過是在成全我而已,加速我蛻變的過程。」
祂所言為真!
雖然有一絲絲的原初物質自祂身上蒸騰、淨化,讓祂的境界都恍惚間跌落——畢竟始祖因原初物質的洗禮而成就,這是根,是源,失去了這些根源,自然如無根浮萍,風一吹就散了,從祭道的層次上跌落。
但這種跌落只是一瞬,下一個瞬間,是紅毛始祖的氣息在極盡升華,磅礴暴烈,無遠弗屆,攪動得古今諸世都在顫慄、哀鳴,絕世的大恐怖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越是強大感受越清晰!
冥冥中,似有輕語,迴響萬古,在諸世中,在上蒼里,甚至是……高原上!
「生也死之徙,死也生之始。」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萬物一府,死生同狀。」
厄土深處,一縷幽霧繚繞,一道朦朧的意識被驚醒了。
「有始祖隕落?不對!」祂茫然,同時有種難言的觸動,「是脫離了我的轄制?」
幽霧凝聚,那一道意識徹底活躍過來,化作一個模糊的形體,遙看向諸世外的戰場。
在那裡,有一尊風華絕世的始祖長笑,且歌且誦。
「吾道成矣!」
隨祂長笑,蓋世氣息洶湧,竟是在改變諸世格局,無數諸天世界,那尚存的也好,早已毀滅的也罷,都在挪移,若有人能「俯視」,便能發現,那赫然是在成「棺」!
不止於此。
祭海中,一座永恆常在的祭壇,是詭異族群用來大祭的所在,這一刻有無數的血光蒸騰而起,伴著時光的碎片飛舞,倒映出億萬時代的血與悲,詭異一族大祭世間,蒼生萬物都被葬下了。
這些都是祭品,可如今卻有一部分被挪移取用,被人攫取。
就仿佛有一個小賊,趁著墓主長眠不醒,瘋狂的偷吃貢品!
「你們要立下豐碑?」
溫和的話音響起,是紅毛始祖的聲音迴蕩世外,讓命運道主等人頭皮發麻,「正好,省了我許多事,不用我再費心標記了。」
於是,祂們見證,祭壇上蒸騰的血光瞬間跨越無盡時空,與石碑糾纏到一起,無視阻礙,染紅了碑面!
因為,這本就是曾經的祭品,是犧牲的證明,是蒼生流血的痕跡,那血光的侵蝕,不是污染,而是……回歸!
石碑,都因此而加強了,有一種升華。
但如果可以,玉皇等人寧可不要這種升華。
他們一顆心如墜冰窟,看著紅毛始祖含笑輕語,「大夢萬古,顛覆歷史,逆轉生死?」
「好,我成全你們!」
「於此古今人傑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之際,我送上小小心意。」
「我之所求,不在毀滅,而是來加入你們這個大家庭。」
「大夢中,葬下始祖身,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壁,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
紅毛始祖笑著,在笑聲中,那一根根符文演化的鎖鏈崩斷,再不能傷祂之身。且,祂的氣息像是徹底躍升到了一種全新的層次中,一種難言的「圓滿」韻味流轉,無瑕無缺。
祂上前一步,一隻晶瑩如玉的手掌伸出,沒有一絲一毫的異象,沒有那種毀天滅地一般的波動,卻空手接下了攜蓋世之威鎮殺而下的石碑!
「轟!」
石碑燃燒,崩滅時光海。被血光所染後,它更凶戾了,更可怕了,讓人毫不懷疑,一碑就能永寂一尊仙帝,再來一碑就能摧枯拉朽的打死一位始祖,令之滾回高原讀條復活。
可就是這樣的無上之器,卻難傷此刻的紅毛始祖!
石碑,撼上蒼易,撼紅毛始祖難!
「怎麼可能?」
石碑中,人皇的意志茫然了,震驚到近乎失語,祂難以置信,「你……超越了始祖?超越了祭道?」
「假的!一定是假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若還有人身,祂多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我是誰?
——我做過始祖嗎?
——對面這貨才是真正的始祖吧?
「超越始祖?不,並不是。」
蛻變後的紅毛始祖輕語道,「在此之前我雖為始祖,名義上被尊為祭道,可嚴格來說只能算是有這個層次的戰力,全靠著種族特質加成,能叫板祭道。」
「所以,會被如荒這樣的人傑以一敵二、敵三……荒,很驚艷,不愧是靠著自己的才情走到祭道層次的生靈。」
如祂所言,始祖、祭道,看似同一個境界……可實際上的區別,就如號稱能叫板大帝的大成聖體和真正大帝,都有「極道」戰力,可卻是兩回事。
一個全靠體質加成,力大飛磚,一個是明悟本質,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
「但從今往後,荒不再能專美於前……」紅毛始祖含笑,「我於始祖層次『羽化』,祭掉了孕育我的棺、成就我的原初物質,徹底成為了完美無缺的詭異始祖,真正的祭道!」
「這條路,屬於我,更屬於整個詭異一族……這是所有族人的努力,我只是做了一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付出而已。」
祂很謙虛,可人皇卻覺得這是魔帝在變著法子夸自己。
當然,魔帝也的確驚艷。
祂入籍上蒼,就成了仙帝中的霸主人物,悟出不止一種突破仙帝之上境界的道路。
祂入籍高原,就在始祖的層次上,開闢出了「羽化」晉升的方法,成為真·詭異始祖!
魔帝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真·紅毛始祖」——菜就多練,人不行不要怪路不平……哦不對,應該說,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的!
成為始祖之後,億萬紀元不得寸進,看不到突破的方向和希望,所以覺得始祖就到頭了,想再提升就只能走上別的道路?
有沒有一種可能?
比如說——是你們太菜了?
因為菜,所以自我設限,失去了一往無前的魄力。
這樣的人有很多,也因此給世人帶去許多錯誤的認知。
像是什麼「帝子不能證道」,什麼「大成聖體不能成帝」……等等。
但這只是因為那「帝子」、那「大成聖體」不行,而非路走不通。
這些「帝子」、「大成聖體」,如果扒了他們投胎時走的狗屎運,失去這些特殊的體質、出身,或許早就泯然於眾人之中,連聖人都成就不了,哪裡有走到成道門前的機會?
真正有無上才情的人傑,哪怕開局廢體,照樣能崛起,逆天鑄就混沌體,成就一尊至高天帝!
亦有蓋世天驕,一身疊滿了buff,既是帝子,又有聖體,但這全都無關緊要,他從來不因這些身份而榮耀,而是它們因他而璀璨!
始祖……亦然!
成為了始祖,不代表詭異的修行道路就到了盡頭,前方或許黑暗,但無上的人傑亦能生生開闢出一條光明璀璨的道路,引領整個詭異一族!
路,是人走出來的!
紅毛始祖昭告世間——
如荒那般生靈,將詭異一族始祖顏面掃地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祭道,荒可證,吾亦可證!
自今日始,攻守易形了!
重振始祖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
人皇失語,只感覺有飛天大草,又覺得像是被人狠狠的戳了肺管子,暴擊了祂弱小的心靈,讓人感覺整個世界都太荒誕了。
「羽化……羽化!」
人皇嘆息,「這就是詭異一族始祖之後的法嗎?可以複製的、共享的堂皇正道,真正祭道之路?」
「不錯。」
紅毛始祖手臂一點一點用力,將石碑掀起,同時開口道,「我見過花粉,也見過荒,兩尊祭道,給了我很大的觸動,亦有迷惑。」
祂似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祂們的突破,在於仙帝絕巔時主動焚盡所有的本源、規則與秩序等,祭掉至高大道,才得以極盡升華,無敵在上。」
「始祖,其實也有這個過程,不過整個過程卻是無知無覺的,依仗原初物質洗禮的自主進行,幫助洗去前身的規則與秩序,祭掉他們的道!」
「就結果而言,也算是祭道了,卻缺少了這個過程中關鍵的體悟,讓境界……有瑕疵!」
「祭道,其實也可以分層次,比如瑕疵祭道,普通祭道,絕頂祭道,祭道巨頭……」
「始祖初成時,走了捷徑,於是僅是瑕疵祭道……歷經大祭提升、歲月沉澱,能提升一些,彌補部分缺陷,可終究根本有缺,修成普通祭道就算是盡頭了,配合上原初物質的特殊,增幅戰力、不畏死亡,勉強能叫板絕頂祭道人物。」
「一般而言,如花粉這般靠苦修悟道,完整體悟了祭道過程,初成時,就是普通祭道。給祂時間,或許能更進一步……可惜,祂上趕著送死。不過,為了殺祂,也需要三尊始祖齊出,才讓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處可逃。」
「至於荒……祂在絕境中升華,猛烈而不可阻擋的突破,彼時祂正從我等始祖手裡爭命,因果糾纏,氣機相連,等若始祖們助了祂一臂之力,以自身道火熬煉祂,化作祂的底蘊,讓祂一旦祭道,就幾乎站在了絕頂祭道的門檻上,能戰能逃。」
紅毛始祖娓娓道來,宛若在祭道這世人迷茫混沌的境界中斬下了開天闢地的一斧,從此之後一切都清晰了。
古往今來,才出現過幾次祭道相逢的局面?
太少了,很難對比,更遑論是高屋建瓴的分說奧妙。
直到紅毛始祖出現!
——瑕疵祭道,普通祭道,絕頂祭道,祭道巨頭!
同時,祂讓世人知曉,始祖有缺!
祂們缺失了一個至關重要過程的體悟,少了那一部分經歷,註定了成就有限。
「原初物質啊,成就了始祖,也束縛了始祖。」
紅毛始祖喟嘆道,「它的洗禮在前,磨滅前身的法則與秩序,祭掉至高大道,這是祭道至關重要的體悟……可偏偏我等始祖的詭異真靈誕生卻在其後。」
先是仙帝身軀詭異化了,才自然演化、誕生了詭異真靈……可在那時,大道已祭,祭道已成!
「不過,事在人為。」
紅毛始祖的話音忽然變得鏗鏘有力,祂的雙眸炯炯有神,「路,是人走出來的。」
「始祖的根基有缺陷,難道就不能彌補嗎?」
「當然能!」
「雖然以我們這些始祖的祭道實力,這世上似乎沒有哪一條進化路能承載我們的存在了,遑論是進行祭道,重新體悟,補全缺失的那部分感悟。」
「可絕境中,仍存有一線生機!」
「我們的棺!」
「我冥思苦想,終於有所觸動。」
「作為始祖,已經無『道』可祭,無『路』可走……但我們還有『棺』啊!」
「這是你們的葬身之地,亦是我等的出身之地!」
「此棺,見證了生死……同時,又仿若是臍帶,將原初物質與我等始祖之身相連。」
「棺的存在,成就了始祖,也束縛了始祖,仿佛前身的陰魂不散,讓始祖不得獨立自主,依舊活在那條命運的軌跡中。」
「這是始祖的最強點,是始祖的最大依仗,但又何嘗不是瑕疵所在?」
「因為這棺,是你們這些仙帝所鑄造的啊!寄存了你們的道,你們的心,你們的念……它們真的完完全全屬於我們始祖嗎!」
「並不!」
紅毛始祖之言,石破天驚,讓人皇愣怔——是啊!
十口古棺,不是祂們這些始祖「親手」鑄造的啊!
是前身的十位仙帝所鑄造,算是他們這些人最後留在世上的遺物!
十大始祖從棺中走出,身體沒變,但已經換了一個詭異真靈……某種意義上來說,與前身算是兩個人了!
兩個人,共用一口棺……公交車?公交棺?
這像話嗎?
不像話!
雖然作為始祖,沒有什麼潔癖,前身的身體拿來就用,前身的棺槨也是拿來就用……但不管怎麼說,心中也要有個譜才對。
「所以,你要毀去舊棺!」人皇一點就透,「再造新棺!」
「舊棺,是前身的遺物,也是始祖新生的搖籃,更是與原初物質相連的臍帶……不能掙脫出來,就沒有獨立的資格,是這樣嗎?」
「世間修士,他們強大的根源,是本源大道,是進化路,於是祭道時就要將這些依仗捨去。」
「而作為始祖,依仗的是前身的遺留,是原初物質的存在……這些都具現、濃縮在了那一口棺上,於是想要補全缺陷,真正無瑕,就要將這棺『祭』掉,徹底超脫……」
「羽化……原來這就是羽化!」人皇徹悟,感覺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妙到毫巔。
棺,始祖最大的倚仗。
這不僅是象徵,更是實力的源頭!
哪個始祖會閒著沒事幹,主動把自己的倚仗給毀了?
一個不好,便是重傷、沉睡,萬古沉眠,任人宰割,被「好隊友」看在眼裡,可能就動了歪心思——兄弟,你好香啊!
更慘一些,當場暴斃!
始祖難死,被人殺了也可以復活……可自己找死?那就說不好了!
直到「紅毛始祖」如今親身踐行,在絕境中孤注一擲,賭上了一切,將自己的棺給祭了!
竟……真的成功了!
祂毀去了舊棺,又為自己立下了新棺,以古今諸世為棺,用萬古人傑的勇氣、信念、犧牲為陪葬品,成就一尊圓滿無敵的始祖身!
這種智慧,這種果決……
「壞了!」
玉皇、命運道主等人瞳孔猛然一縮,「要……」
「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