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成仙，只為在紅塵中等你歸來——

  殺你一次！

  前半句，還很溫馨，透著一種萬世不移、堅定不改的執念，感天動地，震顫人心。

  可後半句一出，畫風就變了……這都是什麼深仇大恨！

  而在葉凡這裡，「殺」一次都還不夠，兩次、三次……直到數九為極！

  既然被輪迴的秩序所屏蔽，無法直接找到轉生的「我」，不知是否在這片諸天……那沒關係，就讓我一次又一次的血洗天下、收割眾生！

  不直接毀滅這片諸天，是怕生命的火光被熄滅後，再無真靈輪迴於這片諸天……釣魚嘛！好歹得有魚塘啊！

  魚塘都炸了，難道釣空氣嗎？

  所以，界海不毀，諸天長存，只是總被收割。

  因為，葉凡的本能也不知道，轉生中的「他」什麼時候會轉世而來，萬一錯過了怎麼辦？

  那隻好不斷的收割，割完一茬又一茬，有殺錯無放過！

  這樣的念，這樣的方案，冥冥中影響到了滅世九幽獓——因為他們本就是糾纏在一起的！

  兩顆准仙帝道果，他化自在，大夢萬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註定了影響深遠。

  若非如此，又怎能以滅世九幽獓作為憑依，大夢古今？

  一個又一個時代的光陰流淌而下，轉生中的「葉凡」真靈被一次次觸碰，留下印記。

  這個過程太艱難了，純粹是碰運氣。

  畢竟那諸天諸世、上蒼高原如此廣袤，輪迴到這一片界海諸天的希望本就不大。

  更何況即使轉生到了這一片諸天，也未必就能踏上修行路，可能只是一個凡人，匆匆數十年過去，便壽盡而亡，瀟灑離世，讓葉凡錯過。

  縱然承包了這一片界海魚塘，無數次發動黑暗收割，影響到整片諸天的命運，也需要無盡時光的等待，才能有滿意的結果。

  葉凡的那一點靈性本能，未嘗沒有考慮過其他的手段，比如主動干預。

  可冥冥中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因果，讓它退卻了，沒有這般選擇。

  有時，干預得到的結果，未必一定是好的，一旦出了差錯，它並沒有至強的力量撥亂反正。

  不妄動那轉生的真靈，那終究能續上「葉凡」的命運，無數年後轉生到九天十地，開啟「邪主」的「輝煌」一生。

  一旦妄動，若出了什麼問題，引動了冥冥中的因果反噬……

  嗯，說不得那魂河之中，就有葉凡的位置了。

  若有哪一世墜入其中，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暗高原，對輪迴的侵染太深，縱然沒有掌握真正的權限，卻在輪迴路上放置了阻礙，留下毒瘤。

  不過，物極必反。

  詭異的強勢，對輪迴路的影響，同樣也會導致反噬的誕生。

  某種意義上，葉凡如今所行走的道路，就是這種反噬的體現！

  「諸天無限，上蒼無垠，一旦去輪迴，就真的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魔帝輕語，在諸王耳畔迴響，讓他們認真聆聽。

  與此同時，有澎湃時光力量洶湧，在這間石室中流淌而過，萬物迷濛，仿佛隨意邁出一步，就將真正的跨入到那青史畫卷中！

  「可一旦有朝一日，諸天都絕滅了，上蒼被葬下了，只剩下最後一片諸天存在，甚至最後一個世界存在，還有生靈在其中繁衍……那時會怎樣呢？」

  魔帝微笑。

  諸王先是錯愕不解，而後有人震撼回答，「輪迴……將收束！」

  「輪迴的真靈，無處可去，只能迴轉到僅剩生機的世界……前腳剛死，後腳復生！」

  「是啊！」魔帝感慨，「能活到今天的生靈，其實都是幸運兒。」

  「因為，在高原兢兢業業的努力下，已經不知道毀滅了多少片諸天，將轉生的去處給不斷收束……若非如此，我們的葉天帝可就真的有的等了！」

  「無意之中，詭異不祥為他打了一波助攻，加快他的道路……一個人的成就，固然有其自身的努力，但也脫不開時代的選擇啊！」

  「時勢造英雄！」

  正如魔帝所說，黑暗對葉凡有巨大的貢獻，讓他加速升華。

  當一個又一個輪迴往生中的「他」被找到，點亮萬古的明燈，照亮古史，接引迷茫的自我，一點璀璨的光逐漸明亮、覺醒！

  那是真正的葉凡，而不再是殘留的念！

  於寂滅中崛起，於破敗中重生！

  隨他復甦、覺醒，界海中一座祭壇轟鳴，像是在為命主禱祝。

  只是，當一道身影踏破時光的迷霧走來，一腳踩下，祭壇凝滯了，不動了。

  魔帝！

  且，來的不止是他。

  緊隨其後，是諸王降臨，最後甚至於連真仙、古皇大帝等都來了，再加上一群關係戶！

  有史以來，九天十地新天庭的最大團建，「苦葉」的元老派，宣誓加入的萌新派，高高在上如仙王，實力低微如姬紫月等等。

  「最後一次蹭車了。」

  青帝走出，一身青衣如舊，高潔超世，就是眼眶有點青，臉有點腫，一看就是剛剛經歷了慘無人道的毒打，雙拳難敵四手。

  「是啊！」無始大帝嘆息，臉上肉眼可見的戀戀不捨，「我們的葉天帝，在大夢萬古的時空旅行上，終究被我們苦到盡頭了……唉！」

  「當他這一次歸去，將真正質變、升華，從此之後再無瑕疵，我們能殺他，卻不可能將他打暈，蹭他外掛……因為他終究得了大夢萬古之真諦，他人再無染指可能，一切都被收束！」

  狠人大帝眸光清亮，眼中划過一絲遺憾。

  多好的工具人啊。

  竟然就這樣解脫了！

  這是整個九天十地的損失！

  「可以了。」魔帝搖頭，義正言辭，大義凜然，「你們這些人，做個人吧。」

  「葉凡做出了多少貢獻？你們不能逮著這一隻羊往死里薅羊毛！」

  「我都看不下去了！」

  罕有的，魔帝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為葉凡打抱不平。

  「葉凡，大夢萬古的貢獻太大了。」

  「是他，讓本座與荒達成共識，提前將原始天帝自永寂中復甦，映照再現。」

  「是他，讓你們中的一些人融匯了自己過去、未來的仙王境界感悟。」

  「是他，從時光長河的下游，取到了金丹法的種子與思路，以此開闢道路，造福眾生。」

  「是他，不惜硬生生受了靈寶天尊開闢道路的一劍，只為讓自己掉落千千萬萬的『模擬器』，有緣者得之。」

  「還是他，不惜背負萬古罵名，在過去立下祭壇……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讓我們效仿那真正的黑暗高原，在這上面舉行大祭，呼喚自己的輪迴身！」

  「真的！我哭死！」

  「他路都給我們鋪好了，髒活都自己做了，連祭品都安排滅世九幽獓動手殺好了，只剩下美味的勝利果實，讓我們摘取。」

  「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一條路，一個人是走，一群人也是走。」

  「葉凡做好了示範，只差我們動手照抄了。」

  「即使你們不走金丹法，但觸碰、融合自己往生的真靈，也有巨大幫助，未來破王成帝都能多一份機會。」

  「還不快拜謝葉邪主？」

  魔帝高喝，讓人人面色古怪。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葉凡的貢獻，真的真的太大了！

  過去不曾有，未來也很能再現。

  他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拉的是仙金！

  哪怕墜入黑暗，在成為「邪主」的道路上一往無前，葉凡所留下的東西也「造福」了他們這群人！

  感動界海十大人物，若沒有葉凡，真的是一點公信力都沒有！

  這時，他們看向魔帝的目光很微妙。

  ——葉凡能有這麼大成就，可真的……「多虧」了魔祖！

  沒有魔祖的策劃，葉凡又如何做出如此巨大的貢獻，一己之力影響到了整片界海諸天的命運？

  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諸強深呼吸，不敢讓自己的微妙目光在魔帝身上停留太久——這位能把葉凡都苦出花來，苦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

  此刻，他們端正態度，凝重神色，登上了祭壇。

  其中有一條狗，在這個過程里神神叨叨的。

  它嘴角咧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張開的角度，不笑出滿口大牙。

  「汪！」

  「葉小子，你的犧牲，本皇永遠不會忘記……」

  「你放心，往後逢年過節，本皇都給你把祭品準備好……」

  「你也放心，今朝雖然你註定蒙冤，但日後本皇會幫你洗白的，現在就先暫時委屈了你……」

  「本皇也知道，你的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的魔……始祖念錯了經，本皇也沒有辦法。可這也是時代的局限、歷史的遺留、無奈的抉擇、必要的犧牲、偉大的探索、發展的陣痛、曲折的前進……」

  「終有一日，你會沉冤得雪……」

  「要怪，就要怪黑暗啊！」

  「我們發過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正義一定會戰勝邪惡！」

  黑皇碎碎念著，像是在告慰葉凡的在天之靈。

  而後，它興沖沖的就沖了出去，在排排坐討論誰才應該是這片諸天大祭的第一任「主祭者」的問題時，慷慨陳詞，唾沫星子亂飛。

  「汪！」

  「主祭之選，捨我其誰？」

  「爾等可知，最初之時，便是本皇追隨魔祖，在『苦葉』的事業上做出卓著貢獻！」

  「髒水！我幫忙潑的！」

  「黑鍋！我幫忙扣的！」

  「葉凡能有今天，除魔祖之外，本皇首屈一指！」

  「……」

  黑皇大叫，認為「主祭」之位不能單純以實力分，而應「按功分配」！

  它為魔祖做過多少髒活？

  這些髒活中有多少黑鍋、髒水，到頭來都潑到了葉凡的身上？

  像是那什么子母河的宣傳與反轉、邪主的迴旋鏢……等等等等。

  這個時候，它發揮了絕對的主觀能動性，絕口不提是魔祖念錯了經。

  ……

  「阿嚏！」

  一道意志，自永寂中復甦、覺醒，正是閃耀輪迴時，卻猛的打了個噴嚏。

  這很驚悚，讓甦醒的葉凡真我警惕。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在這片空寂虛無的空間中輕語，萬千訊息流轉於心頭，都是他沉睡時所發生的事情，他的真靈本能記下。

  「……」

  很快，葉凡沉默了。

  「？？？」

  「！！！」

  葉凡震撼。

  ——滅世竟是我自己？！

  「不對，不是這樣的……」

  沉默了很久，他為自己開解，「我並非滅世老人，只是吞了他的道果，又因為特殊的情況，機緣巧合，再啟大夢萬古，錯亂時空，重演他的一生。」

  「黑暗肆虐非我意，屠戮眾生非我心。」

  「一切都是因為滅世老人本性邪惡，有我沒我，他仍舊會走上這條路。」

  「至於我本人的到來，也不過是在這段經歷中收穫了微不足道的億點點好處，於已經發生過的往事並沒有多少影響。」

  「我是無辜的……對，我就是無辜的！」

  葉凡自我催眠，否認自己的念對最初誕生的滅世老人有過影響，最終決定了他的道路。

  「黑暗，是屍骸仙帝吐納的！」

  「人，是滅世老人殺的！」

  「跟我葉凡有甚麼關係！」

  「只要有屍骸仙帝吐納的黑暗物質，就一定有為了追求力量而墜入黑暗的道祖，也就一定會有為了交換仙帝感悟而殺戮眾生的黑暗准仙帝！」

  「我……我……我最多是加快了這個過程罷了，不是原則性的錯誤！」

  葉凡嘆息，「所以說，這一切都是屍骸仙帝的錯，是他要求的，我沒辦法啊！」

  「不過，這片諸天所有因為黑暗而犧牲的生靈，你們安心的去吧。」

  「我會代替你們活下去……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葉凡，一定會殺了那屍骸仙帝，撥亂反正，為你們復仇！」

  葉凡自語，如是寬慰自己的良心。

  他心底終究還有一絲善念。

  即使再如何聲稱，眾生非因他而死，可他終是吃了帶血的饅頭，哪怕那饅頭是他自己的轉世身。

  所以，如何能徹底釋懷？

  「如果有餘力，或許我會救回那因我而死的蒼生，哪怕顛倒了生死陰陽……」

  說著，葉凡一愣，失神了，茫然了。

  他回憶起了，在九天十地的時候，他曾被稱作邪主，人人喊打。

  因為什麼？

  因為誓願，有人推測天機，從古史中尋覓，邪主所要做的事情，是為當世的生靈所不能接受與容忍的！

  因為……

  「我為邪主，輪迴世間，眾生受苦，鑄吾永生。」

  「他年我若證永生，當辟至高仙界，顛倒生死無常，逝者皆將重現，眾生苦盡甘來……」

  眾生受苦，鑄吾永生！

  顛倒生死無常，逝者終將重現，眾生苦盡甘來！

  所以說……

  「我……」

  「我真的是邪主？！」

  葉凡感覺，自己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