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葉凡輕語。

  獨坐道台，這是他傳……傳道交流所降臨星域中的教眾們主動為他打造的。

  每到一處古星域，他便開壇講道，傳播母金符，成為當地人十世修來的福報。

  以此，他的信仰傳播的很快，快到不可思議……因為縱使有的人會討厭他，卻沒有辦法討厭仙金。

  壟斷了教授符咒的能力，天上地下僅此一家，別人想破解都很艱難，便不難想像葉凡會多麼受到底層修士的歡迎。

  當然，一切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收割的價格。

  母金符，只有中低端的修士會熱衷，被禍害、透支潛力的範圍也是以他們為主，真正的天驕反倒逃過一劫，因為他們不缺仙金，又何必修行此法？

  總的來說，這算是各取所需，讓本是天驕縱橫的時代舞台上，普通修士也能有看一眼的資格……就這，多少人還求之不得呢！

  將他們無法挖掘的人體潛力折價換算成了仙金，每一個生靈都是綠油油的韭菜，完事之後他們還千恩萬謝，禱祝大慈大悲無上聖德荒王佛·三藏法師·大賢良師·葉凡！

  滔天的念力匯聚，一口萬物母氣鑄就、仙器胎盤孕養的鼎在葉凡體內沉浮，裡面是瀚海汪洋一般的念力大海，一尊與他一般無二的身影在演化——這是信仰身！

  本來，這信仰身縱然早晚成就，卻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古史上能成就這種信仰奇蹟的大神通者，哪個容易了？

  不死天皇開創天皇神朝，統治太古，幾乎成為不朽的神話，讓萬族俯首。

  阿彌陀佛大興佛門，信徒億萬，數十萬年不曾間斷。

  無上魔祖稍有遜色，但也是靠著一把梭哈，將須彌山無數年的積累透支，轉移到自己身上，再有「辛苦祖宗」，才算是圓滿。

  信仰鑄金身，這從古至今都不是易事，一般的古皇大帝縱然威壓宇宙兩世兩萬餘年，甚至有功績在身，都收集不夠那種數量的念力。

  葉凡如今即使站在風口上，成為飛起來的豬，每時每刻都有絲絲縷縷的念力之光沒入，也只是讓信仰身有了個模糊的粗胚。

  可不知從何時起，念力之光不再是絲絲縷縷，而宛若是九天銀河傾斜，是亘古宙光席捲，那種數量太誇張了，誇張到葉凡都恐懼的地步！

  像是百倍、千倍於這個時代九天十地生靈數量的信徒一起為他祈禱，那太過不可思議了，甚至都影響到了葉凡。

  有時，他會做夢。

  在夢中，他成為了一尊神像，頭頂萬物母氣鼎，腳踏日月星辰輪迴往復，金色氣血震古爍今，太神聖，太超然。

  一人橫斷天上地下，將一切黑暗毀滅，簡直就像是一個救世主！

  不過，這本應是絢爛、溫暖、美好的夢境，卻總讓葉凡感覺到莫名的冷，冷的滲人，冷的似乎這不是神像，而是遺像，音容宛在，懿德長存。

  葉凡搖了搖頭，努力將這樣的畫面甩出了腦海，「我這是病了嗎？」

  「是精神的錯亂，是自我的混淆？」

  「亦或者……前世今生？錯夢古今？」

  「已知的範圍，哪有那麼多的信徒供奉我？」

  葉凡輕嘆。

  他卻不知，有那麼一座仙域世界，上千萬年來休養生息，沒有被一次次的黑暗動亂反覆收割，殺到十室九空。

  且，天圓地方，龐大無邊的地陸承載了蒼生，不像是九天十地，破碎成了無數星辰，絕大多數地方都是死寂的星空。

  仙域，哪怕僅僅是一個小小殘片，都有繁多到天文數字一般的子民，輕輕鬆鬆的供養。

  如今不過是一部分生靈粗淺的信仰膜拜「輪迴聖王」罷了，那念力之澎湃就足以讓葉凡懷疑人生了。

  他尋不到根源，想不到是有人在為他「默默付出」、「天降大任」，只能去為自己找尋一個認知中的邏輯，腦洞一番。

  葉凡想到了自己所掌握的那則秘術神通，至今不知道怎麼就領悟出來的「大夢萬古」。

  「大夢萬古，真假虛實，是為我準備，亦或徒作嫁衣……」葉凡的眸光深邃，他思想迪化，不知怎麼的聯想到了自己的金手指，「既然道果、境界，能跨越時間的阻隔降臨……」

  「那麼他人對我的信仰，為什麼不可以降臨？」

  「或許，此時便是一種印證……一世又一世的信仰，超越了時光，念念不忘，在迴響！」

  葉凡越想，越覺得合情合理……可能事情就是這樣子的！

  「我的神通，大夢萬古……這走到最後，會是什麼情況？」

  他仰頭看著仿佛亘古不變的星河，嘴中呢喃著，「亘古亘今，會不會都是一場夢，是我的一場夢？」

  葉凡飄了，他膨脹了，陷入了對自己未來成就的無限遐想！

  一個紀元又一個紀元的沉浮，都是一場夢，這般揣測下去，有諸多妙義，蘊含著極致大恐怖，當真不可去細究。

  「可惜，我還太弱小，無法去真正的印證、探索。」葉凡輕輕嘆息，抬手在虛空中划過，像是做了怎樣斬斷天機的動作。

  走到他如今的地步，他知道有些事情有時候連想都不應該去想，會引來冥冥中的災劫。

  六道輪迴仙王旁觀著這一切，沒有打擾他，直到葉凡平復了心境後才輕聲道，「你所請求的事情，已經有了粗淺的開拓成果。」

  「是嗎？」葉凡精神一振，「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一下子從對念力來源的迷惑和推測中轉移了注意力，「母金符的升級，不再局限於單純的仙金出產，意義將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的確如此。」六道輪迴仙王頷首，感嘆開口，「母金符……開創出這種符咒的人，真的是鬼才。」

  「雖然，其初衷陰暗，想的是壓榨他人的私心，但不得不說，只有錯誤的人，沒有錯誤的法。」

  「母金符，它絕妙無比，最妙就妙在對人體內在潛能的探索，將本來虛幻的潛力給『變現』了，轉化為其他物質。」

  「仙金，只是其中的一個方向而已，並不一定要局限於此。」

  「我認真推演，深深認為這是一條還在雛形狀態的潛力無窮全新道路！或許，不一定要種下母金，也可以種下其他別的東西，如山河萬物……甚至未必要是實物，可以是虛幻的概念，如天地秩序，如宇宙法則，如大道雛形！」

  六道輪迴仙王說著讓人震動的內容，這傳出去足以顛覆一個時代，開啟全新的紀元。

  就如秘境法的誕生，終結了仙古法。

  母金符的升級擴展，亦是潛力無限……不說徹底顛覆當下盛行的法門，卻也能帶去前所未有的衝擊，爭奪「正統」的地位！

  僅僅只是種出「母金」，這種法固然不差，但顯然稱不上是堂皇正道。

  可當不拘一格，想要種啥就種啥，那就真的逆天了，足以成為普世傳承的法！

  「這種法，會折損人體內在的潛力。」葉凡眸光爆閃，他被觸動了，仙金什麼的他不在意，不過是材料而已，但……虛幻的概念也可以種？

  他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點出一個難以規避的問題。

  母金符，從一開始就不是好東西，嚴格來講，這是詛咒！

  如曾經大成聖體一脈遭受過的詛咒！

  只不過，大成聖體是體生紅毛，母金符是體生仙金罷了。

  這種詛咒，是傷人的……即使控制的好，也是對人體的一種損害，變相的虧損了人體的潛力。

  潛力都折損了，又怎麼還能走的更遠？

  這就與修行的追求相悖了！

  修行，是為了提升生命本質，追求自我的提升。

  「母金符，視人體為仙土，母金為種，生根發芽，花開結果。」葉凡平靜下來，「就算變了對象，種出來的不是母金……可千變萬化也不離其宗，總逃不開基本邏輯的。」

  「種過田都知道，地力是有限的，不適宜連續耕作，需要休耕輪作。」

  「除非有足夠的肥料進行補償，否則就是在自毀。」

  「那就找到肥料！」六道輪迴仙王輕喝，「遇到問題，不要想著逃避，要迎難而上，去解決它，去突破它！」

  「葉凡，你這些日子太順風順水了，以至於你都開始逃避障礙了！」

  這句話若驚雷炸響，讓葉凡心神劇震。

  「不要怕問題，不要怕苦難……解決它，突破它，你所收穫的將是成長！」

  六道輪迴王鄭重告誡，讓葉凡深吸了一口氣，「是我疏忽了。」

  葉凡沉下了心，眸光深邃，「或許，我們對母金符的規劃應該調整一番。」

  「不要單純的作為種植的擴展，而應該升華，如同是……煉丹！」

  「以人體為仙土，種植出各種『大藥』，數百上千，甚至數萬數十萬……每一種不需要多，適宜才是最好的。」

  「再用這些大藥為材料，熬煉出一顆獨屬於自己的金丹……金為不朽，丹為圓滿！」

  「以此來開闢無上仙路，一轉又一轉，實現生命的升華！」

  葉凡重新為這種體系樹立綱領，立下偉大的理想目標，不局限於一種材料，亦或者是一種概念。

  「煉丹？這個好，有無限的可能……但是，『肥料』的問題你又如何解決呢？」六道輪迴仙王問道。

  「這或許不算什麼難事。」葉凡的眼神微妙了，「以人體為仙土，那自然要在人體上做文章……」

  「有道是吃啥補啥……人體仙土的地力缺少了，那就從他人那裡收取，進行彌補……」

  「你要吃人？！」六道輪迴仙王震驚——這孩子徹底入了魔道了嗎？

  「並非如此……」葉凡解釋，「屍體即可。」

  「這還差不……等等，這問題不就更嚴重了嗎？！」六道輪迴仙王震撼。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這孩子喪心病狂了！

  不然，怎麼能提出這麼離譜的建議？！

  然而，葉凡卻不以為然。

  「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窮講究？」葉凡唏噓感嘆，「前有狠人大帝，日啖數屍，最終成就混沌體。」

  「後有『啃祖』流派，找的就是前人屍體，以刺激人體內蘊先祖烙印的復甦。」

  「這種事情，別人做得，我怎麼就做不得？」

  「當然了，做的時候可以考慮講究，不能挑戰別人心理底線……那就吃相文雅點好了！」

  「比如，弄一個小火爐，將屍體燒化在其中，煉成骨灰，作為肥料！」

  葉凡說著說著，突然興奮起來。

  「我覺得，像是我那位皇兄的爐子造型，就很不錯！」

  他的雙眼熠熠生輝，很難想像葉凡說這話時的心理狀態。

  六道輪迴仙王呆愣的看著他，眼神逐漸微妙，有種活見鬼般的古怪。

  「為什麼？」

  六道輪迴仙王問道，「我覺得你有打擊報復的嫌疑。」

  「沒有！絕對沒有！」葉凡連連搖頭，「我豈是這樣小肚雞腸的人？」

  「我絕沒有因為我那位皇兄最近連續簽發十二道手令，歷數『六道輪迴邪主』諸般罪孽，批判成十惡不赦之人，並且日復一日的作為發言人強調，早晚有一天要將『邪主』緝拿歸案、明正典刑而心生怨氣！」

  「……」六道輪迴仙王的表情一言難盡，他覺得此刻無話可說，無聲勝有聲。

  『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心底嘆了一口氣，不想多說什麼了。

  「唔……我忽然覺得，我那皇兄的爐子，跟酆都魔祖的爐子有些相像來著。」葉凡若有所思，「可惜，兩者的材料差距天差地別。」

  「算了，不管這些了……」葉凡搖頭，「不過是給大唐神朝找些事情做……特麼的能不能不要再像瘋狗一樣的追殺我了？！」

  葉凡說到這裡，抹了一把辛酸淚。

  天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三更半夜的時候都要爬起來，斬斷天機，不然就要被人順著網線摸到真身所在了！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都要瘋了！

  一把邪火在心頭燃燒，葉凡決定主動出擊，不能再這樣了！

  別的不說，給大唐神朝也找點樂子總行吧？

  六道輪迴仙王看著鬥志昂揚的葉凡，心中再嘆了一口氣。

  『想死的人，怎麼都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