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長劍與少女
四季如春的青崖福地，仿佛在晨鐘響徹此間後，瞬時步入盛夏。
仙子不再頻繁地吹雲布雨。
地上彎腰鬆土的藥農，暫時擱置了時令
無論弟子學徒是否入門，全都關注著二十年一遇的盛事。
沸反盈天。
人群討論聲比蟬鳴還有聒噪。
往日只有在暮鼓響起的時候才會有人駐足的神橋崖下，此時到處都是面帶興奮的人群。
曾經高不可攀的石柱，在能飛天入地的修者眼中，不過是一處台階。
台階上，有一位身著青衣的白髮老者伏案疾書，在溫潤的嫩白竹簡上登記報名參賽的人的基本信息。
輪海秘境內，水波凝滯，生命之輪被冰錐釘在高空，泉水是玄冰，鋪上了三級台階。
只可惜質地很脆，受不了南瀟的冰寒，頃刻間化作了齏粉。
不久後，在南瀟的操控下，劍鞘成型。
終於，輪到南瀟了。
「名字。」
「下一個。」
但明明這裡是沒有風的。
南瀟順勢登階。
她想要放棄，但又有不得不戰的理由。
不知道等了多久，人們的熱情高漲，隊伍不減反增。
輪海中，南瀟的心神注視著越加燦白的長劍，更加堅定了未來的路。
很久後。
在旁邊圍觀的修者和藥農們，有些很是震驚，真是有不少人的臉上露出惋惜神色。
兩秒。
以石柱為中心，人群自發排隊往後順延。
這一屆演武的獎勵著實豐厚，讓不少人心動。
仿佛直到此刻，長劍擁有了魂。
南瀟俏生生地站著，等著老人的問話。
印記瞬間成型，有兩個金色小字縱向舒展。
南瀟樂得清閒。
在岑柳青之後，是一個樣貌還算英俊的男人。
「季木華。前輩，我是季木華，今年剛剛二十三，差一點就神橋境界了，還請幫忙給晚輩分配一個好一點的擂台。」
「天吶！竟然是葵七，那裡可都是一些在命泉境界浸淫多年的高手啊！」
黃金匕首作為梁泊第二厲害的武器，本身就是神橋級別，再加上材質為黑曜石，雖脆但堅，因此並沒有受損，反而在回歸長劍之後，鋒芒更盛。
之後也有不少人靠著進貢，得到了參與比較靠前的葵字擂台資格。
又過了很久。
南瀟握緊了拳頭，只是片刻，她就釋然。
面上不苟言笑，總是下撇的嘴唇，看上去很是威嚴。
「南瀟。南方的南，瀟灑的瀟。」
離得愈近，回過神來的南瀟聽到了一個滄桑的聲音。
他嘴角微捺，一道碧綠光輝閃動，季木華手中的玉佩沒了蹤影。
老人大筆一揮，一道淡金色的模糊印記自竹簡飛出，落在岑柳青的眉心。
他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然後快步上前，弓著腰作揖。
在南瀟靈力的牽引下，鎏金髮簪和匕首慢慢褪去黃金外衣，露出了原貌。
像是得到了恩賜，岑柳青急忙回身，雙目通紅，掩面而去。
「葵三，好生努力。」
當然，白髮老人的眼光極高，中途無視了幾個修者的討好。
言罷，老人不再理會岑柳青，手中的毛筆反轉，尾扣青玉案。
原本只有鋒利的神橋之器，多了一分重量。
白髮老人笑著勉勵，拍了季木華的肩膀，而後再次提起篆書。
南瀟小心翼翼將那些木屑收攏，置於早前融化了的黃金液體中。
說著，季木華就從懷中掏出一枚古色古香的玉佩，雙手捧著朝老人遞了過去。
對於那些有著目標的修仙之人，無論是長期還是短期，大多能堅守本心。
原本漆黑的劍身，剎那間變得雪白。
岑柳青鼓足勇氣，唉聲懇求：「我……我……能換一個嗎？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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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他皺起眉，並不渾濁反而深邃的瞳孔，竟有些猙獰的笑意。
老人的話語依舊冷漠，機械地重複著問題。
「囡囡想你們了，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岑柳青還算清秀的臉上，再無血色。
在一步神橋後，南瀟對於修行有了更深的理解。
季木華忍住了興奮，慢慢站直身子，眸里是掩飾不了的喜悅。
「命——命泉。」那個女生有點遲疑，聲音越來越弱。
「魚水相思，兩隻蝴蝶舞於故鄉的花叢中，滿目山河。
就連南瀟，都想拼上一拼。
她深知自己實力微弱，生命之輪暗淡，前途渺茫。
南瀟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但卻無能為力。
皮囊再美，也只是皮囊而已。
肉身中存儲的藥力被進一步消化，神橋上的玄冰稍融。
「大山爺爺與小英奶奶，你們回到故鄉了嗎？那裡的花，一定很漂亮吧。」
霜雪受生命之輪吸引，沒入玄冰命錐中，讓神橋之路的底蘊更厚。
聽到周圍人的一輪，岑柳青面如菜色。
在等待中，她閉目養神。
「年紀。」
大概是白髮老人的權柄極大，因此即便是排隊的人群中有穿金戴玉的修者，也沒有人敢上前催促。
先前的背水一戰，她早就將九年多的積累消耗一空，自然沒有卑躬屈膝。
「這姑娘慘了，聽說比武擂台為葵字，從一到九，分九個層級，難度逐級增大。」
似有悶雷響於身前，岑柳青更加侷促，身子發抖。
南瀟便站在其中。
季木華開心地離去，眉心的金色「葵三」恍動了不知多少人的夢。
「啪！嗒——啪！嗒——」
一秒。
「獨留我，空念遠。」
三秒。
再一睜眼，傳道崖下人頭攢動。
白髮老人沒有抬頭，只是敲筆的動作停住了。
浪濤洶湧而起，將浮冰擊碎成霜雪。
能被世人冠以輪海卷最強的《道經》，即便只是殘卷，其中的玄妙也遠非凡俗武學藥經可比
緊接著就是一個女聲在回答，「岑柳青。」
「年齡。」聲音依舊蒼老，聽不出半點情緒。
「唉，這妹子運氣不好，幸虧我沒報名，不然估計得更慘……」
「姓名。」
只有青銅戒指沉在苦海之底，始終靜默。
就這樣，熙熙攘攘，人來人去。
於是，收劍。
讓南瀟沒有想到的是，劍與劍鞘不分表里，竟然直接相融。
淚水打濕了鬢角髮絲，身形如風中飄絮。
就連那些黃金，化成了燦爛紋路，雪白長劍因之威嚴。
一聲急促的笑聲過後，老人冷聲開口拒絕了岑柳青。
「今後，你就叫——思空。」
他高高地坐在傳道崖上，冷看人間。
「嗡——」
「修為。」
白髮老人用來寫字的右手十分枯瘦，幾乎只有一層乾燥老皮貼在骨頭上。
「葵七擂台。」
祝辭祭煉一生的苦海之器只是三根青色木質長針，每一根約四指。
尤其背後還有羽化神朝的關注。
「二十七。」
「名字。」
「葵七！」
南瀟容貌再超凡脫俗，此時也只能擠在人群中。
光是復仇就讓她窮極潛能。
說完縱，再講橫。
神橋之上，傳來一陣歡快的轟鳴。
「呵！生死有命。若是害怕，就不要去擂台。」
南瀟有些欣喜，才入神橋，變得利器。
念頭一落，長劍又是嗡鳴。
長劍約有三尺，通體漆黑，燕尾流暢，雙面均開鋒，唯握處無刃。
無力他顧。
白髮老人終於抬頭。
畢竟，血海深仇，尚未竟。
「十……，就寫十六吧。」
白髮老人眼睛都不抬，心中有些鄙夷，但視線的餘光意外瞥見身前來人的青衫下擺。
頓時，手中的筆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