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劫劍仙

  頭骨骷髏雪白而殘破，頭頂有劍痕劃破，傷口很滲人。

  漫長的時光下，就算是神金，也會流盡菁華變成了凡物，更何況一頭？風霜的印記，歲月的侵蝕，它已經坑坑窪窪，出現不少蜂窩般的孔洞，早已要徹底的爛掉了。

  「人非人，我非我，同一地的不同景，是輪迴的夢囈？還是其他？」年輕人自語，臉上有清淚滑過，帶著悵然，有惋惜，有迷惘，還有追憶。

  天地殘破，古峰坍塌，一切都改變了。

  石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仿佛真的經歷了一次輪迴。

  從前種種，譬如前生。

  那一世的前半段，美好而神聖，生於長生之園，拜入仙王門下，合道宇宙雛形種子，在年輕一代中極盡璀璨。

  隨後，便是殘酷的黑暗歲月，親故死絕，一次又一次的大慟……

  至今，他的身體還在輕顫，神魂有傷。

  石昊捧著頭顱，像是在看另一個自己。在剛才的「經歷」中，他戰死了一次，最後含著怒與憤的一拳，擊穿那鶴無雙的額骨，貫穿而過，將其擊斃。

  而他自身也被對方的指劍切開眉心，斬滅元神，共同殞落在此。

  這個雪白骷髏，與記憶中的劍創一般無二，僅僅是看著，石昊都覺得額骨作痛。

  地面，金色的天角蟻復甦，身體發光，爬上了石昊的肩頭。

  此時此刻，青年與頭骨骷髏，天角蟻和剛才推下頭骨的小螞蟻，仿佛誕生了特殊的聯繫……

  「因果線……」

  不遠處，蘇羽輕語，眼中熠熠發光。

  在他的視角中，那隻凡蟻身上加持了一絲大道氣運，從無到有，誕生了修道的根骨，實在奇妙。

  風划過大地，發出嗚嗚聲，曾經的戰場很淒冷，沒有生機，沒有草木，如同一片死寂的墳墓區。

  蘇羽邁步走來，冷風呼嘯，揚起他銀色的髮絲，露出額頭上的銀色印記。

  他與石昊、天角蟻會合。

  自『無』中而出，悄無脈絡，石昊猝見人影，身體緊繃。

  他並不認識眼前生靈，只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很淡，卻讓人靈魂悸動，仿佛是一尊仙降臨了。

  「吾乃仙殿主人，仙古界，本座一分身在那裡留下了上清刻名。」蘇羽道。

  石昊聞言大驚，瞬間便聯想到了大赤天變故中鎮壓異域不朽，騎乘孔雀鬼仙的無上存在。

  「一位長生者……」他覺得嗓子有些干，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能與這樣一位存在相遇，當即便行大禮參拜。

  「來此地之前，你可飲下了仙古紀元之酒？」蘇羽詢問。

  石昊一怔，內心略有遲疑，沉默片刻後選擇了坦白。

  前段時日，他曾闖入一方古界，在一角殘殿中見到了一個疑似真仙的女子。

  後者置一酒壺，內有瓊漿，流動萬古光。

  「根據那位女子所言，酒中承載了一整個仙古紀元，我……飲下了一部分。」石昊講道。

  說著說著，他莫名升起一股壓力，因為所言太過荒誕，無法讓人信服。

  等到石昊講述完自己的經歷，蘇羽眸光微動，與他所知的少了一部分，無法互相印證。

  赤王呢？

  白衣女子呢？

  「服用仙酒時，可遇變故？」他詢問。

  石昊搖頭，表示整個過程很平靜，只有他觸摸酒壺時，身體不斷龜裂，但被他克服了。

  「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變化。」

  「萬古前出現了什麼變故嗎？赤王未能出手……」蘇羽沉思，旋即笑了笑，望著異域方向，喃喃自語道：「那頭時間祖獸還會涅槃重修嗎？」

  不再多想，蘇羽上前，準備開啟此地封印。

  「剛才的一切，到底是夢一場，還是輪迴一場……弒仙術、萬法成空……」石昊還在思考，和天角蟻傳音。

  天角蟻也搖頭，如果是真實景象，那不知道要多麼逆天的手段方能造就。

  「弒仙術？你說的是這個嗎？」

  蘇羽右手微抬，一股神秘力量擴散，一念通天，殺戮劍氣自混沌開闢時飛出，恐怖絕倫。

  「真的存在！」

  石昊身體一震，激動的大叫，感受到術式的熟悉漣漪，他和鶴無雙對戰時對方曾祭出過。

  天角蟻更是變色，與石昊不同，它的眼界極高，知道弒仙術的存在。這是無敵攻伐術，便是在異域也沒有幾人掌握，那是為了擊殺真仙而開創的無上秘法。

  眼前這個人居然掌握了，實在不可思議。

  「生擒一個異域帝族的純血女後裔，此術予你……嗯，赤王一族、昆諦一族的不算。」蘇羽淡淡的說道，並不吝嗇仙術。

  「純血……女後裔……」

  石昊不知所以，他目前還沒接觸過異域帝族，不知道這個名號代表了什麼。但他有預感，想要完成絕對不易，畢竟是可以更換一道仙術的任務。

  隨意開了一條支線，蘇羽袖袍一卷，裹挾著天角蟻、石昊進入山脈，而後迅速登上宏大的不滅峰。

  和仙古相比，這裡毀壞的太嚴重，山體都被削平了，呈灰暗色，還帶著可怕的血斑，無窮歲月過去，暗紅血跡依舊不消退。

  「不滅經呢？那些金色皮卷消失了。」石昊也不能平靜了，他歷經太多波折才來到了這裡。如果一無所獲，那真的讓人失望。

  天角蟻更是緊張，認真尋找。

  這一次是老天角蟻指引他們來此地，而且交給它一枚經鑰，說是可以此開啟封印。

  如果尋不到不滅經，一切都白費。

  蘇羽無瀾，沒有在意兩個小傢伙。

  他袖子一抖，這片古地搖動，轟隆隆作響，並且發光，只是不再璀璨，是烏光，曾經被某種可怕的力量侵蝕。

  「呱！」

  烏光炸開，一隻烏鴉展翅，在光霧中掙脫出來，在這淒冷之地，在這片群雄埋骨的古葬地，說不出的不祥。

  「古代英靈薈聚成的陰鴉。」蘇羽目光深邃，道出了烏鴉的來歷。

  「大赤天的劫劍仙……伱，活了下來，來到了這一世！」

  烏鴉聲音嘶啞，沐浴在黑霧與火光中，看著闖入者，眼中閃爍著神焰。

  「啊？劫劍仙！他是仙古劍隕的那一位……」

  石昊、天角蟻都吃了一驚，沒想到身邊這個大能居然有這樣的來歷，為古史中開闢輝煌篇章的一位無敵劍仙。

  拼死不朽之王的可怕存在！

  這簡直不可想像。

  「難怪能鎮壓異域不朽，原來是仙古的無敵強者出手。」天角蟻咂舌，內心很激動。

  它之前還對這位來歷神秘的仙殿之主有提防，勉強見禮也是看在對方平定赤天亂的份上。

  沒想到，它所遇的居然是一位古人。

  石昊心潮澎湃，想到了太多：罪州之變化，仙殿政策的更替……

  此前，他對仙殿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因為知曉鎮壓罪血一脈的，就是仙殿。以及仙殿在過往歲月中一些不好的事跡。

  而他堅信祖先遺留的印記非罪，而是榮耀！

  現在一切明了，仙殿的變化都是由一人引起的。

  提及仙古的那一世，蘇羽臉上古井無波，一甩手，取出一枚白骨鑰匙，通體溫潤如羊脂白玉。

  他捻了一個咒訣，以骨鑰催動破碎的不滅峰。

  隨著鑰匙飛入不滅峰中，這片天地發生劇變，日月更替，山體融化，神霞並瑞彩而動，極其的絢麗。

  殘破的山體在龜裂，內部發出更為璀璨的金芒，如同世界上最可怕的火山在黑夜龜裂，那些縫隙中，出現熾熱的光芒，一眼望去，如同金屬液體在流淌。

  最後，山體崩潰，露出內部的景象，這裡有真正的經文，四頁金色紙張凝實無比，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紋絡。

  蘇羽稍稍觀察了一下，發現他需要的那一角在裡面，頓時便安下心來。

  他還真有些擔心發生變故，致使不滅經有缺。

  在記下缺失的那一角後，蘇羽感悟其真意，很快便融會貫通了。

  自此，他算是得到了完整的上卷不滅經。至於下卷，則要去殞仙嶺去拿了。

  片刻後，蘇羽張開眸子，吐出一口仙氣，這才發現不遠處有兩個小可憐正在眼巴巴的看著這邊。

  「有趣……」

  蘇羽笑了笑，看著石昊道：「能戰平鶴無雙，你有資格得到不滅經。」說著，打出一道清氣，將石昊送至近處。

  至於小天角蟻，則被蘇羽留下。

  前者垂頭喪氣，它很渴望不滅經，但也知道，自己沒能達到標準，不是鶴無雙的對手，按理來說無法得到經文。

  這場試煉很公平，它說不出任何話，只能握著拳頭，內心滿是不甘。

  見天角蟻沒有冒進，蘇羽微微頷首，露出讚賞之色，對其心性頗為認可。

  「你若哀求本座，以十凶後裔的身份強要經文，現在已經被丟出去了。知不足，明己身，這一代的天角蟻不錯。」他說道。

  得到和老父同時代的強者評價，天角蟻眼中躍動著火光，大喊道：「我不會放棄，不管是一百年、一千年，我遲早會將鶴無雙戰敗，修成不滅經。」

  「你父親沒有傳你經文，是知你天資不足，這一次給你經鑰，也是看在石昊的份上，其姿可媲美鶴無雙。而你，還差了一些火候。」蘇羽目光溢散出神芒，看著天角蟻。

  小螞蟻沉默，雖然一萬分不願意承認，但這就是現實。

  就在它以為經文不可求的時候，蘇羽開口，給了它一個條件。

  「正面擊殺三位同境界帝族，可授經文。現在尚且記下戰功。」

  天角蟻迷迷糊糊的，沒想到柳暗花明，事有轉機，連忙點頭說道：「莫說三個，十個，百個也行。」

  見小螞蟻一幅急切的樣子，蘇羽頷首，袖袍一抖，將其送至經文前。

  世有規律。

  如果他沒有來這裡，不滅經只有石昊有資格傳播，天角蟻憑藉關係可以得到經文，卻沒有傳授給其他人的權利。

  而現在，經文由他開啟，不論是石昊、天角蟻，都不會將不滅經傳授予他人，這是修行界默認的傳統……

  隨後，蘇羽在四周留下四道烙印，分別對應虛道、斬我、遁一、至尊四關，不論渡過哪一關，都能獲得經文。

  法不可輕傳，留待有緣人！

  做完這一切，他看向了那頭陰鴉，詢問起仙古事。

  但這些英靈記不起太多，所問大多都沒有回應。

  「仙古紀元，有一天驕走到這裡……他戰死後發生了特殊的一幕，殘魂與不滅峰融合，沉睡在地底……若是你的話，或許能救活他。」老烏鴉說出自己的請求。

  「是他。」

  蘇羽幽幽一嘆，看向了不滅峰下，那裡有淡淡的金光閃爍，光粒子中隱藏了魂氣，但很微弱，幾乎不可聞。

  「想要救活他，非得長生藥不可。」

  老烏鴉沉默，良久後也嘆了一口氣，它又如何不知呢？只是不甘於六道輪迴仙王斷絕傳人。

  就當它準備說出殘魂中包裹了一枚雛形宇宙種子，想以此換取蘇羽出手時。

  「轟！」

  混沌光澎湃，蘇羽收斂袖袍，將那縷黯淡的魂靈收走，就此悄然而去，消失在了漫天霧氣中，留下陰鴉看著其背景，久久不散……

  仙家戰場終極地，一處巨大的建築遺址中，虛空生光，蘇羽從中走出。

  這片廢墟，蒼涼而古遠，承載了仙古紀元的輝煌，曾有仙王在此講道。

  但在仙古末期，這裡被攻破，仙道生靈被斬，血濺青天，人道修士死的太多，讓這裡成為了一處魔地。

  登仙台！

  這是蘇羽記憶中的一座天台，上鐫封仙榮耀，只有仙人可以登此台。

  此地早已被打殘了，如今只剩下半座，如同殘缺的山體般，黑沉沉，看起來無比的壓抑。

  「刷！」

  銀光掠過，蘇羽出現在台上，虛空生蒲團，端坐於此，默默體會著此地的殘留法則。

  昔日未能登台，沒想到在這一世走了上來……

  片刻後，他倏然開眸，於平地中生波瀾，頭頂有大片光雨灑落，帶著往生的氣息，開啟了一處封印。

  「嘩啦啦！」

  一條歷史長河滾滾而來，浪濤擊天，承載著歲月之痕，沖向了蘇羽。

  漸漸的，他的身體變得模糊了，一如仙人羽化，消失在了這拜仙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