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卷五 各懷鬼胎

  對於西天竺來說，如今最好的結果就是將大明拖進來，不管大明是個什麼想法，只有將大明拖進這個泥沼，他們西天竺才能在絕境中求生。

  至於說與大明和親，還是那句話，就算大明同意了又能如何？

  在這個過程中，西突厥早就沒了……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說到底，他們此番就是做個樣子，不管能不能達成目的，結果都已經註定了。

  五部天竺雖然內鬥很厲害，但如果他們遭遇了外敵，同樣能團結起來。

  對於他們而言，天竺可以落在五部任何一部手中，也絕不允許異族染指天竺。這就好比中原王朝可以改朝換代，但接受不了五胡亂華。

  所以如今西天竺面臨的危機只能是大明的陰謀，這樣才能讓另外三部天竺同仇敵愾抗擊大明。

  這就是他出使的目的。

  而當使者離開之後，楊大郎第一時間便找到了朴固福澤，將西天竺使者來訪的經過詳細介紹了一番。

  聽他說完，朴固福澤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問道：「以員外郎所見，西天竺此番意欲何為？」

  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不敢確定。

  「定然不是真的和大明和親，如今西天竺已經到了瀕臨亡國的地步，這個節骨眼兒上，西天竺就算目的達到，也無法解決他們現有的問題，所以……」說到這裡，楊大郎扭頭看向了朴固福澤。

  被楊大郎這麼盯著，朴固福澤潸然一笑:「如此說來西天竺是想將屎盆子扣在我大明頭上？」

  「倒也談不上什麼屎盆子，我大明本身就有心圖謀天竺，只能說，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楊大郎說著，自己都笑了，「西天竺能反應過來，其實也正常，而且，他們如今都到了亡國的地步了，要是還想不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那他們亡國也不冤！」

  「那我們？」朴固福澤問道。

  「將消息傳回去吧！」楊大郎思量了片刻，這才說道，「殿下需要這個消息。」

  「那我們要不要將……」朴固福澤說著，朝外面看了看，順便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這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擺明了是問要不要對西天竺的使者下死手。

  楊大郎搖了搖頭，笑道：「倒也不必，其實只要西天竺有了滅國之危，各部天竺都能反應過來，天竺不弱，只是他們不團結罷了。

  當然，就算各部天竺聯合到了一起，我大明也不懼。」

  大明的百姓也好，官員也罷，就這點兒不好，那是真的目中無人。

  不過這也是大明有意培養的，對於大明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兒。

  ……

  而在楊大郎將消息傳回大明的時候，各部天竺都收到了西天竺的消息。

  對於西天竺和泥婆羅的戰事，他們還是有所耳聞的，只是他們也和西天竺一樣，一開始都沒將其當回事兒。

  想來也正常，這有什麼好在意的。

  泥婆羅和西天竺之間的戰事兒，時常有之。

  這些年，他們是巴不得有泥婆羅幫著牽制西天竺。

  只是這次的消息傳來，倒是讓眾人都遲疑了一下。

  「此番不管是不是大明的陰謀，我東天竺都不能再坐視了！」東天竺國王沉聲說道，「以往五部天竺，雖然各有矛盾，但這片土地終究是我們說了算，如今，中天竺被滅了，西天竺又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

  漢人有句話，甚好，唇亡齒寒！

  所以，不管和大明有沒有關係，西天竺不能滅！」

  同一時間，南天竺和東天竺都是一樣的意思。

  對於他們來說，西天竺可以滅，不是不能滅。

  甚至他們巴不得除了自己以外的各部天竺都滅了，但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滅掉各部天竺的是別人。

  這是他們的底線。

  而當各部天竺開始出兵馳援西天竺的時候，朴固福澤和楊大郎都是一言未發，甚至都沒有阻攔的意思。

  最有意思的是，東天竺明顯有試探大明的意思，是以特意找到了楊大郎，欲要從中天竺借道馳援西天竺。

  結果，不管是楊大郎還是朴固福澤，都沒反對，竟然都同意了。

  這才是讓各部天竺都意外的。

  甚至在某些時候，他們都在懷疑大明到底有沒有南下的意圖。

  ……

  另一邊，雅礱江。

  李承乾收到楊大郎的消息後，笑道：「看吧，這天下人，不能被小覷，就連小小西天竺都知道了該怎麼破局？」

  他其實並不意外，這世上，不說沒有傻子，但真要說起來，能治一國的，又有幾個庸才？

  「西天竺這是想提前將我大明拉進戰場？」趙岩聞言，也是一愣，「還別說，這還真就是西天竺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

  眾人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不將大明拉下場，西天竺是沒法破局的。

  不是說他們不敵泥婆羅，關鍵是泥婆羅如今瘋了，加之如今的泥婆羅裝備的還都是大明的最新軍械。

  五部天竺這些年內戰不斷，對於新式軍械的研究基本上等於零，面對如今的泥婆羅大軍，基本上無絲毫的還手之力。

  要不是之前泥婆羅為了保存實力，其實西天竺早就該滅國了。

  「那我們現在要出兵麼？」普祿勃齊問道。

  說著，他還一臉的期待。

  這些傢伙，還真就沒一個省油的燈。

  對於戰爭的渴望，那是一個比一個更甚。

  李承乾聞言，笑道：「倒也不急，其實別看如今各部天竺都開始派兵馳援西天竺，但說起來，他們其實也是在試探。

  如果當他們發現我大明對西天竺沒有想法的話，放心，屆時，第一個要滅了西天竺的便是他們了。

  這些傢伙，看似團結，但那是在有外敵的情況下，一旦沒有了外敵，他們自身就是最大的威脅。」

  李承乾對這些傢伙還是極為了解的。

  「那我們現在就這麼看著？」芒波傑孫波聞言，有些疑惑地問道，「可如今我們大規模的調動大軍，他們不可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要時間一長，他們自己就有了答案。」

  「無所謂。」李承乾卻是笑道，「等他們真的意識到的時候，我大明早就揮兵南下了。

  如今沒有，不是不能，只不過是為了麻痹他們罷了。」

  對於五部天竺，李承乾不想冒太大的風險，說到底，五部天竺，真不值當大明費太大的功夫。

  畢竟，他最大的敵人，可不是天竺，而是大唐。

  說是敵人可能過分了，但對於李承乾來說，他最大的壓力都來自大唐。

  「臣等明白了。」趙岩說罷，微微躬身，很快，眾人便紛紛告退。

  等大家都走後，李承乾卻是笑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西天竺，倒是有些想法……」

  他也就是這麼一說罷了。

  對於西天竺，他真沒看在眼裡。

  ……

  另一邊，早就收到了消息的契苾沙門終於動身南下了。

  倒不是說他拖了這麼久，作為鎮南府的大將軍，鎮守鎮南府數年，如今離開，又怎麼可能是小事兒？

  而且，哪怕只是交接工作，那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

  在離開鎮南府的時候，契苾沙門難得地露出了一絲不舍，笑道：「看樣子，這鎮南府，徹底和老夫無關了……」

  他也有些遺憾，這麼多年在鎮南府，眼睜睜地看著鎮南府從最開始的一片荒蕪，慢慢的變成今天這個模樣，要說沒有感情，那都是扯淡。

  突然離開，有點兒傷春悲秋的感慨，倒也在情理之中。

  「將軍若是不舍，大不了上奏就是。」親信聞言，笑道。

  契苾沙門聞言，回頭瞪了他一眼，笑罵道：「早就說了，你這輩子在仕途上都沒啥奔頭了……這是你說上奏就能上奏的？

  殿下哪怕要調離老夫離開鎮南府，那也必然是高升，這是好事兒，你明白不？

  拒絕？

  不說普天之下，單單說是在這大明，有幾個人敢忤逆殿下的意思？真以為你頭上的腦袋就比別人的更安穩不成？」

  他其實很清楚，甚至都不是從契苾何力坑殺張亮那個時候，而是更早，朴固福澤南下支援楊大郎那個時候，他就清楚了自己在這鎮南府待不了多久了。

  唯一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待不了多久居然這麼快，這才是讓他始料未及的。

  當然，既然有了這個覺悟，早一天晚一天對他來說，其實不重要。

  「那我們今後是要北上？」有人問道。

  契苾沙門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兄長封爵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而我契苾一部在大明過於勢大，長期執掌一地，於朝堂而言，並非是什麼好事兒。

  估摸著此番過後，老夫十有八九會回日月山，出任一部尚書。

  據悉，大明自立國以來，刑部尚書都還是空著的，老夫十有八九會接替這個位置。

  真要說起來，倒也不算虧待了老夫。

  只是大明的刑部啊……

  哎……」

  他是聽說了長樂在日月山折騰的那些東西的。

  從李承乾不做任何阻攔來看，不難猜出李承乾其實是支持的，甚至是樂見其成的。

  可真要如此，那未來，大明的刑部尚書，不說是個笑話，但多多少少會出現式微的跡象。

  通俗點兒說，未來的大明七部，只有刑部是權力最小的。

  不過他契苾一部，有此殊榮，真不算虧待他們了，對此，他也不好說什麼。

  「算了，不說這些了。」契苾沙門想了想，道，「傳令下去，此番南下，莫要污了我契苾一部的威名！

  兄長與大唐雄兵交戰尚能完勝，我等亦不能給兄長丟了人，明白不？」

  「將軍放心好了，我們何時為大明丟過人？」眾人聞言，頓時大笑了起來。

  這話倒也沒錯。

  自從他們歸附大明以來，不敢說每戰必爭先，但的確沒丟過人。

  契苾沙門聞言，心中有些無奈。

  這就是大明最恐怖的地方，同化！

  瞅瞅，哪怕是他們鐵勒部的勇士，如今也多是以大明自居，這是何等的可笑？

  沒有多言，契苾沙門帶著大軍，浩浩蕩蕩的直奔雅礱江而去。

  ……

  另一邊，西天竺。

  各部天竺的援軍也都到了。

  不過比較有意思的是，各部的援軍哪怕到了，但也沒有第一時間直奔戰場，而是找了個有利的地勢，安營紮寨。

  更有意思的是，各部的援軍居然都分別駐紮在各地，成品字形，互不打擾。

  當初出使中天竺的使者，此番又出來了。

  就在三個軍營中來來回回的跑，至於結果，從他走出各軍軍營時的表情上，就不難看出來。

  他沒達成目的。

  等回到西天竺的王宮後，使者搖了搖頭，說道：「微臣有辱王命……」

  不等他說完，西天竺國王便擺了擺手，一臉無奈地說道：「罷了，與卿無關，這些傢伙是什麼目的，本王比卿更清楚。

  如果真當他們是來援救的，那都是笑話……」

  這國王也不傻，他明白如今自己的處境，更明白那些傢伙抱著什麼心思，只是他如今沒有辦法罷了。

  但凡有點兒辦法，他都不會求助各部天竺。

  這是他們的驕傲，屬於王的驕傲。

  「他們短視！」使者聞言，一臉不甘心地說道，「若是我西天竺滅了，對他們難道有什麼好處不成？

  難道說，他們連唇亡齒寒的道理都不懂？」

  「唇亡齒寒？」國王聞言小道，「他們比你懂多了，只是他們更在意自己罷了。

  別忘了，大明的軍隊如今還在中天竺，你以為他們派兵來援只是為了援救我們麼？

  說到底，他們三部也有兵合一處，盯著大明的意思……

  只要大明敢在這個時候，對他們動手，他們就敢從背後突襲大明的在中天竺的大軍，這就是他們的打算。

  而且，他們在這裡，也能給泥婆羅製造壓力，真要說起來，他們只要出兵了，哪怕不出力，那也是幫了我們。

  真到了我們有滅國之危的時候，你放心好了，他們會站出來的，這是必然的。那時候，哪怕我西天竺滅了，泥婆羅也必然無力再戰了，這才是他們的機會……

  國啊……終究不是自己的國，所以沒人會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