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裴默他們這些人而言,這些都不算事兒。
任人唯親嘛,在他們這些人眼中,多正常?
而且以他們的出身,商賈在他們眼中是真沒什麼地位。
每個時代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鄙視鏈,諸如他們看不起商賈,而在真正的士族眼中,如五姓七望,也看不上他們。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態度,這些年他們在草原六城對商賈其實很苛刻。
之前那個負責人說的其實還只是冰山一角……
這會兒,聽到李承乾的話,裴默整個人都有些呆滯。
他並沒覺得自己錯了!
是的,哪怕到了這會兒,他都沒有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殿下,商賈還是要限制的。」猶豫了片刻,裴默還是開口說道,「如今我大明超過半數的經濟都被商賈掌控,若是再不加以控制,未來他們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大,到時……」
「你覺得本王不知道這個?」都不等裴默把話說完,李承乾就厲聲喝道,「如今的問題是這個麼?是你們草原六城的官員不作為!
至於商賈會如何,是你們需要考慮的?
怎麼,你們想代替本王做決定?」
一聽李承乾這話,裴默額頭上的汗水都流了下來。
在大明,誰敢代李承乾做決定?
「來人,傳草原六城所有官員於明日郡守府議事。本王倒要看看,看看這草原六城還是不是我大明的天下!」
說完,李承乾拂袖而去。
他雖然氣,但也有些欣喜。
如果說之前他還不知道如何瓦解元謀舊臣在草原六城的勢力的話,那麼現在,他的機會來了。
從工坊出去後,李承乾就讓人將能召集到的工坊負責人都喊了過來。
至於裴默他沒管,這些傢伙,今晚一定會做些什麼,對於他來說,這都不重要,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到實證。
只要有了實證,收拾裴默這些人,不要太簡單。
同一時間,裴默在離開後,也是將人都召集了起來。
他已經感受到了李承乾的憤怒。
「郡守,這麼急將我們喊來,是有什麼事兒?」張振見人都到齊了裴默還沒有開口的意思,當即就問了一句。
裴默環視一周,半晌,才說道:「我們此番可能麻煩了。」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有人急忙問道:「郡守,可是殿下發難了?」
這個節骨眼兒上遇到麻煩,肯定和李承乾有關,這是必然的。
裴默點了點頭,說道:「今日殿下去工坊轉了轉,因為工坊的問題專門將老夫喚了過去……」
說著,裴默就將具體的情況說了一下。
而眾人聞言,都是一臉的詫異。
「不是,郡守,這有什麼問題麼?」他們想不明白,這算什麼事兒?
對他們而言,這不是很正常的操作麼?
商賈的地位自古以來不就是這樣麼?
他們什麼身份?那些商賈憑什麼和他們相比!
「對啊,不就這麼點兒事情,至於弄出來這麼大動靜?」
不就一群商賈麼?什麼時候這些商賈也能上的台面了?
「不就這麼點兒事兒?」裴默聞言默然地搖了搖頭,雖然這事兒對他來說確實不算多大回事兒,但如今的情況不是這麼回事兒,「現在的情況是這樣麼?是殿下親自過問了這件事,在大明,只要殿下過問了,那就不是小事兒,能明白麼?」
他也有些無語,自己的這些屬下著實荒廢了,還將這裡當成了大唐,大唐和大明的國情不一樣的。
在這件事上,李承乾決計不會放過他們。
他雖然不知道李承乾過來的目的是什麼,但如果有機會在草原六城做點什麼,李承乾會錯過這個機會?
不可能的。
就他們如今在草原六城的勢力,李承乾不可能不在意。
能削弱他們的實力,李承乾肯定是願意的。
「在老夫來看,此番最簡單的事情其實是我們在草原六城的實力太過於龐大了,殿下可能忌憚我們。
對於殿下而言,什麼商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草原六城,能明白麼?
換句話說,這只是殿下的藉口罷了。」
雖然裴默沒看出此番的本質,但也看到了危機。
這些年他們在草原六城經營的時間太長了,整個草原六城都在他們元謀舊臣的掌控之中。
「也就是殿下已經容不下我們了?」有人當即有些憤慨地說道,「這幾年,我們為了草原六城做了多少事,每日累死累活的就不說了,要是沒有我們,草原六城能有今天?
怎麼,如今就開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了麼?」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問題。
當下,眾人都是一臉的憤慨。
裴默聞言,也是搖了搖頭……
而在另一邊,李承乾卻是在收集具體的實證。
次日一早,郡守府中。
李承乾一早就到了。
不多時,裴默等人也陸陸續續的趕來了。
見眾人都到齊了,李承乾直接將昨晚收集到的證據丟了出來,說道:「這就是你們治下的草原六城?」
眾人見狀,也都是一臉的訝然。
不過在看到所謂的證據後,眾人內心都是極為不屑。
打壓商賈怎麼了?
歷朝歷代不都是如此?
「殿下,這不算多大回事兒吧?」張振當即就站了出來說道,「我們這幾年在草原六城也做出了極大的貢獻,難道就為了區區商人,殿下就要磨滅我們這麼多年的功勞麼?」
如果之前,他是不敢這麼剛的。
不過昨晚在他們商議的時候,裴默等人將他推了出來。
沒辦法,此番定然要給李承乾一個交代,所以必須得推出一個人來給李承乾瀉火。
這也是保全他們這些人的一個方式。
當然,這麼做對張振來說肯定是不公平的,不過他們這些人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敢於犧牲自己的。
而李承乾聞言卻是不氣,他知道這是裴默他們的對策,當下也是笑道:「這些年你們的確在草原六城做出了一些貢獻,這點兒,本王從來沒有否定過你們。
可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大明就是靠商賈起家的!
而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大明的百姓向來平等,什麼時候分出個三六九等的?
什麼時候,我大明的官員高高在上了?
嗯,誰告訴本王?」
李承乾說這些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笑意盈盈的。
裴默聞言,再次給張振使了個眼色。
如今他們只能推出一個讓李承乾瀉火,但這會兒張振卻是有些猶豫了,雖然昨晚他們商量過,但並不是這麼個結果。
當時他們說過,此番由張振出來抗雷,但眾人會保他,最多就是讓他暫時丟官罷職而已,可現在的問題,李承乾的態度顯然不像丟官罷職那麼簡單。
這就讓張振有些猶豫了。
不過見裴默這態度,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漢人自古以來不就是如此?士農工商的體系早就形成了,殿下這莫不是要倒行逆施?」
見張振站了出來,裴默等人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真擔心在這個關鍵時候,張振慫了,好在張振及時站了出來。
而李承乾聞言,卻是笑了:「這是大明,不是大唐!你可知道,我大明的商賈在過去數年來,為我大明做出了怎樣的貢獻?
而我大明之所以在這幾年裡能有如此發展,難道就是靠你們寥寥幾人?
之前你說,你們為了草原六城的發展做出了怎樣怎樣的貢獻,本王不否認,但真的只有你們麼?
如果只是你們的話,草原六城真的能有今天的成就?」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
的確,草原六城的發展決計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功勞。
這話他們必須得承認。
見眾人都不說話,李承乾冷笑道:「我大明自立國以來,從未有過階級觀念,反而你們來了之後……」
說到這裡,李承乾都笑了,「真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我大明立國的根本是什麼可能你們都沒搞明白?
要是我大明一直都有階級觀念,大明能有今天。
去外面看看吧,那些被你們瞧不上眼的人,才是我大明的基石!
是他們在建設,發展大明,不是你們!從來不是。
本王今天就說句難聽的,就你們在草原六城做的事兒,就算拴一匹馬在衙門,也不會比你們做得更差!」
「殿下……」一聽李承乾這話,眾人都有些慍怒,這話就過頭了。
這是拿他們和牲口比,這讓誰能受得了。
而只見有人準備開口的時候,裴默卻是惡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
他其實看出來了,李承乾就是在故意激怒他們,這會兒只有張振一個人硬抗,李承乾拿他們這些人也沒太大的辦法,可如果眾人因為盛怒之下說錯話,那就完犢子了。
眾人見狀,也就都縮了回去。
李承乾倒是不在意,他的確有激怒眾人的意思,但也不完全如此。
見眾人還是不說話,李承乾冷笑道:「真以為一個張振站出來就能將此事兒揭過了?來人,傳各工坊負責人。」
劉三聞言,立馬就讓人將一眾工坊負責人喚了進來。
李承乾冷笑道:「都報一下,各工坊這幾年的損失。」
蠟燭工坊的負責人當即就站了出來,說道:「回殿下,自我負責的蠟燭工坊遷移到草原六城以來,損失大約在三成以上,以我工坊每年一萬四千貫的利潤,直接損失的利潤將近兩萬貫。」
他說完,又有幾個工坊負責人站出來回稟他們的損失。
而等眾人說完,大家都愣住了,幾年來,因為他們的不作為,草原六城的工坊損失了將近二十萬貫的利潤。
這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的。
「二十萬貫!」李承乾聞言冷笑道,「本王都不敢想像,就因為你們的不作為,就讓朝廷損失了二十萬貫!
你們只知道他們是商賈,只知道看不起他們,就因為他們的身份?
但你們是不是忘了,他們是本王的人!
就算是商賈,那也是我大明的皇商!
他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為了我大明的建設在努力,而你們呢?
你們在幹什麼?」
李承乾是越說越憤怒,「你們可知道,你們的俸祿就是這些你們瞧不上眼的商賈給你們貢獻的!
吃著我大明的皇糧,卻遏制我大明的經濟發展,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一時間,整個大殿之中都靜如死灰,沒人敢說話。
因為到了這時候,他們也意識到了問題之大。
他們的確看不起這些商人,但如果令大明損失如此之大,他們也有些接受不了。
這種落差感,讓他們有種這些年在草原六城所謂的貢獻都是一個笑話一般。
這會兒,就連張振也沒辦法再硬梗著脖子了。
而一眾工坊的負責人卻是笑意盈盈。
這幾年,他們在草原六城別說多憋屈了。
要不是李承乾來,他們這種憋屈的日子還得繼續下去。
這會兒,終於看到了希望。
「來人,傳本王手令,草原六城一系官員,在其位不謀其政,致使朝廷損失超過二十萬貫,罪不可赦,即日起,草原六城一系官員全部收押,由刑部嚴查,徹查,一切從嚴處理!遇赦不赦!」
李承乾當即就做起了安排。
只要有了藉口,收拾這些傢伙,他還是有辦法的。
只是說當初他沒有藉口罷了。
裴默一系,本就不是他的嫡系,當初之所以讓他們來治理草原六城,其實也是無法,畢竟那時候的他並沒有人可用。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這些傢伙在為大明做完貢獻後,也到了卸磨殺驢的時候了。
為王者,最忌仁慈,而他李承乾也從來不是一個仁慈的人。
當然,這會兒裴默等人其實也沒有反駁。
他們還沉浸在二十萬貫的巨額損失之中。
這些傢伙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有一點兒好,君子嘛,欺之以方,只要你拿出了足夠的證據,他們倒是願意承認。
二十萬貫啊,放在大唐那也是一筆巨額的財富。
貞觀初年的時候,整個大唐的稅收,也沒幾個二十萬貫。
而這,就是攻心。
他們雖然有自己的私心,但真致使大明損失了如此大數額的財富,眾人也是有些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