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卷四 商賈狠辣,不當人子。
李承乾英明麼?
其實用英明來形容他不太合適,最合適他的兩個字,應該是精明!
有一說一,哪怕他兩世為人又如何?
他確實沒啥領導能力。
上輩子混了幾十年,也就領導了自己婆娘,就這,還得分時間段。
像這種領導幾十萬人討生活的事情,他哪兒來的經驗?
他和這個年代的人相比的話,優勢是什麼?是先知,見識和眼界。
他大致記得一個大概的歷史走向,這就讓他少走了很多彎路。
比如契苾何力,這不就是靠著他的先知提前將其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之上麼?
類似的例子其實還有很多。
至於說見識和眼界,毫不誇張地說一句,他比這個年代的任何人都廣!
在後世那個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唐朝人拿什麼跟他比?
就好比這一次處理屈突部,他學的其實就是那位開局一個碗的傳奇帝王。
學他打敗了陳友諒之後,是如何在幾乎兵不血刃的情況下拿下陳友諒的剩餘勢力。
前文就說過,草原上勾連慕容伏允的人不可能只有一個屈突部,他這會兒做的就是讓大家都看看,什麼才是明主。
什麼才是氣度。
這和當年陳理降了朱元璋後,朱元璋做的事兒是不是很像?
當然,環境不一樣,具體操作肯定還是有些差異的,但其目的都是一樣的。
至於說是不是學了個四不像,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李承乾將屈突部剩餘的族人全部安置到各城之後,李承乾也開始動身回去了。
他很清楚,這一次的事情完美的解決了。
至少對他來說,很完美。
不過就在李承乾回日月山的路上,他處置屈突部的故事便在草原上傳開了。
一時之間,整個草原上都在歡呼!
與他們而言,屈突部的確該死,說句死有餘辜都不為過。
但他們歡呼的並不是因為屈突部逃過了一劫,而是他們的王真的是個明主!
即使在盛怒之下,他們的王也不是個嗜殺之人,這就比什麼都強。
誰也不希望自己的王是一個嗜殺之人,誰都希望遇到一個仁慈的君主,這並不奇怪。
而在他們慶幸與歡呼的同時,卻是把所有的怒火都直指慕容伏允!
一時間,群情激奮!
哪怕他們只是嘴炮兩句,但這就是李承乾的目的。
至於那些慕容伏允安插在草原上的棋子們,這會兒也是搖頭無語。
和慕容伏允相比,李承乾當得起明主二字!
同樣的事情,換在慕容伏允身上,別說屈突部,但凡和屈突部走得近些的,都難逃一死。
因為,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過!
到底是要一條道走到黑,還是良禽擇木而棲,這讓他們陷入了兩難之中。
不過這一切暫且和李承乾無關,他在回到日月山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驅逐了吐谷渾的使團。
不管怎麼說,這種姿態必須擺出來。
當長孫沖帶著將士去使館驅逐吐谷渾的使團時,使館裡的其他人頓時就明白了。
之前李承乾遇刺一定和吐谷渾有關。
祿東贊看到這一幕,和輪科耳對視一眼,兩人都心照不宣的回了自己房間。
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
而吐谷渾的使團也是一臉的無奈,哪怕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根據日月山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來推斷,也讓他們猜到了原因,當下也是一個個苦著個臉。
這事兒,他們現在無權處置,得回去問過慕容伏允的態度才好做最新的決策。
同時,他們也需要把這個消息帶回去。
從這一點兒來說,他們其實是看不起李承乾的,都鬧到這一步了,你咋能放我們走呢?
甭說什麼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吐谷渾殺使團那都成傳統了,慕容伏允甚至連大唐的使團都敢扣留。
……
就在李承乾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澆河郡。
定城王已經親自和黃嵩等人達成了交易。
不過這傢伙也雞賊,軍械的交易那是有慕容伏允背書的,他的確撈不著什麼好處。
但既然有慕容伏允背書,他還不借著這次機會大肆的做一些私底下的生意?
最重要的是,通過之前的事情,他已經發現了,他們那個所謂的攻守同盟,實在是太單薄無力了。
大家都是奔著賺錢去的,誰會在意誰啊?
不管是慕容孝雋還是他,對於這些傢伙來說,也就一句話的事兒,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可這差事是慕容伏允交代的,他能有什麼辦法?
為了後面的工作能得到大家的支持,他這次也是帶上了所有人一起發財,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到時候也該給他一個面子了啊。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拖了這麼長時間的原因。
對於黃嵩等人來說,這當然是好事。
有錢不賺王八蛋,他們為什麼要拒絕,所以雙方當下也是一拍即合。
「莫怪我沒提醒你們。」當一切交易結束後,黃嵩笑道,「聽聞你們吐谷渾如今嚴打走私,這麼大的量,要是被那邊扣了,可別回頭來找我們啊。我等不過是做小本買賣,可不摻和這些。」
他也不知道和他交易的就是吐谷渾的定城王,不過這話得說清楚。
之前李承乾特意交代過,每筆生意都要跟對方說清楚風險,至於是什麼目的,他就不知道了,他現在覺悟很高,自己就是個幹活的,上邊怎麼交代,自己怎麼做就是。
定城王聞言笑了笑:「無妨,真要是出了差池,定當不會來找伱們。」
他怕啥?
有慕容伏允背書,他還怕慕容孝雋不成?
自從慕容伏允的態度釋放出來後,大家其實都清楚,屬於慕容孝雋的時代過去了。
以往,吐谷渾除了慕容伏允就是慕容孝雋和天柱王,但現在天柱王已經死了,慕容孝雋也失寵了,這說明吐谷渾的權利架構正在重新洗牌,這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好事。
「反正我話已經說到這了,剩下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兒了。」黃嵩笑道,「對了,有件事應該告訴你們,聽說,現如今兩國邊境專門有一批人盯著干你們這一行的,好像是舉報了有獎,聽說獎勵還不少,你們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一聽黃嵩這麼說,定城王眉頭一皺,難怪之前慕容孝雋一打一個準兒,原來如此:「勞煩掌柜的提醒。」
這事兒他也放在心裡了,之後自己倒是也可以這麼幹。
如果這次回去了,還有人敢做這走私的勾當,那就是完全不給他面子了,到時候,他倒也不用在顧忌這顧忌那了。
哪怕是撕破臉皮,那也是值得的。
待他們走後,黃嵩笑了笑,道:「有意思啊,這人應該不是一般人。」
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這點兒眼力勁兒他還是有的,但他也沒想到,這傢伙會是吐谷渾的定城王。
「是不是一般人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姓楊的那商人隨口說道,「現在這生意做得是越來越沒意思了,哎,一天天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啥。」
這傢伙話多,而且屁事多。
在涇陽的時候就是如此,到了大明還是如此。
黃嵩聽他又這般說,當下也是搖了搖頭,但心裡卻是知道,這傢伙這性格已經不適合繼續和他們一起了。
他是想要走仕途的,誰願意真的干一輩子商賈?
於他而言,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可這姓楊的,仿佛還不滿足。
那就留他不得了。
「行了,你要是不爽利,便去長明酒樓喝酒去,左右最近也沒什麼事情。」黃嵩隨口說道。
聽他這麼說,姓楊的商人當即點了點頭:「也行,你們去不去?」
「我們還有事兒,你先去吧。」黃嵩說道。
姓楊的也不疑有他,聞言便拉著自己交好的友人朝著長明酒樓去了。
而黃嵩則是叫上與自己關係最好的幾人回了屋。
「楊老二怕是留不得了。」一回屋,黃嵩便說了一句。
一聽他這話,其餘人都愣住了。
黃嵩便解釋道:「你們難道還想行一輩子的商?之前老夫就說過,這一次於我們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抓住了這次的機會,李勤儉能走的路,我們未必就不能走?」
「這跟楊老二有什麼關係?」有人問道。
黃嵩搖了搖頭,道:「他那性格你們就不怕?這傢伙,嘴上沒個把門的,莫說當官,行商也得罪人。
聽聽他都說的些啥話?
現在這生意難道還不好做麼?
殿下什麼都幫我等安排好了,說句難聽的,放頭豬在這裡,這生意照樣能做。
但他呢?還是心有不滿,這種慾壑難填之人,今後能有個好?
以往我們是個什麼處境?難不成大家都忘了?
而且,對殿下而言這是什麼行為?
這是怨忿!」
聽黃嵩這麼說,眾人也是點了點頭。
這話真沒錯。
之前他們以為此番要冒險,結果倒好,李承乾幾乎把什麼都給他們安排好了,只要人在這裡坐著即可。
說是跟撿錢一樣,都沒啥區別。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生意啊?
結果楊老二一天天的還在抱怨,這確實過分了。
真要傳到了李承乾耳朵里,絕對沒個好。
黃嵩又說道:「還有一點你們也別忘了,當初在涇陽的時候,楊老二可是提議過向崔家通風報信來著。
這事兒現在看來確實不值一提,但若是日後我們真的步入了仕途,這就是提前為我們埋下的禍根。
官場啊,終究要比商場更險惡,大意不得。
再加上他那個性格,就算是未雨綢繆,這楊老二也留不得了。
畢竟,不管我們怎麼想,別人都會把我們當成一夥的。」
說到這個,眾人陷入了沉思。
雖然黃嵩說了官場險惡,但真要是有機會,誰還不是削尖了腦袋往裡面沖?
這畢竟是階層的跨越。
可真要衝進去了,楊老二這樣的人真就留不得了。
不說他的前科,就他那個性格,未來還不知道要給他擦多少屁股。
「你是什麼意思?」有人問道。
黃嵩早就有了打算,說道:「讓我們殺人,這不現實,也不合適,至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們不能這樣做,別忘了,殿下還看著我們。
不過老夫琢磨著,既然楊老二一直抱怨現在的生意無趣,你們說要不要讓他去吐谷渾走一遭?」
「借刀殺人?」當下有人就問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黃嵩這話一出來,大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聞言,又有人說道:「這是不是太狠了一些,畢竟楊老二罪不至死啊。」
「不是他至不至死的問題。」黃嵩說道,「如果我們今後都願意行一輩子的商,這當然沒多大關係,說句難聽的,只要我們樂意做一個小門小戶的小商人,你們放心,不管是殿下還是朝堂,都不會為了區區舊事,搭理我們。
可一旦我們想步入仕途,或者說想光耀門楣,真當我們做出了一定的成績,那時候,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催命符。
而且,死一個兩個人都未必能讓我們度過難關,明白麼?
就這麼說,你們今後想不想步入仕途,如果不想,那今日這話當老夫沒說,這邊的生意做完後,不管是回日月山也好,回涇陽也好,這一次賺的錢也夠我們安安心心的做一個富家翁了,這一輩子衣食無憂自是沒問題。
但如果你們還有別的想法,那麼楊老二就留不得了。」
不得不說,黃嵩真的是一個聰明人,這腦子,是真的夠用。
而聽他這麼說,眾人又沉默了。
如果有機會步入仕途,誰不想光宗耀祖啊?
至於說楊老二,死他一個能保證大家未來的安危的話,那確實是值得的。
不說商人本來就沒什麼情義可言,大不了未來多照顧他們楊家一二就是。
只不過,現在沒有人第一個開口,所以大家這才沉默了下來。
他們不是不願意,是在乎自己的臉面。
說白了,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這事兒就算了,這次的事情結束後,我們就回去,以後安安心心的當一個富家翁就是。」黃嵩見狀,心中冷笑。
一群老王八,明明身體很誠實,跟我這兒裝什麼貞潔烈女?
老子看你們裝!
果不其然,聽他這麼一說,當下有人說道:「不可,錯過了這次的機會,我們很難再遇到這樣的機會了。」
見黃嵩打起了退堂鼓,眾人也是慌了,急忙說道。
不多時,眾人就都表態了。
到了這一刻,黃嵩才算鬆了口氣,這才是他要的結果。
「這樣,弄了待會兒我們去長明酒樓的時候跟楊老二提一提這件事,以他的性格,應該會去的。」有人說道。
既然做了決定,眾人也就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楊老二那個定時炸彈的確要早些解決的好。
黃嵩也點了點頭,說道:「這事兒不難,如今大明和吐谷渾之間的走私商道其實就在我們手中,真要說起來,也就是殿下仁慈,不讓我們冒險,否則,我們才是澆河郡最大的走私販子。」
他這話倒是沒說錯。
密諜司為了打通這條走私商道,可是花了不少錢的。
澆河郡雖然在慕容孝雋的控制之下,但他一個人能守得住整條邊境線不成?
他麾下的那些將士難道就沒私心?
當初李承乾讓密諜司用錢去開路的時候,大家還有些將信將疑,但李承乾怎麼說的來著?
如果金錢都無法開路的話,不是那個傢伙有多剛正不阿,而是你給的不夠。
再說了,走私對澆河郡有什麼損失?
屁的損失都沒。
而且密諜司還和那些人達成了合作,放一些,抓一些。
不但能撈到功勞,還有實打實的好處。
關鍵是,你要真把路子都堵死了。
他們功勞也沒了,好處也沒了,這對他們有啥好處?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個道理還是拎得清的。
「殿下如今娶了慕容婉秋,要是讓高昌王截殺了大明的商隊,未來怕是……」有人說道。
如今李承乾和高昌王的關係不一樣了,他們也有些拿不定注意。
不過黃嵩卻是聞言一笑,道:「誰說讓高昌王動手了?你們忘了剛剛那人了?如今澆河郡主管走私的除了高昌王就是定城王。
而我們此次軍械販賣給的對象就是定城王。
剛剛那人,最不濟也該是定城王的心腹,剛剛老夫不是提醒了他了麼,如今澆河郡有一批人專門盯著走私商隊。
他回去難道不會告訴定城王,到時候我們讓定城王……」
黃嵩早就打定了主意。
這事兒,既然高昌王不適合當那把刀,難道定城王還不合適?
關鍵是,定城王最近需要這樣的機會來證明自己。
而他說完,眾人也是一愣,感情這傢伙早就有了打算。
再看黃嵩,眾人都有些恍惚,人還是那個人,但為什麼就感覺陌生了一些。
黃嵩也沒在意,幾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便朝著長明酒樓去了。
……
而在日月山,同樣是長明酒樓里。
裴默收到了所有的消息以後,也是搖頭苦笑。
「我們這位殿下,是真的成長起來了啊。」
他有些無奈,原本以為憑自己的本事,來了這日月山還不得被李承乾供起來?
現在倒好,是給供起來了,不過是供在火上烤。
一群晚輩聽他這麼說,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們不是看不懂李承乾這麼做的動機,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
「裴老,殿下此番究竟是意欲何為?不說屈突部,他這麼大鳴大放的將吐谷渾的使團給攆了出去,難道就不怕吐谷渾動怒?」有人問道。
裴默看了說話的傢伙一眼,有些失望地說道:「你呀,還不明白,我們這位殿下為什麼要怕吐谷渾動怒?
他吐谷渾動怒能如何?
是能匹敵大唐了還是能怎樣?
別忘了,這裡雖然被稱為大明王廷,但殿下終究還是大唐太子,他慕容伏允膽敢妄動,程咬金那老匹夫和郭孝恪那老混混就敢縱兵長驅直入。
而且,這是慕容伏允先壞的規矩,刺殺殿下,就這事兒,傳到了長安,陛下盛怒之下,也會找他慕容伏允討要個說法。
所以殿下怕什麼?
他啥都不怕,甚至還能藉此凝聚民心。
你們聽聽,這街上,誰不罵慕容伏允兩句?
這是什麼,這就是民心。」
「還是著急了些。」有人說道,「這樣的民心充斥著怨氣,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裴默搖了搖頭,沒再說這個事情,而是說道:「不說那些了,你們趕緊準備一下,長安那邊的意思是讓我們先在這邊站穩腳跟,既然暫時殿下沒有招攬我們的意思,那我們便自己想辦法。
再有幾日,長安那邊送來的錢糧也該到了,到時候,我們是開一商行,還是辦一書院,都需要我們再行商議。
既然我們本錢不夠,那就加,加到讓殿下動容的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