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喝酒談心

  夜晚，冷清的京城街頭上。

  稀疏往來的身影，兩旁歇門閉店的商鋪，格外冷清寂靜。

  偶爾能聽見不遠處整齊的步伐聲，那是城防軍在巡邏。

  街頭的行人在聽到這些聲音後，心神一顫，加快了腳步匆匆離去。

  整個皇城仿佛籠罩在一片壓抑的陰影之下。

  一襲白衣的趙盈出現在街頭上，路邊行人匆匆，無人注意到她的身影。

  她漫無目的的行走在街頭上，神色淡然，腳步很輕很慢，與周圍的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走走停停，微微低垂著腦袋，烏黑稠密的秀髮遮掩了她那傾城精緻的面容，偶爾間，能從髮絲瞥見那深邃的眼眸。

  仿佛有著許多心事。

  她就這般漫無目的走在冷清的街頭之上，明明時候還早，但以往繁華熱鬧的街道卻已經如同深夜一般，人煙稀少。

  不多時，趙盈停下了腳步，目光瞥向了一旁的一處酒樓。

  這是位於京城最繁華地段的一個酒樓，名叫寒醇樓。

  平日裡，作為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這寒醇樓幾乎每日爆滿，賓朋滿座。想要預約上個位置，恐怕沒點關係都很難辦到。

  然而今日的寒醇樓，卻顯得格外有些冷清。

  時候尚早，但酒樓卻已經處於半打烊狀態。門口的夥計靠在門邊打著瞌睡，昏昏欲睡。

  門內，燈光昏暗，儼然一副沒打算營業的狀態。

  趙盈的腳步停在了酒樓門口，隨後，走向了酒樓。

  酒樓門口的夥計，在感覺到似乎有人靠近時，從打瞌睡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下意識道：「客官，咱們酒樓今天不……」

  夥計的不營業還沒說完，對方已經繞過他，踏入了酒樓之中。

  「誒，客官……」

  夥計一瞧對方直接進去了，趕緊上前阻攔。

  先帝駕崩，城中禁娛樂，為了防止被牽連，東家的可是規定了這幾天天黑以後就不能營業了，以防出什麼亂子。

  「叮！」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是什麼東西落在櫃檯上的聲音。

  當瞧見落在櫃檯上那一錠金子時，夥計剛到了嘴邊的話又停下了，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這，這麼大的金子？

  這，對方什麼來歷？

  而此時，趙盈目光很平靜。

  「給我上你們店內最好的酒！」

  說罷，她轉身上樓。

  剩下夥計站在原地，看著櫃檯上那一錠銀子，一時間有些猶豫不定。出手如此闊綽，這麼大的金子，是要買下他們酒樓嗎？

  片刻之後，夥計趕緊行色匆匆的去找掌柜的了。

  酒樓，頂樓。

  趙盈的身影出現在頂樓之上，閣樓中。

  她站在閣樓中，俯瞰著整個京城景色。

  坐落於京城最繁華地段的寒醇樓，地理位置無疑是整個京城極好的地方，從酒樓的頂處，能將大半個京城收入眼底。

  此刻，遠處天邊一片漆黑，無數星光點點亮起。

  夜晚，一片祥和，宛如太平盛世般！

  再往遠處，那是京城之外，已是一片漆黑。

  趙盈就這般如此凝視著京城夜景許久，沉默不語中。

  直到身後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才將她的思緒拉回。

  「姑娘？」

  門外傳來了一個恭敬的聲音。

  「進來吧！」

  趙盈清冷開口。

  隨後，閣樓房間的門緩緩推開，緊接著，一位長相厚實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招了招手。

  他的身後，便有數位妙齡女子將酒樓中的酒送了過來。

  「這位姑娘，這是我們寒醇樓的招牌烈酒！」

  中年男子眼睛都不敢抬起，恭敬出聲：「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

  在送完酒之後，中年男子很快帶著人迅速離開。

  作為京城最大的酒樓，這酒樓掌柜的自然不是普通人，手眼不說通天，但也算是消息靈通。

  白衣女子，美貌無雙又氣質驚人。

  整個京城裡，這位掌柜能想起的，便只有一人……大昭的那位長公主！

  在從手底下夥計得知長公主竟然來到他的酒樓之後，掌柜的連忙畢恭畢敬的前來小心伺候。

  等到掌柜的帶人離開之後，趙盈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桌上。

  她來到桌邊，緩緩坐下。

  桌上，擺放著一些她以前從未見到過的奇怪包裝的酒。

  「寒醇酒？」

  注視著包裝上的這個名字，趙盈眼眸平靜。

  關於這寒醇酒，她倒是有所耳聞。這酒的來歷已經無從查起，但聽說這寒醇酒算是天下烈酒之一，在大昭名頭極大。

  她曾經也有所耳聞過。

  拆開包裝，打開瓶蓋。很快，酒香便從酒瓶中溢出，在房間內迴蕩。

  趙盈微微一聞，眼睛微微一亮。

  的確很香！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醇香的酒，看來，這寒醇樓能在京城立足，倒也有它的原因。

  開瓶不多時，酒香便在房間內蔓延，不多時，整個房間似乎都沉浸在了酒香醇厚之中。

  酒精的刺激，讓趙盈腦海中原本混亂的思緒逐漸有些清晰冷靜。

  她倒下一碗酒，先是湊到瑤鼻間輕輕嗅聞，隨後緩緩一飲而盡。

  酒香入肚，便感覺到了強烈的刺激感。

  酒精的刺激，迅速在她體內擴散。

  果然很烈！

  趙盈的眼睛猛然一亮。

  確實沒想到，這寒醇酒竟然如此美味？

  趙盈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在感受著這酒精在體內刺激的細節。

  她那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瑕疵，白皙如玉，美的誘人。

  恬靜而又清冷的臉龐，更是平添氣質無雙。

  就在這時，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她猛然睜開眼睛，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窗外。

  窗外的欄杆外，多了一道身影。

  立於欄杆之外，正靜靜的看著閣樓間的趙盈。

  很顯然，對方是從窗外出現，多半是從下面爬上來的。

  身下便是數十米的地面，稍有不適跌落下去，便會摔的粉碎慘死。然而他卻絲毫並不擔心，站在欄杆之外，靜靜的注視著趙盈。

  趙盈瞧見對方，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變化。

  「一個人躲在這裡喝酒？」

  翻過欄杆，踏入閣樓間。緊接著來到了趙盈的對面坐下，嗅了嗅鼻子，隨即眼睛微微一亮：「好酒！」

  感慨聲脫口而出。

  「我可以喝一杯嗎？」

  笑容真誠且淡然。

  而趙盈的臉上卻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你怎麼在這裡？」

  「跟著你來的。」對方一邊回答，一邊不等趙盈同意，便開始給自己倒酒。

  趙盈微微眯著眼睛。

  「怕伱想不開！」

  他又補充了一句，隨後端起碗一飲而盡。

  「好酒！」

  烈酒刺激著口腔，讓李北風忍不住感慨，眼睛更是驚奇不已。

  沒想到，在釀酒技術如此落後的年代，竟然還會有這等烈酒？

  屬實是令人驚奇不已。

  趙盈並未說話，美眸落在李北風身上，盯著他看了許久，隨後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為什麼不帶他走？」

  在細細品嘗了幾口烈酒之後，李北風心滿意足，這才將目光重新落在了對面的趙盈身上。

  就在不久之前，他帶她去了如意樓，將她父皇沒死的消息告訴了她，順便還打算將她父皇交還給她。

  然而，趙盈卻並未帶走昭帝。

  這讓李北風察覺到了幾分不對，留了一個心眼之後跟隨者她出來，卻發現她跑到這裡來喝酒？

  這是鬧哪出？

  借酒消愁？

  趙盈凝望著李北風，似乎並未打算解釋。但隨著李北風那灼灼的眼神始終注視著，她沉默了片刻，才開口：「父皇在你手上，很安全！」

  「安全？」

  聽到這話，李北風啞然失笑：「你確定？」

  她竟然會覺得昭帝在他手上安全？

  如此信任自己？

  「我如今保護不了父皇的安全！」

  趙盈搖搖頭，語氣很平靜，又似乎有些低落。

  如今的她，已經不是昔日那位高高在上，權勢無雙的長公主。

  她依舊還是長公主，卻已經沒了左右大權的能力。趙敬得勢登基，她或許連自己的安全都不一定能保證。

  她無法保證父皇的安全，與其如此，將父皇留在李北風那，反倒是更安全。

  李北風意味深長道：「你就不怕我利用你父皇，剷除趙敬？」

  「我只會阻攔你那一次！」

  趙盈輕輕搖頭：「等到大昭江山穩固後，你再想殺他，我不會再攔！」

  與她而言，她如今所唯一或許還在乎的是，是父皇囑託給她的大昭江山。

  只要大昭江山依舊穩固，趙敬的生死與她而言，並未意義。

  聽到她這話，李北風沉默了一下，突然又盯著她：「對你而言，大昭江山當真如此重要？」

  李北風確實有些無法理解，這大昭江山難道比她的性命還重要不成？

  為了這大昭江山的穩固，她能讓步到如此地步？

  聽到李北風的話，趙盈的目光有些恍惚，也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

  她搖了搖頭。

  「你只是個公主！」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你於大昭而言，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你更應該為自己而活。」

  「為自己而活？」

  趙盈眼眸中的茫然愈發濃郁，什麼是為自己而活？

  她不清楚，也從來沒有想過。

  她是大昭的長公主，她身上肩負著大昭的使命……這是父皇交給她的使命。

  李北風略微有些惋惜的看著眼前的趙盈，眼眸中有三分心疼，七分憐憫。

  她身上背負的太多了，背負著這些東西，讓她顯得格外沉重，掙脫不開這張精心編制的網。

  「所以，除了欽天司之外，你還答應了趙敬什麼條件？」

  李北風再度問起了這個問題。

  從她的臉上，李北風推斷出她跟趙敬的交易或許不只是欽天司。

  趙盈並未回答這個問題。

  她端起桌上的酒碗，一碗烈酒下肚，思緒似乎飄忽了起來。刺激灼燒的感覺，伴隨著夜晚冷風的吹拂，顯得格外舒適。

  她那張白皙的臉上，也泛起了微紅，紅的驚艷，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李北風只是瞥了一眼，心頭微微一跳。

  靜靜的注視著這張已經凝視許久，無比熟悉，但每次看到卻依舊心動的臉龐。

  他略微有些恍惚，昔日朝陽郡相處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思緒被強行中斷，李北風艱難的轉移了視線。

  他不敢再去想，他怕感性蓋過理性。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還不願意說麼？」

  李北風瞥了一眼窗外夜景，鎮定道。

  趙盈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麼，瞥了他一眼，瞧見了他臉上那不自然的神色。

  不過，卻並未說什麼。

  同樣看著窗外景色，閣樓間瀰漫著酒香，飄散在四周。

  半響之後，李北風收回視線，以為趙盈依舊還是選擇了隱瞞，卻沒想到她也正好收回視線，目光與李北風對視。

  兩人四目相對。

  趙盈沉默了片刻，輕聲開口：「我打算離開京城了！」

  離開京城？

  聽到這話，李北風一怔。隨後，猛然意識到什麼：「趙敬要求的？」

  「不重要了！」

  趙盈淡淡道，她凝望著李北風，淡然的眼眸中思緒流轉。

  「或許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應該為自己而活。」

  李北風卻沉默了。

  她這是為自己而活嗎？

  她這依舊還是犧牲了自己。

  放手欽天司，遠離京城……這不正是趙敬所希望看到的？

  趙盈只要留在京城，對他來說就是隱患。他巴不得趙盈離開京城，甚至是離開大昭……

  「為什麼要答應他？」

  李北風沉聲道。

  一想到她是為了幫助自己救秋月才答應了趙敬的條件，這讓李北風心頭愈發愧疚。

  「對我來說，離開京城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趙盈卻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她瞥了李北風一眼：「你不必感到愧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相比來說，愧疚的人應該是我！」

  李北風沉默了。

  「你離開京城，打算去哪？」

  「不知道吧！」

  趙盈搖了搖頭：「還沒想好，不過……」

  「天下那麼大，去哪都行！！」

  說到此，趙盈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情緒變化。

  她目光依舊淡然，卻似乎有著幾分嚮往之色。

  「或許離開這裡，我就能擺脫自己的身份……不再是什麼大昭的長公主，我可以做一次真正的自己……」

  「或許，那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趙盈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希翼的目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