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君臣對話

  昏暗的房間內。

  蘇建安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浮現一片迷茫之色。

  這是哪裡？

  緊接著，他便覺得渾身上下有些疼痛，緊接著便是胸口發悶。難受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腦中的思緒也一點一點的恢復過來。

  記憶，一點一點的湧上心頭。

  他猛然掃視周圍。

  陌生的環境，這裡是……

  金碧輝煌的房間，陌生的床榻，這裡不是他的房間。

  這裡是……

  「來人！」

  他低沉著聲音。

  緊接著，房間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房門被緩緩的推開，光線照耀進來，蘇建安微微眯著眼睛，瞧見了一位太監走進房間。

  這位太監走到了蘇建安的旁邊，恭敬道：「蘇相您醒了？您感覺如何？」

  「這是哪裡？」

  蘇建安冷聲道。

  太監答道：「這裡是太醫院，蘇相您之前昏迷了，太醫已經給蘇相您看診過了，蘇相您是最近太過於勞累，導致身體疲勞……蘇相，國事雖然要緊，但您的身子也要緊啊！您若是累著了，可是我們大昭的損失啊！」

  太醫院？

  皇宮？

  蘇建安的眼眸愈發冰冷下來。

  他已經知曉自己之前在大殿中昏迷的緣故。

  看向窗外，天色剛剛大亮。

  蘇建安瞥了一眼這個太監：「陛下呢？」

  太監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難看的神色，他慌忙的跪倒在地：「陛下，陛下已經……」

  「駕崩了！」

  駕崩？

  再聽到這個詞，蘇建安只覺得腦袋再度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重擊了一下，腦袋依舊昏昏沉沉的，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預料到了很多的結果，卻沒預料到這最壞的一個結果。

  從今早上朝之前得到消息，他便隱約已經猜到了點什麼。

  可是，他依舊不曾想過這最壞的打算。

  陛下，怎麼會駕崩嗎？

  陛下他……

  這一刻，蘇建安的眼神陰沉的可怕。

  陛下為什麼會駕崩，他最清楚不過了！

  甚至，他成了幫凶！

  想到這裡，蘇建安只覺得渾身在顫抖，臉色極其的難看和悲痛。

  「陛下，是老臣不忠啊！」

  蘇建安的聲音在顫抖，他低著頭，渾身都在顫抖。

  一旁的那位太監更是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

  陛下駕崩了，意味著要改朝換代了。歷代改朝換代都將會引起腥風血雨，作為皇宮內的下人，他們更是不清楚自己的命運將會走向何方。

  沉溺在悲痛與傷心的氛圍中，蘇建安老淚縱橫。

  他輔佐了兩代帝王，而昭帝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陛下雄心大略，雖然亦有許多缺點，甚至多年不理朝政，但他依舊還是一位好帝王，優秀的帝王。

  可是……

  這一刻，蘇建安仿佛意識到什麼，原本悲痛的眼眸浮現出了陰沉之色，他猛然回頭，看向跪在面前戰戰兢兢的太監，冷聲道：「太子在哪？」

  太監顫抖著開口：「殿下，殿下在前殿……」

  蘇建安掀開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踏出了房間。穿過院子，離開了太醫院。

  門外，有宮中的禁軍出現在蘇建安跟前。

  「蘇相，您這是要……」

  「滾開！」

  蘇建安冷冷的瞥了兩人一眼，邁開腳步離開，兩位禁軍不敢阻攔，連忙低聲交流了一番，腳步快速離開。

  皇宮內，氣氛清冷緊張。

  陛下駕崩的消息，隨著今日早朝之後，已然在宮中傳開。

  整個宮中陷入了一片哀痛之中。

  陛下，駕崩了！

  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陛下的確駕崩了。這也就意味著，新皇要登基了。

  宮中的太監宮女惴惴不安，甚至誰也不敢大聲說話，整個皇宮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氣氛中。

  蘇建安一路走來，皇宮內已經掛起了白布，太監宮女們身上的服飾也換成了黑白色。

  就在靠近前殿之際，蘇建安停下了腳步。

  前殿外，跪倒著一片身影。宮中的妃子，公主，以及群臣著喪服，跪倒一片。

  廣場中，時不時的哀嚎慘哭聲傳來，甚至還有人一次次哭的昏死過去。

  就在那前殿之前，跪著一道身影。

  身影著一身黑色素服，披麻戴孝，筆直的跪倒在大殿之前。

  正是趙敬！

  蘇建安的眼神猛然冷了下來。

  而此時，後面也有大臣發現了蘇建安的身影。

  「蘇相？！」

  「蘇相來了！」

  一時間，後面的群臣發生了騷動。

  「蘇相，你來的太好了！」

  一位大臣來到了蘇建安的面前，雙眼通紅，緊咬著牙齒：「蘇相，陛下的死定然有蹊蹺！」

  「我絕不信，那三位道長為何敢謀害陛下，其中定然有隱情！」

  「我懷疑，有人暗中只是，故意謀害陛下……蘇相，你一定要查明真相啊！」

  「對啊，我們都等著你主持公道！」

  「……」

  蘇建安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掃過，說話的這些大臣都是宮中一些老臣，對大昭和陛下忠心耿耿。

  他們追隨了陛下十幾年，對陛下最為忠心。

  他們不是傻子，不可能那麼容易被糊弄。

  陛下為何會無緣無故的遭遇刺殺，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甚至，不少人都已經猜測到了一些真相。

  只是，暫時還沒人敢說出來。

  但，這不代表真相會被掩蓋！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蘇相。

  陛下如今駕崩，新皇尚未登基，如今滿朝文武中，就屬蘇相的威望最高。

  他一言，便可斷生死！

  蘇建安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言不發。

  沉默，陰沉的臉色，冰冷的眼神，詮釋著他內心的心情。

  他抬頭看向了大殿前那跪倒的身影，沉默著。

  所有人順著蘇相的眼神視線看去，片刻後，所有人心神一震，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隨後，蘇建安換上了旁邊太監遞上來的喪服，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他一步一步的朝著大殿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相的身上，看著他一步步的走到大殿前。

  隨後，面對著大殿緩緩跪下，磕頭！

  所有人沉默了！

  廣場也在這一瞬間陷入了沉寂中。

  陛下駕崩了！

  消息是從宮中太監口中傳出來的。

  陛下遭遇了那三位最信任的道長刺殺，在密室中身受重傷，啟動了密室自毀程序，與那三位道長同歸於盡。

  看似死因毫無破綻，甚至有理有據。

  但一切之下，卻又全是破綻。

  那三位道長被陛下封為老神仙，地位極高，他們為何要刺殺陛下？

  陛下為何會進入密室，為何又會與那三位道長同歸於盡？

  還有，皇宮內的禁軍為何被換了一批？

  甚至是……

  不少人不敢繼續往下想，有的人已經猜測到了什麼，有的人已經確定了答案。

  只是，這一切都隨著密室被毀，死無對證了。

  陛下當年建築的密室位置極其隱蔽，除去陛下之外，天底下幾乎再無任何人知曉密室的所在之處。

  隨著密室被毀，別說是找到密室的位置，即便是找到，恐怕就連陛下的屍首也都見不到了。

  毀屍滅跡！

  好狠的手段！

  所有人只覺得內心一涼，隨後便是恐慌的情緒逐漸蔓延。

  ……

  寂靜的廣場，沒有了一絲聲響。

  那些原本哭泣的妃子，也早已經止住了哭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殿前的那兩道身影身上。

  蘇建安，趙敬！

  為今之計，皇宮內權勢最大的兩人。

  身為兩朝元老，蘇相無疑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和威望。

  而對於趙敬來說，不管如何，陛下駕崩，他便是如今當之無愧的新皇。即便尚未完成登基儀式，但他卻已經名副其實。

  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所有人都察覺到，事情恐怕還沒那麼簡單。

  終於，蘇建安起身了！

  他看了一眼前方大殿，那裡擺放著陛下的靈柩！

  依據大昭傳統，先皇駕崩，要設靈堂擺放七天，群臣哀悼，公告天下。

  蘇建安緩緩轉過身子，目光落在了趙敬的身上。

  此刻，趙敬也緩緩的抬起了頭，對上了蘇建安的眼眸。

  這一刻，趙敬的眼神中充滿了哀痛之色。似乎父皇的駕崩對於他來說，是難以磨滅的痛苦情緒。

  然而，蘇建安卻很平靜。

  眼神平靜的甚至還有些可怕，他盯著趙敬。

  片刻後，開口。

  「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蘇建安轉身，離開！

  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大殿。

  身後，趙敬似乎沉默著。

  待到蘇建安的身影消失以後，他才終於緩緩的從地上起身。

  跪了太久，以至於他此刻腦袋有些充血！

  「殿下……」

  一旁的太監連忙要上前攙扶，然而卻被他擺擺手支開。

  隨後，他一步一步的隨著蘇相離開的方向，追隨了上去。

  ……

  養生殿。

  殿外，早有禁軍把守森嚴。

  不多時，蘇建安的身影出現在養生殿門口。門口的禁軍瞧見蘇建安，微微一怔。

  「蘇相，您……」

  「滾！」

  蘇建安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禁軍被蘇相的眼神震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殿下的命令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大殿，可是蘇相……

  他們同樣得罪不起！

  最終，他們沒幹阻攔，眼睜睜看著蘇相踏入了養生殿中。

  正當禁軍打算前去通知殿下時，殿下的身影也才出現在了殿外。

  「殿下！」

  禁軍連忙上前：「蘇相他……」

  「我知道了！」

  趙敬微微點頭：「你們先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這裡！」

  「是！」

  驅使走了禁軍後，趙敬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情緒後，這才邁開腳步踏入了養生殿。

  殿中。

  蘇建安背對著門口，仰望著殿中的諸位神仙佛像。

  寂靜的大殿中，空空如也。

  趙敬走到了他身後不遠處，停下了腳步。

  「蘇相！」

  趙敬微微低頭，語氣略帶恭敬出聲。

  沒有反應。

  蘇建安依舊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趙敬心中一沉。

  他很清楚，雖然阻攔在他面前的所有障礙全部都清除了。但依舊還有諸多難題擺在他面前，如何平息朝中眾大臣的疑慮，如何安撫天下的民心。

  而其中最難的，便是如何贏的眼前這位蘇相的信任和支持！

  蘇相兩朝元老，幾乎整個朝中都是他的門生，加上這些年來朝堂中大小事務均交由他手中處置。

  可以說，他才是當今朝中權勢最大的權臣。甚至他的一言，能左右皇位的歸屬。

  沉默的大殿，詭異的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

  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傳來。

  「為何要騙我！」

  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帶著質問，帶著憤怒。

  趙敬微微低著頭，開口道：「我並未騙過蘇相！」

  「是嗎？」

  蘇建安猛然轉身，陰沉的臉色死死的盯著趙敬。

  「這便是你給我的交代？」

  「對不起！」

  趙敬開口。

  「我還是小瞧你了！」

  蘇建安的臉色很憤怒，眼神很激動，身為大昭蘇相，他什麼風浪沒見過？

  然而在此刻，他依舊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弒父殺君，謀權篡位！這就是你的計劃？這就是你干出來的事情？！」

  「你此舉跟畜生有何區別？！」

  「……」

  蘇建安字字質問，字字誅心。

  他異常憤怒，又異常失望！

  「你好狠的心，下的一盤好棋啊！」

  「刺殺長公主，矇騙利用老夫，公然造反弒君……一環扣一環，手段之狠，殘忍，慘絕人寰！」

  「趙敬，你當真好大的膽子！」

  聲聲震人肺腑，凌厲冰冷。

  這一刻的趙敬，只覺得腦袋嗡嗡著。

  他知道，他能騙的了朝廷眾人，騙的了天下人。

  卻騙不了眼前的蘇相！

  同樣，他可以瞞得住天下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幹的，他可以不承認。

  但面對蘇相，他沒有隱瞞的能力。

  他瞞不住，也不能瞞！

  「撲通！」

  趙敬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蘇相息怒！」

  昭帝一死，趙敬便是新帝，自古從來只有臣子跪帝王，從未見過帝王給臣子下跪。

  然而，今日卻發生了！

  而這一切，看似詭異，卻又顯得如此正常。

  「我此舉也是無奈之舉！」

  「無奈之舉？」

  蘇建安冷冷的盯著他：「這便是你弒君殺父的理由？」

  「父皇不是我殺的！」

  趙敬望著蘇建安，對視上他的眼睛，眼神堅定，咬牙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大昭百年的基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