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告別

  「小姐，你就聽老奴一句勸吧……」

  沈府。

  房間門外。

  孫管家站在房門之外，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門，臉上滿是無奈神色。

  「不聽不聽我不聽，反正我哪也不去……」

  房間裡傳來了沈青檸氣呼呼的聲音。

  聞言的孫管家，臉上愈發顯得無奈。

  這些天，他已經勸了小姐好多次了，老爺都來了好幾次信催的急。

  「小姐，你要是再不去的話……老爺可能會親自回來一趟了……」

  「那你讓他回來吧，就算他回來了，我也哪都不去！」

  沈青檸的聲音依舊堅定，沒有絲毫的退讓。

  孫管家嘆氣，小姐既然寧死不從，他也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

  看樣子，只能等老爺回來了。

  又嘆了口氣，無奈走開。

  房間裡。

  沈青檸坐在床邊，神色中滿是倔強之色。

  雲兒在一旁略微擔憂道：「小姐，老爺要是回來了該怎麼辦啊？」

  「哼，他願意回來就回來唄，反正我哪也不去！」

  沈青檸是鐵了心，誰來勸都沒用。

  想讓她離開平安縣，沒門。

  雲兒瞧見小姐這模樣，哪裡能不知道小姐什麼心思？

  她不願意離開平安縣，還不是為了那位李公子？

  但是……

  似乎想到了什麼，雲兒擔心開口：「小姐，可要是老爺回來的話，他會不會……針對那位李公子啊？」

  沈青檸臉色一怔，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不過。很快她緊咬下唇，堅定道：「我爹他要是敢幹什麼，那我就……那我就離家出走！」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最後只能想出這麼一招威脅她爹的辦法。

  不過……雖然看似幼稚卻也的確有效。

  沈員外就這麼唯一一個寶貝女兒，平日裡生怕自己的寶貝女兒受到一點委屈。

  真要是把沈青檸逼急了離家出走，先不說沈員外會急瘋，沈夫人也饒不了他。

  「雲兒，走，咱們出去玩！」

  沈青檸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雲兒跟在後面擔憂道：「小姐，現在出去……孫管家的人還在門外呢。」

  「不管他！」

  沈青檸重重的哼了一聲：「本小姐要出去，誰也攔不住……走，咱們去找蘇姐姐玩去。」

  ……

  蘇府。

  日曆，李北風再次登門造訪。

  不過這一次，李北風倒是沒有提前通知一聲。

  當到了蘇府時，門口的下人瞧見了，連忙走上前來迎接：「李神醫，您來了？！」

  李北風微微點頭，下人連忙將李北風迎了府中。

  等進入府中之後，迎面碰上了兩個蘇杉身邊的丫鬟侍女經過。

  「李神醫，您來了呀？！」

  兩個丫鬟也是熱情的打招呼，神色畢恭畢敬。

  這段時間，李北風經常出入蘇府，下人們早已習以為常。

  並且小姐和老爺都吩咐過，只要李神醫登門，他們就一定要以禮相待，好生伺候。

  這位李神醫，可是老爺和小姐都要尊敬的人物！

  甚至聽說，這位李神醫能治好小姐的病……

  當然，到底有沒有治好小姐，她們這些下人無從得知。

  但從老爺和小姐對這位李神醫如此重視的程度來說，這位李神醫必定來頭不小。

  李北風微微點頭：「你們家小姐呢？」

  丫鬟回道：「小姐在內院，需要我去通報一聲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過去吧。」

  李北風搖搖頭，隨即便邁開腳步朝著蘇府內院走去。

  蘇府內院，閒雜人等都不准靠近。即便是這些府上的丫鬟們，如果沒有允許的話，也不能輕易的靠近。

  而唯獨能順通無阻進入蘇府內院的異性，李北風恐怕是唯一一個。

  今天，李北風來蘇府只有一個目的。

  告別！

  平安縣這邊，李北風該做的事情已經昨晚，該準備的也已經準備妥當。

  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不過在離開之前，李北風想了一下，的確有必要跟蘇杉告個別。

  上一次治療之後，發生了點小意外，以至於李北風沒有來得及去跟蘇杉說。

  如今過了幾天，她想必應該也冷靜下來了吧？

  因此，李北風打算來知會告別一聲。

  畢竟也算是相識一場，要離開了打聲招呼還是有必要的。

  ……

  內院門口的侍衛瞧見李北風，沒有任何阻攔，李北風順利的走了進去。

  很快，他便在內院伸出的亭中里見到了蘇杉。

  以及站在蘇杉身後，一動不動的秋月。

  只不過……

  李北風眼神中很快浮現出一絲詫異之色。

  他瞧見蘇杉依舊還坐在輪椅上，這讓李北風略微有些不解。

  而李北風出現的腳步聲，也很快引起了亭中的注意。

  秋月率先回頭，當瞧見李北風出現時，她很快低頭輕聲對一旁的蘇杉說了什麼。

  然後，蘇杉轉身，目光落在了李北風的身上。

  一剎那間，似乎回想起了什麼，蘇杉的臉色略微浮現一絲不自然。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

  「李神醫！」

  「蘇小姐！」

  李北風邁開步子，走進了亭中。

  他先是看了一眼秋月，又看向依舊坐在輪椅上的蘇杉，神色略微不解：「這是……」

  前幾天治療之後，李北風便已經檢查到，蘇杉的腿已經基本上恢復了。

  甚至都已經能夠站起來行走了，但是如今，她怎麼又……

  這算是怎麼回事？

  似乎瞧出了李北風的疑惑，蘇杉只是輕輕搖搖頭，對身旁的秋月吩咐道：「秋月，你先下去吧。」

  「是。」

  秋月像是不經意的瞥了李北風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轉身，離開了亭子。

  亭中，只剩下了李北風和蘇杉二人。

  這情況……

  李北風微微眯著眼睛，蘇杉是想要跟她說什麼？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蘇杉看了李北風一眼，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旁邊的院落里。

  「明明我已經恢復了，為何我還要繼續坐在這輪椅上？」

  李北風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剛才不明白，現在突然有些明白了。」

  「何以見得？」

  「剛才只是有些詫異罷了，現在……我應該猜到了一點。」

  蘇杉回過頭，又看了李北風一眼，搖頭：「你果然比我想像中的要聰明。」

  「這算是聰明嗎？只不過是合理推測罷了。」

  李北風淡淡道，蘇杉為什麼明明已經恢復了，卻依舊還要坐輪椅？

  原因其實很好解釋。

  說明蘇府上，還有內鬼。

  蘇杉雖然恢復了，但是……想她死的人已經還活著。

  那些要對付蘇杉的人，自然不可能只安插一個秋月在蘇杉的身邊。

  可以預想的是，蘇府一定還有除了秋月之外別的內鬼。

  一旦蘇杉恢復的消息被內鬼傳了出去，事情……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所以，李北風能理解蘇杉的行為。

  她似乎並不打算暫時將自己恢復的消息傳出去，以免打草驚蛇。

  「其實，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別的原因。」

  蘇杉突然開口道。

  李北風看向蘇杉，才發現蘇杉正靜靜的望著他。

  這一次，蘇杉的眼神沒有再閃躲。

  「我準備回京師了！」

  「嗯？」

  李北風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什麼時候決定的？」

  「從你治好我的那天。」

  「決定了？」

  「嗯。」

  李北風笑道：「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

  蘇杉撇撇嘴，並沒有感到哪裡值得恭喜。

  她看著李北風，反問道：「那你呢？」

  「巧了，我今天也是來跟你告別的……」

  李北風搖搖頭：「本以為是我跟你告別，沒想到原來是大家互相告別……」

  蘇杉看著李北風：「所以，你打算去哪？」

  李北風想了想，開口道：「暫時先去朝陽郡吧。」

  這個時候了，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朝陽郡？」

  蘇杉微微點頭：「你去朝陽郡，有什麼打算嗎？」

  「還不清楚。」

  李北風搖搖頭。

  他前往朝陽郡，更多的目的是尋找李素衣，至於打算，還真沒有。

  朝陽郡作為南州的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其地位並不比京師要差上多少。

  同時，因為欽天司的影響力在朝陽郡並不是很強，以至於朝陽郡匯聚了眾多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武林人士。

  因此，他的確有去朝陽郡一趟的理由。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北風又看了她一眼：「那你呢，回京城打算幹什麼？」

  蘇杉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報仇！」

  「嗯？」

  李北風詫異的看了蘇杉一眼，發現蘇杉說出這句話的是很平靜。

  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跡象。

  也沒有一點嚴肅。

  仿佛……很平靜的話語。

  李北風沉默片刻，笑了：「那我是不是應該祝你……馬到成功？」

  「你不應該問問我，為什麼要報仇嗎？」蘇杉看向李北風，反問。

  「不問。」

  李北風搖搖頭：「窺探別人隱私不是一件好事。」

  窺探隱私？

  這當然是胡說八道的。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李北風不想蹚渾水。

  蘇杉為何要回京城報仇？

  李北風不清楚具體原因，不過也能猜出一個大概來，多半是跟豪門恩怨爭鬥逃不開。

  作為京城豪門的蘇家，在整個大昭王朝都有著極深的影響力。

  這樣的家族恩怨爭鬥，自然不是他能參與的。

  因此，知道的越少，對他越有利。

  雖然救了蘇杉的性命，雖然跟蘇杉算是朋友，但李北風沒有招惹這種麻煩的念頭。

  蘇杉自然也清楚這一點，她也只是笑了笑：「我也沒想到，我居然還有這樣的勇氣……當年從京城狼狽而來，沒想到我還會有回去的勇氣。」

  李北風揚眉，半開玩笑道：「這算不算是我給了你勇氣？」

  「是的。」

  誰知，蘇杉卻很認真的點頭，注視著李北風：「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勇氣。」

  「沒有你的話，我也應該已經死了……」

  「所以，我要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新生！」

  聽著蘇杉平靜，卻又鄭重的話。

  李北風楞了一下：「怎，怎麼好端端的……搞的這麼煽情？」

  「噗……」

  蘇杉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

  一笑百媚，氣質輕靈。

  很好看。

  這是李北風第一次見到蘇杉笑！

  很輕鬆的笑容。

  「那你覺得，我應該說些什麼？」

  李北風想了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不過，大家好歹相識一場。既然要離開了，也沒有別的什麼話要說，那就……祝你平安吧？」

  「僅僅如此？」

  「不然呢？」

  李北風看了蘇杉一眼，撇撇嘴：「難不成我還得效仿那些文人騷客，臨別前還得整首詩文藝一下不成？」

  蘇杉似笑非笑：「你還會寫詩？」

  「這有什麼難的？」

  蘇杉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笑意很明顯……她不信。

  「嘿，你還別不信。寫詩我不會……抄我還不會嗎？」

  李北風道：「既然要離別了，那我就抄一首詩送給你吧……」

  蘇杉神色先是微微詫異。

  她可從來沒聽說過李北風會寫詩。

  抄詩？

  她也挺好奇的，李北風到底能抄出什麼樣的詩來。

  她便笑道；「既然如此，小女子洗耳恭聽。」

  「你聽好了！」

  李北風目光看向院中不遠處的湖畔，此刻，湖畔的兩邊楊柳低垂。

  柳枝蕩漾在湖面上，圈起波瀾。

  李北風腦海中心生一詩，緩緩開口。

  「城外春風吹酒旗，行人揮袂日西時。」

  「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

  「……」

  蘇杉先是細細聽著李北風的詩，原本她以為不過是李北風隨口而出的詩，倒是沒有太在意。

  但等到李北風念完之後，蘇杉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震驚之色。

  這詩……

  這水準，這水平……

  她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過這詩？

  「這詩……」

  蘇杉忍不住看向李北風，美眸中浮現幾分震驚之色。

  「這詩是你所做？！」

  「不是！」

  李北風搖頭：「我抄的！」

  「你抄的？從何處抄來的？」

  蘇杉追問。

  「這說來就話長了……這是許多年前的一個冬天的事情了……」

  李北風原本打算編個故事來著，但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快轉移了話題。

  「還記得，你之前欠我的三件事嗎？」

  蘇杉一愣，果然被李北風轉移了話題，她點點頭：「自然記得。」

  「第一件事，我已經讓秋月去做了，這沒問題吧？」

  蘇杉點頭：「秋月已經跟我說過了。」

  「那麼，第二個條件，我需要你跟我保證一件事情……」

  「嗯？」

  李北風靜靜的望著她，想了想，開口道：「不管你去京城幹什麼，是去找誰報仇還是尋仇。答應我，要活著！」

  「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不能輕易死……明白嗎？」

  蘇杉愣住了。

  抬頭望著李北風，眼神中浮現出了幾分不可思議。

  她原本以為，李北風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來……不過蘇杉卻並不擔心。

  既然她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無論李北風提出任何條件，哪怕是過分的要求……她也會儘量滿足。

  但她卻沒想到，李北風的第二個條件，並不是要求她做什麼。

  反而是……讓她活著？！

  這一瞬間，蘇杉怔住。

  望著李北風，眼神中說不出來的滋味。

  一瞬間，眼神柔情萬千。

  「打住，給我打住！」

  這個時候，李北風又很不合時宜的打破了氣氛：「別覺得我是在關心你，大家作為朋友，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所以，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活著。有空的話，我會去京城看看你……希望到時候不是去給你上墳好吧……」

  雖然李北風的話說的有些俗了。

  但這個時候，蘇杉卻已然明白了李北風的用意。

  盯著李北風看了許久，最後，蘇杉重重的點頭。

  「好，我答應你！」

  「……」

  蘇杉坐在亭中，目光靜靜的看著李北風離去的身影。

  原本眼神中的複雜之色，這一刻全都變了。

  有些事情，臉上可以藏住，但眼神藏不住。

  她緩緩低頭，拿起旁邊的筆墨，緩緩在宣紙上寫下了剛才的那首詩。

  「城外春風吹酒旗，行人揮袂日西時。」

  「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

  「……」

  蘇杉目光怔怔的注視著這首詩許久。

  這首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時。

  是他抄的？

  可是，蘇杉卻又有些不相信。

  過了許久之後。

  蘇杉深呼吸一口氣，放下筆。

  她閉上眼睛，一隻手放在胸口處。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心亂了。

  心亂如麻。

  ……

  離開內院，正當李北風打算離開之時，突然面前出現了一道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李北風一看，微微愣住了。

  出現在他面前的身影，正是沈青檸。

  「你怎麼在這？」

  李北風剛剛問出口，就瞧見這姑娘的神色有些不大對勁。

  沈青檸死死的盯著他，美眸中中平靜，似乎還帶著幾分隱忍的情緒。

  緊咬下唇，一言不發。

  她這是……怎麼了？

  李北風愣了一下，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

  「你要走？」

  沈青檸開口了。

  她死死的盯著李北風，一字一句開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