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了防止顧明朗還回憶起什麼過往,葉颯下巴微抬朝酒吧的方向動了下,「你們也過來玩呢。」

  「對啊,」辛奇樂呵道。

  「不是。」

  這句話是溫牧寒說的,他本來就不太想去酒吧,這會兒撞見葉颯,更沒那個心思了,他朝葉颯看了一眼:「還不回去?」

  葉颯抿嘴淺笑:「送我?」

  溫牧寒看了她一眼,頭也不轉地離開。

  結果剛走沒幾步,他轉身看著葉颯:「還不跟上。」

  葉颯心底明明已經笑開,不過面兒上卻憋著,只道這個男人從來都是嘴硬心軟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毛病還是沒改啊。

  不過葉颯可沒指望他改。

  本來就招人,要是改了指不定多少姑娘往上撲呢。

  害人。

  辛奇這下急了,大聲喊道:「哎哎,不是說好今晚不醉不歸的,這才第一輪怎麼就中途逃跑了啊。牧寒,當逃兵可不好……」

  他嘰嘰哇哇說了一大通,直到旁邊的顧明朗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氣得辛奇捂著自己的屁股喊道:「你們一個兩個這什麼毛病啊?老子招誰惹誰了。」

  「你沒惹誰,你只是沒眼力見。」顧明朗搖頭嘆道。

  只不過他又望著已經走到路邊的兩人,葉颯微仰著頭正跟溫牧寒說話,溫牧寒個子高,超過一米八五的個子,從高中開始就是一覽眾山小。

  在人群裡頭別提多顯眼。

  可葉颯雖然纖瘦,但是整個人高挑,站在他旁邊有種異常和諧的般配感。

  般配??

  顧明朗都被自己腦子裡頭的念頭嚇了一跳,其實還真別說,辛奇剛才那話確實沒說錯,那會兒小姑娘挺黏糊溫牧寒的,偶爾他們聚會的時候,謝時彥人沒來,倒是溫牧寒帶著她出來玩了。

  有不著調的就開玩笑說,牧寒這是提前給自己養了個小媳婦呢。

  不過溫牧寒這人,那會兒看著挺不拘的,也不是那種特一本正經的,哪怕大家酒喝多了開幾句黃腔,他在旁邊偶爾也能接上一句。

  那次他卻發火了。

  他自己一個成年男人怎麼被他們開玩笑都行,但是這姑娘年紀還小,再他媽亂說,他就真不客氣了。

  自此,沒人敢開這種玩笑。

  但是誰都知道,這姑娘除了謝時彥護著之外,溫牧寒也放在心上呢。

  ……

  葉颯正在問溫牧寒:「你休假到什麼時候?」

  「隨便。」

  「……」這天是沒法聊下去了是吧。

  其實溫牧寒這個休假,說是休假吧,他還時常去營裡面亂逛,惹得一幫本以為能鬆口氣的兵更膽戰心驚了。

  生怕營長突然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看著他們說,剛才動作不標準再來十遍。

  倒是溫牧寒垂眼看她,勾了勾嘴角:「不是說急診醫生很忙,我看你還有功夫出來泡吧,不錯啊。」

  葉颯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月,說起來她一共就休假了兩次,一次是謝時彥請吃飯,還有就是今天了。

  是不是非得她累死在醫院,才叫鞠躬盡瘁啊。

  突然葉颯想起來他們重逢那天,葉颯也是在酒吧里衝到岸邊的,只不過那次不是休假,而是因為她被醫院停職了。

  她突然來了興致:「那次在河邊救人,你看見我為什麼沒叫我啊?」

  她可不信溫牧寒沒看見她。

  畢竟當時可是她把吳敏救回來的。

  溫牧寒雙手插兜站在路邊,路燈暖黃的光線落在他身上,烏黑的頭髮上染上一層淺淺的絨光,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麼鋒利。

  就連他看向葉颯的眼神,都沒那麼冷:「沒認出來。」

  這話是騙她的。

  第一眼他就認出她來了,那天葉颯穿著一條極好看的裙子,哪怕是在夜裡可整個人像是個發光的小精靈,從人群里擠進來。她絲毫不介意地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做著心臟復甦,企圖從死神手裡把那個年輕姑娘救回來。

  他走的時候,她還是個會撒嬌的小女孩,不開心時抿嘴不說話,開心時會笑著喊他哥哥。

  七年不見,乍然變成一個姑娘,還是那樣好看一姑娘。

  溫牧寒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乾脆就調頭走了。

  葉颯目光順勢落在他臉上,眉眼微挑,竟是突然靠近他的身邊,「是因為是變得太漂亮沒敢認?」

  呵。

  溫牧寒剛才腦海中的千萬般思緒,都被這句話衝散了。

  路邊正好停下一輛計程車,他順勢把靠的過分近的姑娘衣服拎了起來,開了出門之後,把人扔進後排,他直接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是臉皮變得太厚沒敢認。」

  男人雙手環胸坐在副駕駛座上,聲音里透著惡劣的笑意。

  ——

  周一早上。

  從一大清早開始就陰雨連綿,連醫院的患者都沒平日那麼多。溫牧寒把車停好後,鄭魯一下車縮了下脖子:「你說好不容易團里給咱們安排集體體檢這種好事兒,還非趕上下雨。」

  他伸手扶了下從后座下來的俞棟。

  「教導員,你這個腰啊,一到下雨天就疼吧。」鄭魯一瞧了一眼問道。

  溫牧寒戴好軍帽,走了過來,瞧了俞棟問道:「您這腰沒事兒吧?」

  俞棟被氣笑了,微怒道:「老子這才剛到四十而已,真當我是老人家了啊。」

  他年輕時也拼命的很,結果有一次意外撞上了脊椎,沒導致癱瘓那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至於一碰上陰雨天就這麼疼得厲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次團里組織幹部體檢,這兩天正好輪到他們一營,昨天幾個連長已經來過了,今天輪到他們過來。

  三人穿著一水的軍裝,剛下車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這次是來第九軍院這邊體檢,體檢中心正好就在急診大樓的對面,溫牧寒進體檢中心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急診。

  體檢的項目挺全面的,三人忙好之後,離開體檢中心。

  「要不咱們中午在外面吃吧?」鄭魯一提議道,他說:「天天吃食堂,我也想換換口味。」

  溫牧寒瞥了他一眼,嗤笑:「皮癢了是吧,要是讓大師傅聽到你這話,這個月別想再吃到紅燒肉了。」

  鄭魯一暗叫不好:「營長,您沒這麼無聊吧。」

  「看你表現吧。」溫牧寒伸手從兜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裡。

  俞棟看著他問:「你不是要戒菸的?」

  溫牧寒:「這不是沒抽呢。」

  當兵的沒幾個沒菸癮的,或許是軍營生活太過枯燥,總要找點兒打發時間的。不過溫牧寒的菸癮還真是俞棟見過最克制的,有時候一包煙能抽一周。

  身上也沒那種老煙槍自帶的煙燻火燎味。

  三人正要往車邊走,結果對面有個聲音喊道:「溫牧寒。」

  葉颯一出急診大樓就看見對面的溫牧寒,無他,實在是太顯眼了。三個人穿著一水的軍裝,身形筆直板正,在陰沉的天氣下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鄭魯一和俞棟看著過來的姑娘,眼睛都直了

  「這誰啊?營長啊,誰啊,怎麼沒見過。」鄭魯一說話都帶著小喘氣,激動的。

  「廢話什麼。」溫牧寒把煙從嘴邊拿開,放進兜里。

  因為下雨葉颯一路小跑到這邊體檢大樓的迴廊下時,穿著的白大褂已經被打濕了肩膀,她仰頭望著溫牧寒:「你來醫院幹嘛?」

  不過她看了一眼身後,笑著說:「你們單位安排過來體檢啊。」

  「嗯。」溫牧寒冷淡應了下。

  急地旁邊鄭魯一忍不住用胳膊肘抵了下他。

  還是旁邊的俞棟主動說:「溫營,你也不給介紹介紹?」

  「你好,我是葉颯,是這邊急診科的實習醫生。」葉颯主動自我介紹道。

  這麼一說鄭魯一突然想起來,指著她就連連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您就是那天晚上給張小滿的醫生吧。我說你怎麼瞧著這麼眼熟呢。」

  難怪他說怎麼醫院的醫生現在都這麼好看了。

  合著是同一個啊。

  葉颯點頭:「對,是我。」

  等鄭魯一和俞棟都自我介紹後,鄭魯一突然說:「葉醫生,咱們正準備出去吃飯呢,要不你也一起?」

  溫牧寒當即朝他冷眼看去。

  但葉颯搖頭道:「我今天中午要值班,以防有急救病人過來。」

  鄭魯一:「你們這個工作也挺忙的,真是辛苦了。」

  說話間一個小孩子從旁邊穿過,結果跑的時候正要撞到俞棟的腰,他本來就隱隱作疼了一個早上,這一下被撞的扶著旁邊的欄杆差點兒沒起身。

  嚇得家長上前連連道歉。

  俞棟也不好跟這么小的孩子計較,還是葉颯說:「要麼去對面急診吧,我給你檢查一下。」

  他趕緊擺手:「沒事兒,老毛病了。」

  溫牧寒蹙眉,堅持說:「還是讓她看看吧。」

  「我自己的身體,我了解,確實是老毛病。」俞棟到底也是軍人,雖說如今做著政工工作,但是被小孩撞一下就要看醫生,說出去也是丟了老臉。

  葉颯又問了他之前舊傷的情況,隨後她沉吟道:「其實你這個情況也不是不可以緩減的,我知道美國有一款特效藥,對於這樣的舊傷很有效果。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讓朋友幫忙帶兩盒回來給你試試。」

  「太麻煩你了吧。」俞棟挺不好意思的。

  葉颯疏朗一笑:「沒事兒,您這也是為國受傷。」

  鄭魯一和俞棟當下對這姑娘印象特別好,這姑娘一看就是那種家世特好的那種,但是身上真沒一點兒嬌氣和扭捏勁兒,說話做事都有種大氣勁兒。

  看著就舒坦。

  說了兩句,葉颯往後面看了一眼:「我得回去了,不能出來太久的。」

  「那行,下次請您吃飯啊。」俞棟笑著擺手。

  鄭魯一趕緊低聲說:「營長,送送啊。」

  溫牧寒看著急診大樓和這邊的距離,目測二十米吧,就這還要送送?

  可葉颯轉身要走的時候,他還是走上前,葉颯也沒說不要他送,兩人並肩往前走,綿綿細雨落在身上,帶著一點兒初夏特有的涼爽。

  「你銷假了?」葉颯問。

  溫牧寒『嗯』了一聲。

  葉颯轉頭:「下次休假呢?什麼時候。」

  她看著他的眼睛極亮堂,似有細雨落進她眼底,倔強之下透著綿軟,惹得溫牧寒驀然別開頭,直到他沉沉說:「這個周末可以休。」

  雖然他們是一線部隊,但是軍官畢竟還是有休假的,只是以前他都是待在軍營里。

  懶得出來而已。

  葉颯有些驚訝地轉頭,大概是沒想到他這麼配合,眼底帶上喜色:「那我抽空把藥拿給你,順便再吃個飯。」

  溫牧寒腳步頓住,原地站定,極深邃黑眸望著她,就連唇線都緊抿:「只是吃飯。」

  「當然只是吃飯,」葉颯被他這幅突如其來的嚴肅模樣逗笑了。

  待她直勾勾地盯著溫牧寒,她眼尾上翹,整個人笑得跟只小狐狸似得,軟綿綿中又帶著狡黠,「那你怕我幹嘛?」

  原本清透的聲線里竟是裹著化不開的魅惑,每個字都像是踩著鼓點般,敲在他耳邊。

  「吃、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