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惡魔的引誘
陳舒雲真的拼盡全力了，這不僅為的是林安。
在遊戲世界中，死去的人可以復活，但那些身穿進來的人卻不行，這是林安製造的遊戲世界，她不希望那些來自各大組織的人因此而死，這會給林安帶來巨大的麻煩。
更何況，她內心也在期待著陸得閒能將那艘大船開到遊戲世界中來。
她也在深深期盼著一切如陸得閒說的可能。這艘船所承載的，不僅僅是帶回陸得閒的父親，還有她的父母啊。
是的，她當然記得自己的父母和陸得閒都同時困在那方未知的世界裡。
但她真的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女巫安琪化身的五爪金龍之強大，這還是其次，至少她如今已經有了應對的實力。
但暫時被她束縛住的負燈犀牛卻不只是釋放電光和衝鋒那麼簡單，這可是靈界巫妖啊，比巫妖更高一個層次的強大怪物。
在林安施法徹底限制住了負燈犀牛最強大的電光之後，她也再度壓制了負燈犀牛的衝鋒力量，卻終於是清晰地見識到了靈界巫妖的強大。
「滴~~哆~~~哆哆~~~」
負燈犀牛哀嚎著，頭顱幾乎都快被龐大蟒蛇絞得裂開，它背部的發光肉瘤卻是率先裂開了。
像是花瓣那樣展開，又像是兔子的三瓣嘴一樣，每一瓣邊緣都帶著鋒銳的尖刺。
這些尖刺之間陡然跳動起了詭異的紅色電光，道道相連，最終匯聚成一個紅色的詭異圖案。
嗡嗡嗡~~~~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從那個圖案傳遞了出來，不斷地擴散著。
「啊啊啊~~~~」
率先被波及的就是陳舒雲。
她發出悽厲的哀嚎聲，只覺得整個人仿佛要裂開了一樣的痛苦，那是一種不要太熟悉的痛苦。
隱約之間，她仿佛回到了過去，雙膝跪地，雙手背負，身上纏繞著深深扎入血肉的紅繩。
她每痛楚地顫抖一下，這些紅繩就好像鋸子一樣在血肉之中切割，於是她愈發的痛楚，再度顫抖了起來。
就這樣，陷入可怕的輪迴，循環往復。
而且，這樣的痛苦比過去經歷的更痛苦，仿佛放大了百倍。
是如此的清晰，彷如附骨之疽，怎麼甩都甩不掉。
只是一瞬間，陳舒雲就鬆開了負燈犀牛，高高地從天空上墜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面。
巨大的蛇身徑直將地面砸出一個洞來，劇烈的撞擊讓她徹底昏死了過去。
然而幾乎是瞬間，她又再度刺痛得甦醒了過來。
她很快就恢復成了人形，無力地癱軟在地上，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兒一樣喘息著，臉頰貼著地面，眼神恍惚。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靈性，一隻小松鼠，一條大白蛇，一顆腦袋。
這些都是她的過往，難以彌合的過往，人性的複雜至斯，讓她因此變得如此的複雜而矛盾。
現在，這三份過往的靈性，正在痛苦的哀嚎著。
原來啊，負燈犀牛的攻擊，竟然是針對靈性的，也對，它是靈界巫妖，衍生出來的手段，不正是用來對付其他巫妖的嘛。
陳舒雲恍恍惚惚之間，透過三份靈性，看到了自己心靈的最深處。
那是比心靈深處更深的地方。
那個地方，竟然在靈界。
噢，是了，之前老會計在分享會上說過，靈界其實就是所有人集體構成的另外一面。
她看到了一個又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暗金色的，背負而跪，身上綁滿了紅繩，條條刺入血肉之中。
那是巫術靈性，是心靈所迸發出的欲望、意志、渴望等等落到靈性之中，然後徹底和靈氣結合的部分。
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就懂的事情，那是自己塗抹在這個世間最鮮艷的痕跡。
是鹿角熔爐核心都影響不到的領域，是死亡都抹除不了的痕跡，是生命在這個世界綻放留下的唯一證明。
於是她終於知道負燈犀牛這道巫術的效果了。
那是將巫術靈性過往所承受的痛苦，反過來利用靈性放大後，照映在她的身體上。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著——「看啊，你怎麼把自己活成這個樣子，竟然有如此深入靈魂深處的痛，你好好感受一下自己靈魂上的傷口吧，好好想想你應該怎麼生活！」
效果是很惡毒的。
但巫術的奇妙韻律，卻帶有著滿是威嚴的訓誡和真誠的勸導。
陳舒雲不是林安，沒有辦法通過這樣的靈性韻律去倒推猜測想像負燈犀牛生前作為人類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再說這也沒有用。
她此刻好難受好難受。
明明痛苦得快要死去，思維卻愈發的活躍，仿佛要更清晰地去感受這份痛苦一樣。
嘭~
一頭巨大的五爪金龍從天而降，砸落在她身旁，哀嚎著變形成了女巫安琪，雙眼放空地面對著陳舒雲，身體不斷地抽搐著。
「這是什麼鬼？」
張醫生和大壯哥都驚呆了。
卻見那頭負燈犀牛腳踏空氣，朝著空間裂縫而來。
隨著它背上蕩漾出的波紋快速波及到他們兩人，幾乎是瞬間，他們就直接倒地哀嚎了起來。
不只是他們，其他新生代的鹿角們也齊齊中招，躺倒在地上。
張醫生總算是知道什麼鬼了。
他哀嚎著仿佛看到了一個支離破碎的自己，一個忠誠的殉道者和瘋狂的研究者是怎麼對待自己的靈魂，是如何地利用鹿角熔爐核心，硬生生地將自己的靈魂（巫術靈性）從世界中剝離，塞入身體之中。
是了，這就是獵巫騎士不會變成巫妖的秘密，因為獵巫騎士已經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巫妖。
一種將自己剝離環境，徹底泯滅了輪迴可能的巫妖。
於是心靈和靈性雙重死亡後，身體依然能維持著執念，於是死亡後，身體化作了這個世界上難以消弭的痕跡。
太過於強調自我的存在，於是成了可怕的詛咒，自我，永久地在這個世界存在。
但卻沒有了活躍的心靈和靈性。
身體不朽，意志不朽，而那個名為自我的，卻再也沒有了。
張醫生聽到了自己靈魂無處可依的哀嚎，是如此的空空落落，如此的痛楚，如此的絕望。
絕望到他愈發的痛苦起來，只覺得整個人都要徹底碎裂開來了。
靈界巫妖的強大，恐怖如斯。
負燈犀牛終於來到了空間裂縫面前，抽了抽被陳舒雲絞得快要裂開的鼻子，晃了晃腦袋。
它有些裂痕的獨角亮了起來，一道閃電過後，徑直劈中了女巫安琪，又一路延伸到空間裂縫上。
「！」
它快步來到女巫安琪面前，猛地一角穿透了女巫安琪的肩膀，將她拖到了空間裂縫面前，耐心地等待著林安的到來。
它仿佛探知了一切，等待著林安為它開啟通往現實世界的道路。
那兒，是它曾經的家！
那兒，有著它曾經生活的痕跡！
它渴望著回到那裡，也許就能尋找到自己丟失的自我。
或者名為『人性』。
此刻，它的雙眼倒映著裂縫裡的畫面，只是毫無情緒的看著。
它早已經沒有了人性，對於裂縫裡那些不會干擾到它，也幫不了它回家的一切事物，都表現得如此無動於衷。
此刻，空間裂縫裡。
隨著大壯哥倒地不起，那道道鎖鏈也盡數消散不見。
所幸，彩帶他們也已經來到了鎖鏈盡頭，隨著鎖鏈消失，無數的彩帶迸發，一道連接著郵輪，另外一道道連接著大家。
就這樣懸空在郵輪下方。
失去了從遊戲世界延伸而來的鎖鏈，他們這下子真切地感受到了空間裂縫的可怕之處。
這裡的一切仿佛被拉伸到了極致，讓他們明明就掛在連接著郵輪的彩帶上，卻感覺好像相隔了好幾公里遠。
這裡的一切又仿佛扭曲到了極致，哪怕是閉上眼，都變得難以琢磨方向。
這讓他們想要奮力往船上爬，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往下爬，直到撞到另外一個人，這才紛紛停止了動作。
「怎麼辦？」
他們有著這樣的疑惑，扭曲畫面中海面上的石頭島船上的嚴自度他們也在想著辦法。
事實上，嚴自度他們能做的更多。
畢竟他們是身穿，不像這幾個鹿角成員需要重新修行陌生的巫師道路，此刻所能發揮的超凡力量更為強大。
「也許我能幫忙！」聖子喬治看向嚴自度，畢竟郵輪上掛著的那些都是鹿角成員，他覺得必須徵得對方的同意。
嚴自度一邊掐算著，一邊問道，「你要怎麼做？」
「勇氣！」聖子喬治說道，「這是麥蒂教廷聖子特有的能力，我能賜予……我是說，我能給別人加持勇氣。它的效果能讓受術者變得強壯有力、思維敏銳、意志堅定！」
「我可不這樣認為。」國際巫師聯合會的那個巫師反駁了聖子喬治的話，「我知道麥蒂教廷的勇氣術，這招是用來讓手底下的騎士們亡命衝鋒的效果，只會帶來更壞的影響。」
喬治冷眼看著那個巫師，「也許你有很多對我們麥蒂教廷的誤會，但你不能否定我現在想要給鹿角獵巫騎士團加持勇氣的好處。」
嚴自度皺著眉頭，又看向酆辛等人。
酆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想幫忙，老娘特麼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巫騎士，可特麼這裡太古怪了，我根本分辨不了東西南北。」
要不是能清晰感受到腳下正站在石頭島船上，她甚至都要因為這種方向上的錯失，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眾人商議了一圈，最終發現眼下能做出的幫助，似乎就只有聖子喬治那個無視方向感的勇氣加持術。
「人各有命，盡力而為罷了……」
嚴自度深深地吐了口氣，朝著聖子喬治點了點頭，「做吧！」
聖子喬治頓時嚴肅地開始整理衣物，是的，這是麥蒂教廷的規矩，因為他們的能力來源於聖光女神，祈求神力的時候，必須以最崇敬的態度。
很快，他雙手合十，開始禱告了起來。
比他想像的容易！
在這個神奇的空間裂縫裡，還沒等他念完禱告經文，聖光女神就降臨了。
霧蒙蒙的光芒不刺眼，卻將周遭照得亮堂堂的，一尊聖光女神的神像縹緲的出現在上空。
聖子喬治依舊虔誠的禱告完，這才抬起手，「勇氣！」
光芒大作！
無窮無盡的光芒從聖光女神身上迸發而出，所過之處，每個人的心裡頭都開始湧起強大的力量，身體變得活躍，思維變得活躍，仿佛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勁。
除了那個國際巫師聯合會的巫師。
「我就知道。」
他小聲地嘀咕著，翻了個白眼。
麥蒂教廷的勇氣術是分敵我的，而這個敵我可不是什麼所謂的神靈來區分，而是以施法者本身的內心深處的判定。
他們深入研究過這個信仰之道的超凡能力，太清楚這點了。
但這時候可沒有人去理會他。
光芒映照著整個空間裂縫，每個人都受到了影響。
尤其是幾近枯竭的小老闆。
他感覺自己不知道在大海中漂泊了多久，咬牙支撐施法著維持著郵輪不裂開，在如此漫長的時光里，他真的已經到極致了。
剛剛跟曹教授講了幾句話之後，他再度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
要不是他感覺自己施法的效果愈發的厲害，給自己釋放了不知道多少道巫術加持自身，甚至已經徹底陷入昏迷之中。
而現在，他猛然再度清醒了過來。
一下子就抬起頭看向了空間裂縫的另外一邊——他好像要做到了，他就要到了！
於是小老闆連忙再度施展巫術。
他是如此的得心應手，這些現學現用的巫術效果賊棒，郵輪震盪了一下，再度啟航，朝著空間裂縫的出口駛去。
恍恍惚惚之間，他仿佛又聽到了有人在勸著他。
這是魔鬼的引誘之聲！
——「快啊，從郵輪上跳下去，底下有嚴自度他們在接應著你，要帶你回現實世界。」
「不！我不回去！我要給安仔送過去！我要幫安仔！我還要救我爸爸！」
——「別特麼犯傻了，快停下來，危險！」
「不！我不怕危險！」
——「伱等我們上來幫你開船，我們來帶回去就好了，你跟著嚴自度回去！」
「不！你們都是幻覺，你們都想叫我放棄，我！不！答！應！」
就這樣，嚴自度他們驚呆地看著一艘巨大的郵輪陡然從石頭島船旁游過，這才發現他們原來距離是如此的近。
他們還看到郵輪邊緣扭曲的空間裡，其他人正吊在彩帶上，隨著大船飛速前進，而在扭曲的空間中搖晃大叫。
咻~
郵輪上方飄蕩著一面似真似幻的風帆，那是巫術擬態而出的，但此刻這道巫術的效果是如此的誇張，讓如此龐大的郵輪的速度快到讓人反應不及。
等嚴自度面色巨變的時候，郵輪已經徹底朝著空間裂縫處飛馳而去。
郵輪上的小老闆還在叫囔著，「滾開，滾開，你們這些討厭的聲音！」
而後，一道巫術光芒亮起，他們的石頭島船上陡然也亮起了一道風帆，強大的推背感襲來，帶著他們朝著反方向衝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