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凝視的目光
林安一手高舉抓著地鐵車廂里的拉環，一手抱著電腦包低著頭，盡力不讓自己去看周遭的一切。
但即使是這樣，他的視野還是不自覺地往旁邊稍稍的移動，在視野的邊緣，一條鮮紅色的緊身長裙裙擺正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搖曳。
剛剛那種感覺……
與平時的幻覺有極大的不同！
林安說不上來有什麼區別，但似乎隨著這個少婦所產生的幻覺，看起來更為生動。
就仿佛通過電腦屏幕看城市街道的視頻，和站在路邊看街道的區別一樣，竟給林安一種莫名的靈動和真實。
真實到這個女子仿佛真的穿著一件寬鬆的古怪袍子，真實到讓林安以為自己真的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他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能感覺到一股審視的目光正籠罩著自己。
或者說……
他慢慢抬起頭，輕輕地扭動了一下因為低頭太久有些發酸的脖子，果然看到地鐵天花板上，赫然出現的一張大臉。
那是一張足足有列車車廂一半寬度的黑貓圓鼓鼓的臉蛋，睜著綠幽幽的大眼，從地鐵頂棚撕裂的破口處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這頭黑貓是如此的巨大，僅僅是扒拉在缺口的爪子，都足以從林安的天靈蓋捅進去，再從肚皮上刺出來。
黑貓好似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好奇地歪了歪脖子，帶著疑惑的語氣叫了一聲，「喵~？」
林安強忍著自己不去做出任何反應，好似根本沒有看到這隻貓一樣，懶洋洋地扭動了一下脖子，又重新低下了頭。
他掏出手機，借著手機沒點亮的屏幕看向上方，沒有破裂的天花板和貓頭，有的只是列車的天花板和柔和的燈光。
那個女人在看著我！
所以我看到了一隻黑貓在看我？
林安假裝抬起頭看向車廂牆壁上的路線，不經意移動著視野，果然看到那個女人正雙手抱胸看向自己的方向。
她真的在看我？
林安不能確定，女人帶著一副茶色的墨鏡，他並不能很好的確認這一點。
但隨著女人在他看過來的時候，俯身低頭看著嬰兒車裡的寶寶，林安連忙再度看向車頂。
那隻巨大的黑貓不見了！
又過了一會兒，幾根鋒利狹長的尖刺從天花板扎入，仿佛在撕扯著罐頭一樣，徑直扒拉開一個巨大的窟窿，一個巨大的黑貓貓頭再次出現！
這下子……
林安是徹底確定了，因為他在視野旁光里感受到女人看過來的動作。
「！！！」
這種幻覺……
是別人對自己投射目光的一種獨特的體現？
那昨天下班的時候，電梯裡看到的那條看起來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蟒蛇，又怎麼解釋。
頓時，林安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他皺著眉思考著過去接觸的一切，隱約發現這並不能這麼簡單的解釋自己的幻覺，因為有好多的幻覺都跟別人的目光沒有關係。
「前方『二期軟體園站』到站了，請準備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列車的廣播將林安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生活，工作，忙碌的一天即將開始。
他隨著人潮湧出地鐵站，隨著人潮擠進電梯，一路上忍耐著各種各樣的異常幻覺，最終來到了辦公室。
「滴~」
「已打卡，林安，上班時間早上7:45。」
林安所在的公司名字是『鹿角軟體開發有限公司』，在遊戲開發領域有著響噹噹的招牌。
但這是以前。
隨著極富人格魅力的前老闆病逝，公司原來的那些員工被挖的被挖，更是有元老股東帶走了公司的項目和大批技術骨幹，另起爐灶。
小老闆子承父業，卻沒有繼承父親的能力，目前只能靠著原來父親的人脈接一些亂七八糟的活，勉強度日。
「安仔，你怎麼搞的！」
林安剛剛從背包里將筆記本電腦拿出來，小老闆風風火火地推開他辦公室的玻璃門快步走了過來，用一種很不善的眼神盯著林安。
又來了……
林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這個花花公子，扯了扯嘴角，「老闆，又怎麼了？」
「你自己看！」
老闆手中的平板幾乎都要懟到林安的面前，裡面赫然有一張網頁動態海報，圖片是一個穿著宮裝的女帝，朝著屏幕的方向勾起蔥白的手指頭。
「我讓你獨自完成這個海報項目，覺得以伱的能力來說，這本來應該是特別簡單的，隨便敲敲鍵盤，點點滑鼠就可以了。」
林安翻了個白眼，噢，說得可真輕鬆。
「安仔啊，你辜負了我對你的厚望啊，你看看你這是什麼審美！」小老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林安用力地捏緊拳頭，又緩緩地鬆開，掙扎地露出還算平和的笑臉，認真的看著他，「老闆，我是編程人員，不是美工，繪圖更不是我擅長的！」
「對呀~」小老闆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輕輕拍了拍林安的肩膀，「所以你應該感謝我，是我這個伯樂敏銳地發覺了你獨到的審美和潛力，讓你的職業生涯擁有了更多的可能。」
我謝謝你啊！
謝謝你全家！
還幫我做職業規劃，可真是辛苦了您。
林安轉頭撇了眼辦公室角落的一個空位，要不是那個能力強悍的美工妹子覺得公司在你領導下前途無亮離職了，你會找上我？
「咳~咳~」
小老闆顯然也注意到了林安的目光，頓時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將平板放到林安的鍵盤上，「安仔，你應該相信我的眼光，你的能力絕對是可以的，就是稍稍有點不懂這個東西的關鍵。」
林安愣了一下，低頭俯視著平板上的圖片，說真的，這繪圖的質量雖然不敢說超過其他畫師的圖片，但也在水平線上的。
精緻的面孔更趨向國人的審美，而不是業內慣常偏向的老外的審美，在古裝的題材，絕對看起來是更有氣質。
「關鍵是什麼？」林安表示疑惑。
頓時，小老闆的表情突然間精彩了起來，就好像從乾巴巴的花骨朵綻放成一朵鮮嫩的菊花。事實上在林安的眼裡，眼前老闆粉色的西裝領口，不再是脖子和腦袋，而是一大簇米黃色的菊花。
小老闆眼神迷離高舉雙手比劃著名某種帶有韻律的線條，手掌還一晃一晃的。
他挑了挑眉，「懂了嗎？」
「你看你弄的這個，我不是說不漂亮，她確實美極，我差點都舔屏了。」
「但是她不富有啊！」
小老闆一臉痛心疾首，「關鍵是還不慷慨！」
林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很是無奈，這玩意他不懂啊，「老闆，你這也太為難我了……」
「我認為你是可以的。」小老闆一臉誠懇，「我給你加年終獎！」
「這不是年不年終獎的事情啊……」林安有些無奈，而且這才五月末，年終獎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安仔，一分努力一分收穫啊。」小老闆將手放在林安的肩膀上，「這是我好不容易搭上『素新軟體開發公司』的線，這只是一個開頭，要是能拿到他們接下來要啟動的大項目的外包，我就可以重振父輩的光輝！這是一件需要堅決執行的事……」
小老闆嘰里呱啦地講著，林安的表情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如果網上的帖子沒有瞎說的話，當年前老闆掛了的時候，大肆挖走重要技術人員的公司，就是這家『素新軟體開發公司』了！
你這是重振父輩光輝？
怕是你爸要氣得掀開棺材板來揍你才對！
「這是他們的老總的妹妹搭建網站引流用的海報，反正你努力做到最好，好好地讓素新軟體看到我們鹿角軟體公司的實力！」
就在這時，前台的妹子腳步急促地走了過來，「老闆，素新的老闆過來拜訪。」
小老闆愣了一下，陡然雙眼放光，瞪著林安小聲地說著，「一定給我做好了！」
說著，他連忙跟著前台朝著公司前台接待的地方走去。
「哎呀呀~陳總，蓬蓽生輝啊，我就說今天的麻雀怎麼叫得那麼歡呢~~」小老闆賤賤的聲音傳來。
林安撇了撇嘴，低頭去按台式機的啟動按鈕，陡然看到一隻巨大的毛絨絨的黑爪子出現在自己的工位旁。
他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重新變為正常，只是若無其事地坐好，看著顯示器屏幕里啟動的畫面。
然後，那隻爪子再度靠近了一步，林安幾乎都能感受到那毛絨絨的觸感。
一隻巨大的黑色貓臉湊到林安的面前，巨大的綠色豎瞳倒映著他的身影。
「咯咯咯，可別這樣說，我今天帶著小孩出來隨便逛逛，逛著逛著就到你公司樓下了，乾脆就上來坐坐。」
「哎呀呀~陳總~那可真是緣分呀~~」
黑貓陡然化為一道黑色的煙霧散去，林安抬頭望去，赫然看到一個推著嬰兒車穿著紅色緊身長裙的少婦正和小老闆有說有笑地朝著老闆辦公室走進去。
又過了一會兒，老闆辦公室的玻璃門再度推開，小老闆一臉興奮地對著他瘋狂的招手，「安仔，安仔，快過來！」
毛絨絨的觸感再度襲來。
從林安的背後探出腦袋來，蹭著他的臉頰向前伸，隨後，黑貓大臉扭過來盯著林安，張開那滿是銳利牙齒的嘴巴。
「安仔，叫你呢，快點。」
林安有些沉默了站了起來，抿著嘴朝著老闆辦公室走去。那隻腦袋幾乎都快蹭到辦公室天花板的黑貓，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