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自首

  「不敢不敢,陛下,罪臣是千真萬確服罪自首,絕無半點虛情假意啊!我……嗚嗚嗚哇……!」

  寧白說著說著徹底繃不住了,直接痛哭出聲,「罪臣自從去年被寧嵩老賊強行帶著叛出國門,在鎮海城足足待了一年,一年啊陛下,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嗎?!」

  嗯,我知道。

  林止陌差點下意識的點點頭。

  很早之前天機營和紅粉就成功打入了鎮海城,寧嵩父子的所作所為他雖然不敢說瞭若指掌,但是大概情況都是知道的。

  曾經的內閣首輔過的什麼日子?

  家中宮闕樓台,宴飲行樂,應時飲饌,所見所用都是當世最好最貴的,就算寧嵩一直以低調謙和的面目示人,可寧府的浮華奢靡也是尋常人家連想都無法想像得到的。

  可是自從叛逃之後,父子倆就只能整天龜縮在鎮海城裡。

  那鬼地方,往東看是草原,一片綠,還好。

  往西看是沙漠,一片黃,每天傍晚配著夕陽落入地平線的景象,寧白只覺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差不多是時候去死了。

  可奔馬角射,再不見彩山燈火。

  寧嵩是什麼心態林止陌不知道,但是寧白早就受不了了,他一個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貴公子,哪裡甘心過這種苦日子?尤其是他還在臨出京時受了重傷差點嘎了。

  寧白繼續哭得像個淚人,抬頭眼巴巴看著林止陌,滿臉誠懇:「罪臣這一年因傷重無法動彈,只能忍辱負重,但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惦念大武惦念陛下,如今我傷勢恢復,自當回國自首,即便是陛下將罪臣梟首,罪臣也不願繼續龜縮於異國苟且偷生了!」

  他將自己從戰場上逃回來並且改名溜回大武的經過說了一遍。

  林止陌面色愈發古怪,寧白想念大武就算了,還想念自己?當初沒被自己虐夠麼?

  但是想想他也能理解了,寧嵩那種不動聲色但極其強大的掌控欲他很了解,小黛黛不就是在他的強行安排下落到現在的地步麼?

  要不是自己心地善良妥帖安置……她都不知道該慘成什麼樣。

  再看寧白,原來他也算帥哥一枚,可現在,又黑又瘦,頭髮亂糟糟且髒,趴在那裡像個蟑螂曬成干似的。

  寧嵩老狗真是造孽。

  寧白此時也正好順著他的思路在繼續往下說,一臉的義憤填膺。

  「陛下你可不知道,寧嵩老賊素來管我管得嚴,完全不理人家受得了受不了,當初那所謂的小閣老也不是我自己想做的,是他非逼我進的文淵閣,最後被陛下趕出去時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終於可以不用遭罪了,我那不是什麼助理政務,那就是僭越,大大的僭越啊!」

  「還有他那次造反,我在之前是壓根不知道,就連衝撞禁宮也是老賊的人押著我去的,我……」

  寧白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的說著,將一切罪過都丟到了寧嵩頭上,完全沒有客氣。

  林止陌終於聽不下去了,冷哼了一聲。

  寧白頓時住嘴,乖乖俯首不敢再說話,只是低下的腦袋稍稍偏了些角度,讓自己的眼角餘光能看得到林止陌的表情。

  他剛才說的話里其實有大半都是真實的。

  他真的不想繼續在鎮海城待下去了,不想繼續被寧嵩控制著了,自己早就成年,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己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該在這個年紀還要被自己老爹管束甚至擺布。

  所以他想逃,而且有這個想法很久了。

  他這次回來是經過千百次仔細思量後做出的決定,只是之前一直因為受傷坐在輪椅上,無法行動,而傷愈後又一直被寧嵩看著。

  直到大月氏揮兵征剿可延部,在查干嘎圖交戰,而寧嵩又碰巧逼迫他前去參戰,準備讓他開始在可延部上層露臉,為將來接手他的權勢做準備。

  寧白徹底崩潰了。

  他要反抗,他要逃離,就算曾經的大武第一少做不成了,他也不想做大武第一喪家犬。

  媽的,家都回不去了,還整天想著造反。

  寧白很想指著寧嵩的鼻子罵他:有病吧?你能打得過姬景文?

  而偏偏在他心裡最痛苦最崩潰的時候,諾爾台和一眾將領還偏偏將他視作小丑般嘲諷。

  於是寧白一下子想通了。

  回大武,回京城,見姬景文,自首求饒!

  不知是因為這一年的慘澹生活還是因為寧嵩日復一日的責罵,寧白反正一刻都不想在草原上逗留了。

  跟著寧嵩繼續造反早晚會死,可回去自首卻不一定。

  他可是知道的,當初太平道的聖母和兩個聖女都被姬景文原諒了。

  好吧,就算她們是因為長得好看,可還有個楚王姬景昌,他在湖廣造反被平之後姬景文也沒殺他,甚至讓他去榷場管理,那可是個肥差啊!

  連造反的手足兄弟他都能饒過,自己這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應該更無傷大雅了吧?畢竟我從頭到尾沒幹過什麼壞事啊,而且他不是一向看不起我嗎?

  所以他在聽到查干嘎圖出現大武的炮聲後毫不遲疑的就跑了。

  寧白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惴惴不安的等著林止陌的發落。

  這時閔正平從懷中掏出那份寧白的畫遞了過來:「陛下,此乃寧白投誠之機密,請過目。」

  寧白心中激動起來,自己期待的立功時刻到了。

  可是林止陌只是接過看了一眼就丟回到閔正平手裡,淡淡說道:「這地方朕知道,不過韃子的鍛造手法太過簡陋粗糙,不必在意。」

  閔正平錯愕了一下,將畫收起,憐憫地看了眼寧白。

  寧白也大大失望了一下,但是隨即卻激動了。

  瞧瞧,我說什麼了?

  可延鋼刀比如今大月氏的刀更堅硬更鋒利卻更輕薄,所以可延部的匠作監是連大月氏王庭的北府鐵衛都一直在尋找的機密要地,但姬景文……啊不是,陛下卻說不必在意。

  就說打不過吧?掙扎個毛線啊!

  但想是這麼想,求生的欲望還是讓他趕緊開口:「陛下陛下,罪臣還有許多機密,可以全都交代,絕無錯漏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