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刺殺毫無徵兆,甚至看不到是從那裡來的。
巷子裡逼仄狹窄,連躲避都完全沒有可能,但是林止陌一點都不慌,甚至連面色都沒有變一下。
因為有戚白薈在。
果然,在箭雨即將臨身之際,一片劍芒驟然閃現,仿佛銀河自天際灑落,化作一道光幕護在了林止陌身前。
叮叮連聲,地上已經灑落許多箭支。
那個被戚白薈掐住的黑衣人竟然趁著這個空當翻身躍起,落到了巷子邊的院落里,轉眼消失了蹤影。
戚白薈一閃身回到林止陌身邊,抓住他的胳膊追了進去。
林止陌在身子凌空之際右手不著痕跡的在身後擺了擺,暗中幾個潛伏著的身影正欲衝出,見之又立即不動了。
在越過圍牆的一剎那,林止陌看向地上的箭支,不禁眉頭皺了皺。
這不是弓箭,是弩箭,而且看規格制式似乎不是大武所產。
可是沒等他仔細研究,腳下已經落地。
這是一家尋常人家的院落,幾個婦人正在洗衣的洗衣,曬東西的曬東西,院子裡擺著不少罈罈罐罐,還晾曬著魚乾和蝦米等海貨。
戚白薈將林止陌護在身後,淡漠的掃視著這些婦人,可是她還沒開口,幾個婦人已經丟下手中的東西圍了上來,表情憤怒的指著戚白薈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在前世的時候林止陌就覺得閩南語是華國最難懂的方言,他能勉強唱幾句粵語歌,可是閩南語就只會一個愛拼才會贏。
眼前這幾個婦人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懂,就只聽出她們似乎很生氣,在責問自己為什麼闖進他們家裡。
福建民居的格局很是複雜,紅磚白石的牆體,層層進深,房屋一座連一座,往往是大房後套小房,幾開間後又擴展出幾間,布局精巧,層層疊疊。
這樣的建築風格讓戚白薈這等高手都瞬間失去了目標,剛才的漢子已然不見,不知道藏進了哪間屋子。
幾個婦人擼起袖子已經圍了上來,口沫橫飛對著戚白薈叫嚷著。
劍芒一閃,長劍橫在面前,幾個婦人頓時住嘴,面露驚懼之色後退了幾步,但還是沒有離開,依然瞪著戚白薈和林止陌。
戚白薈問道:「剛才那人呢?你們把他藏哪了?」
幾個婦人一聽又炸了,再次七嘴八舌的罵了起來。
一個年輕婦人用半生不熟的官話說道:「藏什麼人?我們好端端的在這裡洗衣胡,什麼時候藏人了?」
這座宅子看起來住的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家,這幾個婦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舊衣,甚至還有打著補丁的。
都是些平民?可是剛才的刺殺是從哪裡來的?是什麼人要殺他?
幾個婦人提著棒槌又叫道:「趕緊走啊,不然我們叫人了!」
戚白薈向林止陌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發現刺客。
林止陌不動聲色,說道:「走吧。」
兩人再次騰空越牆,回到外邊。
巷子裡還是一片安靜,外邊的街道上依然喧譁熱鬧,剛才的那一幕仿佛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只有地上那零散的弩箭在證明這裡出現過刺客。
林止陌沒有停留,沒事人一樣往外走去,院子內的幾個婦人此時才像是卸下了重擔一般,急促的喘著氣。
院落某個角落的一口大缸中探出一個頭來,正是剛才被戚白薈擒住的黑瘦漢子,四下看看安全之後才跳了出來。
幾個婦人急忙圍了過去。
「阿正,他身邊有這樣的高手,為什麼沒人說過?」
漢子搖頭,眉頭緊皺:「我們也沒收到過風聲,不過他們幾家那麼有錢,有高手護衛也不奇怪。」
一個老婦道:「好了別說了,你趕緊走,萬一他們找人再來搜查怎麼辦?」
「不會,他們最近也不敢鬧事,所以我們要趁著皇帝還沒到的這段時間抓緊做事。」
漢子冷笑一聲,隨即握住老婦的手輕輕拍了拍,「阿嬤,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給阿誠報仇的!」
老婦眼睛瞬間紅了,渾濁的老淚滾滾而下,拉著漢子的手道:「你自己小心。」
一個婦人已經開了側門探頭出去看了一眼,回頭低聲道:「沒人了,可以走了。」
漢子點點頭,竄出側門悄然離去。
只是他們卻沒發現,某座屋子的房頂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盯著這裡,並趁著她們沒注意的時候毫無聲息的跟上了那個漢子。
夜色已經漸漸籠罩在了泉州府城上空,街道上依然熱鬧無比,到處飄散著美食的香氣。
戚白薈看了眼林止陌,問道:「今晚不走了?」
「不走了。」林止陌搖搖頭,望著街邊一個個酒樓飯莊的店招,似乎在考慮去哪家吃飯。
酥酥現在還在安溪縣的山裡,從府城到那裡還有好幾十里路,今晚肯定是到不了的了。
何況剛才還莫名其妙被人刺殺了一次,林止陌總要弄清楚到底是誰這麼快就發現了他。
兩人隨便找了家客棧投宿,讓小二將飯菜端到了房間裡。
林止陌一邊吃一邊問道:「師父,現在可以說說了,那個商會是怎麼回事。」
戚白薈想了想,說道:「就是福建幾個世家聯手創立的商會,名叫金福會,表面上是互相幫扶一起做生意賺錢,實則就是聯合走私,運送貨物去海外。」
「金福會……」林止陌喃喃重複了一遍,又問道,「知道都有哪幾家麼?」
戚白薈道:「蔡佑的蔡家是首腦,另外還有漳州梁家,有個陳家,還有個林家。」
說到林家時戚白薈看了林止陌一眼。
林止陌沒理會師父姐姐揶揄的目光,說道:「聯手走私,盤子越大賺得越多,這些世家還真是會做生意。」
戚白薈道:「這個金福會雖然看起來名聲不顯,除福建之外沒人知道,但底蘊驚人,不容小覷,別大意。」
林止陌冷笑:「當然,從福建一省的奏章中從未提過這個名字來看,我就知道他們不簡單。」
忽然房門被敲響。
戚白薈過去開門,手已經撫上了腰間軟劍。
房門開啟,柴麟閃身進來。
「老爺,方才的刺殺已經查到些眉目了。」
林止陌眉頭一挑:「哦?哪家?」
柴麟的表情有些古怪,說道:「不是哪家,是他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