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
柴麟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雙手遞上,「這是杜家與梁家往來的部分帳目,陛下請過目。」
林止陌接過來翻看了一遍,帳目中牽涉的數字大到驚人。
從帳目上的日期來看這不過只是兩年的,但僅僅兩年,上面的流水就達到了八十多萬兩之多,就算只說利潤也能有一半都不止。
林止陌合上冊子,眉眼間浮現出了幾分怒氣。
平津侯杜家是曾經的後族,但是延續百年之後漸漸沒落了,也就是他在啟動犀角洲開發計劃時,那時候的朝堂還是寧嵩占據著主導,但杜榮卻堅定且主動的靠向了他。
一直到現在,杜榮都是絕對的保皇黨一族,而且身上並沒落著實權,林止陌也一直對他很是信任。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走私一案居然有他杜家一份。
艙門一動,蒙珂終於吹夠了海風,從外邊進來了,小臉被吹得紅撲撲的,額前的頭髮更是早已濕漉漉一片。
林止陌對她招了招手,讓她坐在旁邊聽著。
柴麟又說道:「陛下,是臣沒有說明白,走私是杜榮之弟杜暉所為,杜榮或許並不知曉,這些年裡與漳州梁家聯繫的都只是杜暉而已。」
林止陌愣了一下,緩緩點頭,心中鬱結稍緩。
但是他很快又想起一件事來,杜暉,不就是剛被自己撤掉的京西營指揮使麼?
「臣按陛下吩咐,早早將人手撒去了福建,又故意將陛下將至的消息四下散開,如今那些世家全都在抓緊收攏人手和物資。」
柴麟說到這裡頓了頓,一臉欽佩道,「陛下妙計,本來那麼多世家,要一舉抓獲所有人所需耗費的人力不知幾許,如此一來能省不少事。」
蒙珂也聽明白了,眼睛亮閃閃的,心中暗道:先生這是投石示警,讓他們自己拾掇完畢等咱們一袋子兜走……真陰險啊!
柴麟此時又說道:「還有,臣已查明,在安溪縣欺凌鄉民的那個四少爺蔡庭威所在的蔡家並非蔡佑一族,乃是另一個蔡家,不過這些年借著一個蔡字招搖撞騙,竟從一個小家族漸漸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是他家也因此與蔡佑一族有著暗中的聯繫,臣已經讓人盯著他們了,應當會很快找到。」
「嗯,你做得很好。」
林止陌對柴麟的所作所為很滿意,蔡佑伏法了,但是蔡家卻忽然憑空消失在了世人眼前,只將一些小蝦米交給了福建按察使司,算是交差了。
蔡家滅不滅的林止陌並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蔡家這麼多年的積累,包括財富,還有他們走私的商隊、路線、人手等等。
林止陌看向柴麟,說道:「讓你的人小心些,到時候你的仇你自己報,朕許你親自去砍蔡家家主的腦袋。」
柴麟怔了一下,隨即滿臉激動地跪了下去:「臣,謝陛下隆恩!」
柴家曾經也是福建的望族,是個延續百年的書香門第,因同在泉州,又對蔡家走私一事頗為不滿,最終引來蔡家的報復。
一夜之間,柴家滿門盡歿,只逃出了一個柴麟。
當初墨離將柴麟引薦給林止陌,加入天機營時,就曾說過這段過往。
林止陌身為皇帝,卻還將這種小事記在心裡,並且金口玉言答應讓他親自報仇,這讓柴麟無比感動。
蒙珂在旁邊看著聽著這一切,心中唏噓不已。
先生在京城就開始排兵布陣,早早的在福建撒下了一顆顆棋子,福建的世家們同樣也在暗中聯手,為了皇帝的即將到來做準備。
雙方現在還隔著幾千里路,就已經開始交起了鋒,她身為一個旁觀者默默看著這一切,就像在欣賞著一局高水平的對弈,雙方你來我往,暗藏殺機,箇中兇險盡在她眼底。
蒙珂覺得自己似乎很能習慣這樣的事情,也適合這樣的事情,女孩子家家的對勾心鬥角居然十分感興趣,算不算是一種變態?
嗯,變態這個詞是先生說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
夜晚來臨,廣闊的海面上一片漆黑。
林止陌也不知道船停泊在了哪裡,他也懶得問,晚膳過後坐在船艙中發著呆,腦子裡盤算著到了福建之後的行動。
艙門一響,白衣閃現,戚白薈拿著一壺酒走了進來。
林止陌回過神來,笑道:「又想喝酒了?」
戚白薈搖搖頭:「是拿給你喝的,你最近腦子用多了,給你解解乏。」
林止陌心中一暖,素來沒心沒肺打直球的師父姐姐居然會關心人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驚人的改變。
他接過酒壺,順著壺把將戚白薈的柔荑抓住,將她拉到身邊。
戚白薈看了眼他的手,沒有反應,順勢坐了下來。
「師父,你今天看到彭朗的反應了麼?」
林止陌提起酒壺喝了一口,香氣凜然,正是他的百花蜜釀。
戚白薈點點頭:「吐得很厲害。」
「是啊。」林止陌意味深長的說道,「通常會這麼暈船的一般都是陸地上生活的,雖然不是絕對,但也是大概率了,而且……」
他看著戚白薈道,「你有沒有發現,他哪怕在吐的時候,眼睛也是在觀察著四周。」
戚白薈點頭:「是,他很警覺。」
很警覺的意思就是這個人很小心,很謹慎,隨時隨地會防備有人害他。
林止陌將酒壺遞給戚白薈,示意她也喝一口,接著說道:「其實我看他的樣子不太像是草原上的民族,長相雖然粗豪,但是和我們中原人差不多,所以排除是大月氏甚至波斯人的可能。」
戚白薈看著他的眼睛,不說話,不做反應,因為她知道林止陌一般這麼說話的時候,肯定還會有後續。
果然,林止陌接著又說道:「但是你看他的腿,很明顯的羅圈,也就是說他從小騎馬……」
戚白薈忽然身子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