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麟繼續說道:「臣是無意中發現了那個胡人,一路跟蹤才看到他去熊府送信的,最終在熊楚書房中找到了這封信。」
林止陌有點不敢相信,因為他對熊楚很熟悉,這是個十分謙和穩重的年輕人,平時除了當值就是在家中看書或練武,幾乎不怎麼出去。
再說鄭國公已經是勛貴頂峰,家中又資財千萬,說熊楚和胡人勾結,他圖什麼?
林止陌打開信封看去,只見信紙上是一手娟秀的字跡,似是女子所寫,字裡行間纏綿溫柔,儘是思念之意。
沒有意外,這就是一封情書,而在落款處卻沒有名字。
只是,情書沒問題,羽林衛統領也可以談婚論嫁,但胡人送信就透著一股子不對勁了。
但是林止陌覺得的這個不對勁並不是說熊楚和胡人暗通款曲的不對勁,而是若他真的和胡人勾結,那麼送信的何必非要來一個胡人,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大春!」
林止陌將信放下,才開口喊了一聲,忽然間心中一凜。
這事有古怪,非常古怪!
最近連著出事,五城兵馬司,玄甲衛,京營,都要麼沒了首官,要麼突然調動,現在又輪到羽林衛了。
羽林衛是禁宮守衛,掌管著整個皇宮的安全,夏雲不在,要是現在查出熊楚有問題,羽林衛也必將出亂子。
可是不查的話又不能安心,熊楚究竟是不是和胡人有勾結,哪怕對方只是個妹子。
不對,這是個陽謀,京城中防衛森嚴,到處是錦衣衛的眼線,那隻幕後黑手不可能不知道,他讓一個胡人送信,為的就是要讓自己懷疑和猜忌,以熊楚的特殊身份,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必然會被暫時停職。
林止陌仿佛看見了一張冷笑的臉正在注視著他,並且問他:你敢不查麼?
徐大春已經進來了,林止陌讓他先站在那裡等著,自己瞑目沉思。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來,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說道:「去將熊楚找來,另外……你再給朕去辦點事。」
說罷他在紙上飛快寫下幾句話,折好,交給徐大春。
「不得泄露,不得讓任何人知曉!」
林止陌的神情十分嚴肅,徐大春也感同身受,渾身緊繃了起來。
「是,臣遵命!」
徐大春領命離去,林止陌又對柴麟道:「傳信給墨離,讓他火速回京,你們在京城外方圓百里所有密林山坳中探查一番,但有發現立即回來稟報。」
京城本就面積極廣,周邊方圓百里更是一個大到離譜的範圍,但是柴麟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應了下來。
柴麟離去,沒過多久熊楚來到,林止陌和他在御書房內秘密交談了沒有多久,就忽然暴怒,命人將熊楚拿下,送入詔獄。
當天下午,一條消息就送入了文淵閣。
羽林衛副統領熊楚暗中勾結大月氏烏孫部,暫時停職徹查,雖然熊楚斷然否認有勾結的事實,可是陛下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解釋。
這條消息當即震驚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文淵閣內的大佬們都知道熊楚是什麼樣的人,可是誰都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勾結番邦。
沒多久之後鄭國公熊成闖入宮中求見林止陌,要一個說法,然而最終爭辯無果,憤憤回府之後緊閉大門,誰都不見。
咚……咚……
悠遠的暮鼓聲傳遍宮中時,林止陌正在景陽宮中和薛白梅一起吃著晚飯。
他現在已經養成了習慣,一旦有什麼想不通或者很難解決的事情時,總會來找薛白梅聊一聊,這丫頭腦子活絡,鬼點子多,遇事不決時經常會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那封信上就只有肉麻話沒有什麼實質的內容?」
「嗯,好像沒有聊什麼動作之類的……」
「你正經點!」薛白梅忍不住打了林止陌一下。
「咳咳!好像是扯得有點遠了。」
林止陌輕咳兩聲趕緊扯回正題,「熊楚對這封信也是一頭霧水,說是根本沒見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書房,擺明就是被人陷害了,不過我將計就計,讓他先去鎮撫司大獄裡住著。」
「你做得是對的。」薛白梅表示贊同,掰著粉嫩纖細的手指給他分析道,「那個胡人送信就是一個突兀的點,信里故弄玄虛裝作情書又是個突兀的點。」
林止陌眼神飄忽了一下,飄向薛白梅的胸前,又一本正經道:「對,兩個突兀的點。」
薛白梅忍不住又打了他一下,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胡說八道!到眼下為止你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到底要做什麼,你就一點都不緊張麼?」
「緊張有毛用。」林止陌放下碗,隨意的抹了抹嘴,「是誰的問題沒什麼好猜的,擺下這麼多花里胡哨的手段,那就是說明快要動手了,也快要露臉了,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先下手為強!」
「萬一又是個坑,故意想誤導我搞錯人怎麼辦?」
薛白梅不說話了,林止陌這話說得是對的,雖然他們都在懷疑這事的背後最大可能是寧嵩,可萬一不是呢?
強行拿下寧嵩會惹來很大的麻煩,山西周家和江西寧嵩老家還有江南福建一大片關係盤根錯節的世家和官員,如果他們同時鬧事就算是朝廷能強行鎮壓,可是帶來的後果也是林止陌不能承受的。
這也就是林止陌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還能容忍寧嵩繼續在內閣,繼續在朝堂上給他添堵的原因。
就算他強行拿下寧嵩,但萬一不是他呢?就算弄死寧嵩也沒什麼,可是自己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結果被幕後之人趁虛而入,豈不是虧大了?
兩人默然相對半晌,林止陌終於再次開口:「現在我想不明白的是,那人將這麼多事做得如此明顯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有十分強大的底氣,一點都不怕我得了警示之後提前準備對策麼?」
薛白梅搖頭:「我也想不通,這不合理,但那人或許是真的有了完全的對策。」
林止陌冷笑:「但是那人不管是誰,有一點他可能忘了,我是個皇帝,是皇帝就會有很多他難以做到的事情,有很多他無法具備的手段。」
薛白梅也很認同,有些事情就算幕後之人再聰明再手段高超,可皇帝畢竟有著難以匹敵的手段和權力,那是別人無法企及的。
林止陌忽然咧嘴一笑:「我有一些想法,梅兒你幫我合計合計。」
薛白梅也笑道:「巧了,我也有一些想法,你先說,看看能不能碰巧合在一起。」
「好,我打算……」
緊閉的大門內,林止陌和薛白梅低聲交談著,並時不時的在紙上寫下一條又一條不知什麼內容,一直聊到了月上中天。
門外不遠處的屋頂上,戚白薈百無聊賴的揪著衣角,望著下方緊閉的門窗和安靜的氣氛,嘟囔道:「今天真的就一直聊正事了?無聊!」
一夜無事,京城中無事,景陽宮中也無事。
第二日一早,朝會再次開啟,林止陌一臉陰鬱的來到太和殿中,登上金台。
百官都看出了他的心情不好,於是都噤若寒蟬,不敢隨意出聲,然而接著一條消息就讓林止陌的心情更不好了。
「啟奏陛下,慈善總會一批賑濟物資以及二十萬兩白銀於河南境內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