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陌可從來不信什麼天譴,對於這種好端端的宮殿崩塌,他就只有兩個解釋。
要麼年久失修,要麼有人動了手腳。
太廟年年有人修還有人天天把守,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走吧。」
林止陌說道。
徐大春神色緊張道:「陛下,現在去內閣會不會……」
「去什麼內閣?」林止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當然是先去太廟看個究竟。」
徐大春和傅鷹對望一眼,相顧愕然,他們沒想到林止陌在這當口已然氣定神閒的,光是這副定力就足以讓他們佩服。
只是去太廟又能看什麼?看一堆崩塌的瓦礫碎石?
林止陌從逍遙樓後門走了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有點可惜,今天這樣熱鬧的日子沒能多呆片刻。
馬車疾馳,直奔太廟,一路上春花爛漫陽光溫暖,讓林止陌感覺很舒服,斜靠在車廂內享受著這一切。
徐大春和傅鷹則苦著臉,根本沒有閒心去欣賞這些。
他們如今都是林止陌的心腹,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尤其是徐大春,堂堂錦衣衛指揮僉事,現在愣是成了林止陌的貼身護衛。
其親密程度連王青都已經不如,若是林止陌被冠以天譴之名趕下金台,接下來第一個遭殃的必定是他徐大春!
太廟離京城並不近,過了將近一個時辰,馬車才算是趕到。
還沒靠近,就見太廟門前一隊百人禁軍正如臨大敵般嚴密守著門,見有馬車來到,遠遠的就拉開了弓擺開了陣。
一名將官喝道:「來人止步!再敢上前格殺勿論!」
馬車果然停下,林止陌從車中踏出,一身常服,讓那將官愣了一下,但隨即便認了出來。
於是場面變得尷尬了,那將官遲疑了片刻才過來見駕,行禮之間也明顯有些彆扭。
林止陌不與他廢話,抬腳往裡走去,並說道:「朕進去看看。」
「這……是!」
那將官不敢阻攔,遲疑了一下後急忙跟了上去。
進門之後走過一段長長的甬路,穿過享殿,林止陌絲毫沒做停留,徑直來到第二重的寢殿門外。
來到這裡他已經能夠看到,前方的寢殿真的崩塌了一角,磚石樑木崩了一地,整個寢殿東北角上只剩下了半截斷牆,入眼處儘是狼藉一片。
隨行的太廟守軍將官低著頭跟在身後不發一言,瑟瑟發抖。
他是當值的守軍最高將領,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怕是他終將難逃一死,或許連家族都將被牽連。
林止陌走到殘垣之前,背著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當看到某一處時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徐大春緊緊跟隨在他身邊,低聲問道:「陛下,你要看啥?臣幫你一起看。」
林止陌頭也不回,淡淡說道:「焦痕。」
「焦痕?」徐大春一愣,接著頓時醒悟,「陛下是說寢殿乃是人為損毀?」
林止陌不再理他,繼續往前走去,繞著寢殿細細查看。
傅鷹在旁也聽到了,頓時來了勁頭。
林止陌卻忽然回頭,豎起手指在嘴前:「噓。」
傅鷹一怔,看了一眼跟隨著的太廟守軍將官,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保持了沉默。
林止陌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直接踏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瓦礫,然後似乎從裡邊找到了一個東西,但是沒有被那守軍將官看到,放入了懷中。
接著他又繞著寢殿看了一圈,似乎什麼都沒做,也沒什麼都沒說,最終就這麼安靜離開了。
守軍將官看著離去的馬車,一臉詫異。
在他看來,皇帝在這時應當要麼暴跳如雷,要麼滿臉驚慌,可是他們這位陛下為什麼如此淡定從容,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回去的路上林止陌一直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靠在車廂里靜靜思考著。
忽然,駕車的傅鷹低聲說道:「陛下,咱們到了。」
林止陌從沉思中清醒,掀開帘子往外看去,卻是已經回到了宮門外。
他踏下車來,一名黃門小太監便急急上來:「啟稟陛下,寧首輔與諸位大人在太和殿等候,請陛下速速前往。」
「朕知道了。」林止陌點點頭,也不等御輦來接,就這麼大步走了進去。
太和殿上,幾乎所以在京的四品官員都在這裡了,還包括許多未到品級的御史以及翰林學士,紛紛三五成群、交頭接耳的,熱鬧得如同菜市。
門外的鴻臚寺官員忽然高聲喝道:「陛下駕到!」
霎時間,殿中恢復了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集中向了殿門口。
林止陌一身常服出現,神情自若,眼神深邃,就這麼淡定的從百官中間穿過,徑直登上金台。
底下百官看著他的目光各異,有驚疑,有憤怒,有惋惜,有戲謔,不一而足。
徐文忠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岑溪年,只見他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麼。
又看向勛貴隊列,衛國公等人剛被從犀角洲喚回,一個個面露茫然,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止陌整理一下袍服,安然坐下,開口說道:「這麼急著見朕,有何要事?」
從他進門起,眾多官員的臉色就開始變得不太好看,身為皇帝卻穿著常服走街串巷,那就是失儀失德,如此行徑是朝中眾多學士夫子深惡痛絕的。
現在他又這麼不咸不淡的問什麼事,頓時激起了許多人的怒火。
禮部尚書朱弘率先發難,高聲喝道:「敢問陛下,可知太廟崩塌?」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卻又瞬間消失不見。
「知道了,怎麼,朱尚書有話要說?」
朱弘臉上滿是陰雲,眼神憤憤,死死盯著林止陌,說道:「陛下,太廟損毀,乃上蒼示警,如此驚世駭俗之事,陛下竟無動於衷,反問臣有何話說?」
林止陌嗤笑一聲:「你是禮部尚書,太廟出事,不是應該你先查明緣由麼?怎麼反來問朕?你懷疑是朕弄塌的?」
「陛下可曾自省,若非你自己昏庸失德禍害蒼生,連祖宗都已看不下去了,才給太廟示下如此懲戒?」
朱弘終於爆發了,與他一起爆發的還有那一眾讀書人。
「陛下還要狡辯什麼?」
「還什麼陛下,我呸!」
「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