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更加專業的稽稅緹騎
大明在漢城、仁川取得了大勝的消息,早就傳回了京師,對於戚繼光率領京營,再一次取得了勝利這件事,京師所有人反應都很淡然,認為理所應當。
戚帥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但是因為沒有邸報的消息,大明民間,還是以小道消息為主。
小道消息里,傳的最離譜的就是戚繼光大顯神威,露出萬丈真身,行雲布雨,催風鼓浪,三淹仁川,淹死倭寇無數,倭寇賊酋化身八岐大蛇,意圖阻攔,被戚繼光萬丈金身,砍掉了三個頭,八岐大蛇望風而逃的神話故事。
對於這種志怪故事,連禮部都有點無可奈何,志怪故事,開始是對的,過程是離譜的,結果又是對的。
所有人都在等邸報的消息,而邸報在等皇帝的聖旨,皇帝在等前線的戰報。
終於在萬曆十四年八月十五這天,皇帝收到了來自前線的戰報。
「報!」緹騎急匆匆的跑進了通和宮御書房,將火漆封好的信筒呈送御前。
朱翊鈞從馮保手裡拿過了信筒立刻打開,看著捷報,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
「毛利輝元逃竄後,陳璘率水師從月尾島進攻仁川,花郎協只抵抗了三個時辰就選擇了開城投降,戚帥收到了仁川戰報後,立刻調整,將戶田勝隆等三萬倭寇圍困於馬山館,將其盡數殲滅,擊殺倭寇三千四百人,俘虜兩萬一千餘人!」
「戶田勝隆被生擒於車下!」
「漢城爆發了巨大的動亂,倭寇殺花郎,花郎也不肯坐以待斃,開始了反擊,雙方在漢城火併,死傷不詳,但羽柴秀吉等人率領倭寇逃往了忠州。」
「大明收復漢城、仁川!好!重重有賞!」
戶田勝隆是這次領兵作戰的倭國大名,被大明軍生擒,並且已經械送天津州,馬上就可以送到京師了,扔進解刳院裡,是戶田勝隆的結局。
漢城火併,倭寇和花郎協打起來沒多久,整個漢城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大明軍趕到的時候,只剩下了一片廢墟。
「陛下,漢城五大宮全都被倭寇焚毀了。」馮保低聲說道:「連之前朝鮮國王的陵寢也被挖開了,大明軍到的時候,連棺槨都被打開了,陪葬之物,都被倭寇掠走了。」
戚繼光、梁夢龍的捷報,主要集中在戰場上,而李佑恭則是四處轉悠,看看有沒有新鮮事告訴陛下,李佑恭還真的看到了,漢城附近的朝鮮王陵,從神道、箭門、樓閣、帛爐、到墓冢全都被破壞。
朱翊鈞眉頭一皺,問道:「李昖知道他們家祖墳被倭寇給刨了這件事嗎?」
馮保趕忙說道:「從前線抓到的倭國探子的口供來看,李昖是一清二楚的,甚至還跟左右表達了自己的憤怒,說此仇不報非君子。」
朱翊鈞深吸一口氣,厲聲說道:「然後李昖就要跟倭寇一道,把朕送往朝鮮的糧草火藥,給朕燒了?被挖了祖墳的是他李昖,不是朕!」
「李昖一說就是朕逼他的,廢了他的王位,還要廢國,朕真的沒給他留活路嗎?朕不准他來,他就不會自己連章上奏,請求內附嗎?非要朕親自要求?」
「大明朝中有不少的復古派,他們最喜歡柔遠人,朕為了滅倭大業,也是可以勉為其難答應的,他做了嗎?沒有,他根本沒想著內附,就要跟倭寇合起伙來,現在被李舜臣給殺了,他活該!」
漢城仁川這一戰,大明搞定了兩個麻煩,主要的麻煩是倭寇,漢城陷落倭寇之手,前線一直蹭蹭不進去,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而次要的麻煩,是朝鮮王室的麻煩,對於這個麻煩,大明是不太好解決的,張居正已經不止一次喊出要讓朝鮮王室落水了,但落水仍然有後患。
朝鮮王室、文武兩班,全都被李舜臣給殺了,物理意義上天街踏盡公卿骨,李舜臣要殺李昖,就必須把這些文武兩班都殺了,一個不剩,因為他們是利益共同體,這就是謀反,謀反是暴力,不是過家家。
李昖不肯內附,這下好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陛下,李昖很清楚,一旦他上奏內附,陛下答應,他就再也沒有可能是朝鮮王了,就是他想,文武兩班也不允許他想。」馮保倒是對這個問題有點自己的看法。
李昖不是陛下,李昖根本沒有掌握過朝局,就是個提線木偶,哪怕是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朱翊鈞滿是感慨的說道:「真的是太遺憾了!」
「下詔義州,朝廷已經驗明李昖正身,文武兩班就地安葬吧,還有,嚴旨斥責李舜臣!再大的矛盾也不能殺大王啊,看看這事兒弄得多不體面,降職,必須降職!就降為義州守備,為信武將軍吧,讓他戴罪立功吧。」
馮保掰著指頭數了數,低聲說道:「這是升官吧。」
義州守備是個五品,可信武將軍是四品,在軍中大約就是副參將,這裡面最大的問題就是,李舜臣從朝鮮武官,變成了大明武官。
這真的是責罰嗎?
「朕說降職就是降職。」朱翊鈞一看馮保,非常肯定的說道:「李舜臣本來是朝鮮正三品的咸鏡北道都護府使,這現在只是義州守備,你說是不是降職?」
「是是是,臣遵旨。」馮保俯首領命,其實對於李舜臣殺死李昖這件事,大明朝堂上有兩種不同的聲音,一種是認為李舜臣以下犯上當誅,一種則是認為李舜臣平叛有功當賞。
以下犯上是不成立的,因為大明皇帝已經明確廢王、廢國、撤藩,那李昖的身份就是個被看管的罪犯,說以下犯上,那豈不是說皇帝的聖旨是放屁?
但現實也要考慮到李昖的確是朝鮮王,這次李舜臣為了永絕後患,宗室、文武兩班根本沒有一個活口,皇帝這個決策,和稀泥,李舜臣從朝鮮官降低一級成了大明官,算是明降暗升了,都能說得過去。
而且跟著李舜臣搏命的那些朝鮮軍兵,也跟著李舜臣都變成了大明軍,這就是大明皇帝給的報酬,對於李舜臣、以及所部,這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這年頭,想成為大明的自己人,難如登天。
「陛下,德王殿下請陛下前往格物院,有一個祥瑞獻上。」馮保提醒陛下行程,又到了陛下最喜歡的祥瑞環節,格物院這次沒有遮遮掩掩,是大明的七十二匹馬力鐵馬試車成功的祥瑞。
朱翊鈞拿著一本紅綢緞面的奏疏,面色凝重的說道:「朕覺得皇叔在忽悠朕,朕記得去年年底才量產了四十八匹馬力的鐵馬,今天,就七十二匹了,這才短短半年,朕就是那麼好大喜功的人嗎?」
紅綢緞面奏疏,就是祥瑞專用奏疏,這一次格物院給了皇帝一個極大的驚喜,馬力提升速度超過了張居正提出的一年翻一倍,半年就翻了一倍。
馮保趕忙說道:「陛下,這台鐵馬最大馬力是就九十六匹,但是不能長久維持,所以,取了最低馬力奏聞,中間馬力是八十四匹,德王殿下已經很保守了。」
朱翊鈞覺得德王是投其所好,誇大其詞,一如當年趙高騙胡亥,指鹿為馬。
但馮保非常確認,德王非常保守,給鐵馬設定了最大、最小、中間馬力,以中間馬力為準,奏聞以最小馬力。
最大馬力會浪費鐵馬壽命,金屬也是有疲勞性的,一直以最大馬力運行,很容易出問題,最大最小,都不客觀,只有最大壽命穩定輸出的動力去衡量鐵馬的標準,才客觀。
「那就去看看吧。」朱翊鈞站起身來,不相信就去看一眼。
德王朱載堉、格物博士黃子復、李開芳、焦竑、張嗣文等人,早已在格物院門前等候,見到了陛下的儀仗趕緊迎駕。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朱載堉帶著三十多名格物博士見禮,大明皇家格物院有格物博士107人,這三十多人是鐵馬項目的格物博士,他們負責這次七十二匹馬力驗收。
「免禮。」朱翊鈞是腿著來的,通和宮和格物院都在禁苑,一共就不到五分鐘的路,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的面孔,露出了個笑容。
徐光啟在萬曆十四年參加會試順利考中了進士,同時也考入了格物院內,成為了一名格物博士。
「徐博士,伽利略現在何在?」朱翊鈞問起了伽利略,這是面聖過的番夷人才。
徐光啟趕忙俯首說道:「伽利略現在去了福建,給福建百姓接種牛痘,到明年年初,才會來到京堂,參加皇家理工學院的考試。」
進格物院有兩條路,科舉考中進士、算學成績在前五十名,才有資格參加格物院考試,就跟翰林院吸納翰林一樣,皇帝在萬曆五年,特別增設了五十額員進士,就是為了格物院人才遴選。
這五十員進士考不進格物院,也可以到理工學院任學正。
而另外一條路,是進入皇家理工學院,學成之後,可以留院或者考進格物院。
格物院和皇家理工學院的關係,有點類似翰林院和國子監的關係,尤其是在理工院生也有秀才功名之後,就更是相似了。
伽利略是個番夷,自然考不中進士,只能走理工院和格物院的路線了。
朱翊鈞走進了格物院,就看到了兩個已經完成了總裝的鐵馬,長兩丈一尺、闊九尺三寸、高七尺三寸,也是個龐然大物,一個鐵馬的外包圍全部被拆除,方便陛下觀看內部結構,另外一個鐵馬已經在預熱,準備試車。
朱載堉一點點介紹著鐵馬的各個部件,然後帶著皇帝來到了一個長桌前,開口說道:「陛下,這是格物院做的模型,雖然小,但它也有三馬力的動力。」
桌子上是個模型,但也不能算是模型,是格物院對鐵馬研究的另外方向,減重、小型化,太重不方便運輸,而且非常浪費原料,小型化是為了讓蒸汽機擁有更多的適用範圍。
從半間房到只有一個大書桌的大小,擁有三馬力的動力,已經是了不得的奇蹟了。
「預計後年,這種三馬力的鐵馬才能真正量產。」朱載堉解釋,這東西,目前還屬於工匠們巧奪天工的範圍,類似於核舟記里,在核桃上雕出一個活靈活現的舟來,量產還有點困難,不過已經能看到量產的可能了。
「試車吧。」朱翊鈞研究了下格物院送來的新手辦,非常喜歡,這東西就只有一台,他玩夠了,才會給朱翊鏐和朱常治玩,今天的主要目的還是驗證七十二匹馬力的鐵馬。
這個巨大的鐵馬,預計在年底就可以量產,而王崇古對毛呢官廠全機械生產的野望,就落在了這台動力更加強勁的鐵馬之上。
朱翊鈞的觀禮台離得位置比較遠,一個個力士,將一塊塊標重五十斤的鐵塊,放在了鋼托盤之上。
朱翊鈞隨機挑選了兩個鐵塊提了下,確實都是五十斤,而且每一個鐵塊都要過稱。
「總重一萬零八百斤配重。」朱載堉請陛下檢閱了配重之後,開始了試車。
雖然已經見識了數十次鐵馬試車,但朱翊鈞依舊覺得震撼無比,火爐的風箱加大了風力,已經點燃的煤炭在爐膛之內變得通紅,鍋爐的水開始沸騰,但是高壓閥死死的壓住了蒸汽,直到蒸汽頂開高壓閥,讓高壓高熱的蒸汽進入管道。
在離心式飛球調速器調節之下,蒸汽進入了氣缸之中,推動著風箱式結構內的往復活塞和閥杆,由慢到快,快速前後運動,而推桿連接飛輪,快速旋轉了起來。
隨著汽笛聲驟然鳴起,飛輪拉動著一萬零八百斤的配重開始上升,在半分鐘內,上升了十丈左右的高度停下,一次實驗完成,而後配重塊慢慢下落,循環往復。
整個試車一共要進行三十次,這三十次,要半個小時左右,朱翊鈞的神情越來越輕鬆,七十二匹馬力鐵馬試車成功。
在第三十次配重鐵塊落地的時候,朱翊鈞笑著說道:「很好,重重有賞,格物院人人領百事吉盒。」
鐵馬這個項目有三十多名工匠,七十二匹馬力鐵馬通過驗收後,從格物博士到工匠,都有既定的恩賞,即便是最普通的工匠,都能領到一百銀,而負責設計的格物博士有五百銀。
後續鐵馬授權給各官廠生產後,還有細水長流的使用費分紅。
而格物院人人有賞,就是額外的賞賜了,即便是沒有參與鐵馬項目,每個人有額外的恩賞,百事吉盒裡有五十銀,比皇帝生孩子發的大吉盒內的兩銀,要多的多,連負責行政的禮部官員,都人人有份。
朱翊鈞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往格物院注資了,都是格物院自己收支平衡。
「謝陛下聖恩。」朱載堉帶著格物院格物博士,禮部尚書沈鯉帶著禮部諸官謝恩。
「皇叔,朕比較好奇,這才半年,就從四十八匹馬力,到九十六匹馬力了?」朱翊鈞在欣喜之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實在是太快了。
「陛下,打井的時候,打到水的一瞬間,水會噴出來,鐵馬製造,之前一直在刨土,現在終於打到井了,所以井噴了一下,我們這些年陸陸續續解決了一些問題,比如我們將廢蒸汽加入鍋爐循環之中,經過冷卻再放出等等。」朱載堉笑著解釋道。
這些年,除了蒸汽冷凝循環,減少蒸汽熱量流失之外,還有傳動裝置的改良,平行四邊形連杆大大的拓寬了蒸汽機適用範圍;離心球調速器對整個工況的控制;鏜床的出現降低了汽缸內部的光滑和圓跳動差;蒸汽閥配重對壓力的控制等等問題。
所以才有了這種快速提升。
朱載堉繼續說道:「具體到這次,是材料的提升,七十二匹鐵馬的重量,比四十八匹馬力的鐵馬輕了一千三百斤。」
朱載堉曾經對皇帝說過,一切的基礎都是材料,只有材料有巨大突破,技術才能實現。
格物院院長朱載堉有一個項目叫蒸汽輪機,即便設計的已經足夠完美了,但基礎材料無法突破,蒸汽輪機就遲遲無法真正的、可靠的轉起來。
「我們的鋼材正在變得更加優秀,因為我們現在換了個思路。」朱載堉思考了片刻說道:「還是讓李開芳來解釋下吧。」
朱載堉沒有攬功,而是把李開芳推了出來,讓他解釋格物院研發思路的改變。
李開芳有點撓頭,他不善言辭,對這種情況,有點難以應對,他沉默了很久,才讓人拿來了三個碗一個小球說道:「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點複雜,臣這裡有三個碗,有一個球,我們規定,找到這個球算是陛下勝。」
「臣把這個小球,扣在碗裡。」
李開芳擋住了皇帝的視線將碗的位置調換了一下,說道:「陛下,請選擇一個碗。」
「這個。」朱翊鈞指向了最左邊的一個碗。
李開芳伸手把最右邊的一個碗打開說道:「陛下,臣為陛下排除了一個錯誤的答案,陛下要換碗嗎?」
「換不換碗,有什麼區別呢,既然不在第三個碗裡,就一定在前兩個碗裡,換不換,機率不都是相同的嗎?」馮保疑惑的問道。
「非也、非也,朕換。」朱翊鈞眉頭一挑,笑著說道。
「陛下英明。」李開芳打開了中間的碗說道:「球的確在中間的碗裡,這不是偶然,當我們排除掉一個錯誤答案後,陛下不換碗獲勝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換碗獲勝的概率為三分之二。」
馮保呆滯了下搖頭說道:「臣不能理解。」
「這不怪你。」朱翊鈞笑著說道:「不光是你,大宗伯也是一臉的迷茫,但格物博士說的言之鑿鑿,常識和規律產生了衝突。」
三個碗,一個球,當選定一個碗,排除掉一個錯誤答案,換碗贏的概率是不換碗概率的兩倍。
「朕要是不換,就是三個里選一個,朕要是換,就是兩個里選一個,自然獲勝的概率更大了。」朱翊鈞十分確信的跟馮保解釋,這個邏輯其實真的很簡單,就是個典型的三門問題。
馮保看向了沈鯉,當看到了沈鯉也是一臉茫然的時候,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大明最聰明的讀書人,都不明白,他馮保不懂,那不是理所當然?
「陛下,臣有個公式,來描述這一現象,這個公式包含了先驗概率、條件、後驗概率。」李開芳看陛下能聽懂,那是興奮的無以言表!
他推導出這個公式的時候,自己都不相信,後來反覆驗證後,才確認了確實如此,而後講給五經博士們聽,五經博士們都覺得李開芳瘋了。
但隨著這個公式不斷被驗證,大家終於接受了違反常理但正確的公式。
當李開芳講解公式的時候,朱翊鈞聽得津津有味,沈鯉、馮保、張宏等一干人等,一臉的迷茫,甚至馮保懷疑,陛下是否真的聽明白了。
朱翊鈞當然聽懂了,這是條件概率學,利用先驗概率和似然函數來計算後驗概率,似然函數其實就是李開芳說的條件,甲條件發生乙現象的概率,利用後驗概率,從而做出最優選擇。
有的時候,數學的確讓人難以理解。
李開芳十分興奮的說道:「根據公式,我們現在換了個思路,當我們不知道某個結果的時候,就先主觀的估算一個數,然後利用實驗結果,將這個估算的數值不斷地精確,最終得到了結果。」
「格物博士用這種辦法,完善了材料學,當我們不知道添加多少配料,才有足夠硬度、柔韌度的時候,我們就隨便估算一個值,進行實踐,利用結果減少誤差。」
「簡而言之,支持某個現象的條件發生的越多,則該現象成立的可能性就越大。」
「咦。」朱翊鈞眉頭挑了一下說道:「朕想到了這個公式的應用場景了,並且可以通過這個應用場景來解釋這個公式了!」
朱翊鈞拍了拍手,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才繼續說道:「朕要把這個公式用到稽稅上去。」
「我們的稽稅緹騎在辦案的過程中,最難的從來不是稽查帳目,而是確定目標,誰才是那個不肯交稅的敗類,這是最迫切的問題,這一篩選過程,一定會製造冤假錯案,弄得人心惶惶。」
「這一眼看上去,所有要稽查的目標個個都是遵紀守法、個個都是忠心耿耿,那麼怎麼從茫茫人海中,找到這些敗類呢?」
「只要我們找出這些偷稅漏稅不法之徒的共同點,將這些共同點,列為條件,就是支持逃稅這個現象的共同點即條件越多,那這個傢伙逃稅的可能性就越大!」
李開芳用力一攥拳,十分確信的說道:「陛下,臣就是這個意思!」
「李博士,你看,稽稅院成立了十多年了,積壓了許多的卷宗,朕只需要把這些卷宗的關鍵詞挑選出來,作為條件進行篩選,是不是就可以極大的縮減稽稅的範圍?」朱翊鈞頗為興奮的說道。
「從算學的角度去看,就是如此。」李開芳非常確信的說道。
朱載堉拉了下激動無比的李開芳,讓他趕緊閉嘴,五經博士不涉政,這是五經博士超然地位的保障,也是朝中官吏們眼不見為淨、允許格物院存在的原因,李開芳過界了。
但萬事萬物之間都有普遍聯繫,格物院博士們既然生活在大明,就不可能避免政治。
皇叔很確定皇帝陛下聽懂了,因為陛下聽懂了這個公式,連馮保、沈鯉都聽懂了,朱載堉滿臉複雜的說道:「陛下啊,這就是個公式,主要是用來格物院研究用的,比如材料配比,而不是用在稽稅。」
「稽稅院已經足夠厲害了,臣在格物院都已經聽聞了稽稅緹騎的威風。」
「皇叔安心,這是政務,和格物院沒關係。」
「朕會密諭稽稅院,減少這件事被外人知道的可能,稽稅緹騎也要專業才是,這個公式用在帳目審查上,也是極好的。」朱翊鈞笑呵呵的說道,他在前面擋著,火燒不死他,就燒不到格物院的頭上。
稽稅緹騎們越專業,辦案的準確率越高,威權就越重,就會有越多人主動納稅,稽稅的範圍就越小,理論上,繼續發展,不稽稅也能把稅都收上來,但那只是理論。
一萬三千人的稽稅緹騎,更加專業,可以有效的減少冗員的發生,維持稽稅院長治久安。
朱翊鈞很快就令人將過往所有積累卷宗里的偷稅條件,進行了篩選,很快出現頻率最高的七個標籤,就放在了朱翊鈞的御案之前。
「陛下,臣有個想法。」馮保和張宏互相看了一眼,張宏往前走了一步說道。
「哦?你講。」朱翊鈞看著面前的七個標籤笑著說道。
張宏俯首說道:「陛下,這萬事萬物都在變化,過去十多年的案子,可能對今天的事兒,已經沒有了借鑑的意義,不如只挑選三年的案卷進行篩查,挑選出的條件,會更加的準確。」
朱翊鈞眼前一亮,立刻說道:「嗯!有理!每三年審查一次卷宗,條件篩選出來,更加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