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

  第518章 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

  朱翊鈞出行雖然簡樸,但沒有人會小覷陛下,大明軍就是朱翊鈞最大的面子!

  三萬京營三萬水師,就問誰敢小覷!

  番夷使者的目光里人人充滿了畏懼,就是畏懼,五桅過洋船還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游龍號已經很難理解了,但現在大明水師會飛,已經突破了他們的想像。

  完全沒什麼用的玩具,在番夷使者心裡,就是不可戰勝!真正的天兵天將!

  就是欺負番夷沒見識。

  連沙阿買買提都是心有餘悸,大明這種強悍的水師力量,真的遠征蒙兀兒國,也不是不切實際的天方夜譚,幸好,就沙阿買買提了解到的情況,大明愛好和平,而且現在蒙兀兒國和大明是友邦,蒙兀兒國殖民印度,將棉花賣給大明,大明將棉布賣給阿克巴。

  阿克巴大帝每天都在盼望著大明馬船到港,船上的貨物拿去當二道販子,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只要不犯賤,大明很少對外攻伐。

  大明水師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大明海疆,保證大明海權不受侵犯和挑戰。

  朱翊鈞在陳璘換好了首里侯的冠帶後,健步來到了港口的棧橋上,等待著緹帥趙夢祐做最後的安全檢查,大明皇帝要登船,這是早就定好的流程。

  皇帝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立刻衝上去,但緹帥還是要檢查。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皆賴皇帝聰明睿哲,成功儷美於唐虞,文武聖神,茂德丕隆於湯武。大明才有如此強軍,大明之禮樂,必然聲教洋溢乎天下!陛下之聖眷,必然仁恩普洽於寰區!夷夏清寧,神人歡慶!」李成梁在閱艦式結束之後,立刻馬上就跑了過來,上來就是一頓馬屁,拍的人頭暈目眩!

  「誰寫的詞兒?」朱翊鈞好奇的問道,李成梁雖然讀過幾本書,但絕對寫不出來這樣的詞,平日裡上奏疏都用俗文俗字的他,也開始咬文嚼字了。

  「臣實在是有感而發啊!」李成梁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不瞞陛下,侯於趙給臣寫的詞,怕別人上了賀表,臣只會一句陛下威武,那多尷尬,好歹也是寧遠侯,不能跌份兒。」

  老李雖然沒文化,但老趙有啊,給李成梁整了好幾套詞,保證方方面面不跌份兒。

  「有一句陛下威武就夠了。」朱翊鈞則是滿臉笑容的說道:「遼東近來可還好?」

  李成梁現在完全沒有藩鎮化的意思了,事事都以朝廷馬首是瞻,現在一心要做忠君體國寧遠侯,李如松可是陛下開路先鋒,大明京營副總兵,師承譚綸戚繼光,最精銳的騎營在李如松的手裡。

  李成梁真的叛了,那才是人神共棄,天地難容。

  李成梁一臉興奮的說道:「說起這個臣就有話說了,今年啊,臣打算再拓土三百里,那個老趙怎麼說來著?哦,要開發大鮮卑山的山貨,山參、木耳、毛尖菇、皮草等等都很有價值,一邊開採山林,一邊安置遷徙至遼東的人丁,如此循環,臣也不懂那些,老趙好啊,老趙在,吃進來的,就不會守不住,只能原封不動的吐出去。」

  「難受啊!」

  吃進去消化不了還得吐出去,只有犯過胃病的人才能懂那種痛苦,李成梁之前在遼東就是類似這種吃了吐、吐了吃,屬實是把李成梁噁心壞了。

  以前遼東的困局是全方面的,防守戰線實在是太長,而進攻開拓,怎麼吃進去怎麼吐出來。

  之前遼東都司有三個關隘,第一是撫順,第二是鐵嶺,第三是廣寧,廣寧要應對韃靼的宗主大汗土蠻汗,而鐵嶺要應對外喀爾喀和海西女真,撫順方向,則是要面對建州女真,而征戰,全靠李成梁那三千客兵,只能疲於奔命,不停的轉戰,之前遼東總兵,連續數次陣亡,和這種野外轉戰有很大的關係。

  這破仗打的李成梁腦袋都大了。

  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但遼東無法進攻,不僅僅是來自於朝堂的阻力,更是來自於文教,之前李成梁在遼東獨木難支,他倒是很能打,但能打有個屁用?

  出塞大勝,殺點人,只能回到關內來,只能短暫紓困,但治標不治本。

  打下來,沒人去防守,或者說,沒辦法去屯耕。

  李成梁其實也會屯耕,雖然遠不如侯於趙,他之前寬甸六堡安置了六萬四千戶,超過二十五萬人丁,那是張學顏和李成梁一起弄的,但是結果就是朝堂之上,連章彈劾他李成梁要做大明的安祿山,自那以後,李成梁就沒辦法屯耕了。

  而侯於趙抵達遼東後,這個局面才得到了徹底的緩解,侯於趙的拿手好戲,不是別的,正是屯耕。

  「不是,寧遠侯為什麼叫侯於趙老趙,而不是老侯呢,他不是姓侯嗎?」朱翊鈞疑惑的問道。

  李成梁一時間有點尷尬,低聲說道:「臣給他起的外號,侯於趙其實挺慫的,這也不敢,那也不敢。」

  趙宋,趙慫,朱翊鈞直接就樂了,這李成梁真的是,打仗的本事很大,給人起外號那是一套又一套。

  「聽說寧遠侯,在遼東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當真是瀟灑的很呢。」張學顏也是見到了老搭檔,調笑了一句,李成梁在遼東的日子,是極為瀟灑的,帶著鷹犬爪牙家丁,四處遊獵,當真是逍遙生活。

  「不瀟灑,不瀟灑,都是為了開拓,為了開拓。」李成梁滿嘴的開拓,但其實情況和張學顏說的差不多,不打仗的時候,李成梁就是遼東打獵的王,侯於趙有的時候一連半個月都找不到李成梁。

  送到內帑那些皮草就是證據,李成梁沒事就往內帑送一筆上好的皮草,都是李成梁親自打到的,主打一個禮尚往來,每次拓土,陛下都給豐厚的恩賞,李成梁送皮草就是回禮。

  李成梁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陛下啊,咱們京遼馳道,能不能修到吉林去?這到吉林要是有馳道,那真的是太好了,陛下,那邊全都是黑土!黑土啊,那得養活多少人啊,種多少地啊。」

  「百姓可以直接通過馳道,抵達吉林,嘖嘖,那了不得、不得了!」

  「沒錢!」張學顏沒好氣的說道。

  什麼人啊,剛入關就要錢,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一個綏遠馳道就夠折騰人了,遼東很大很大,從遼陽修到吉林最少最少也要八百里,而且還不像綏遠那邊一樣,本來就大路,之前修的官道驛路,還能循跡修建,遼東整個水文地理考察,就是個大活。

  朱翊鈞笑著說道:「修還是要修的,錢是沒有的,徵發徭役,大明的力氣還沒那麼足,徵發番夷,又可能促使他們合流共抗大明,所以,先把沿途的水文地理的堪輿圖繪製出來,找好路徑,做好準備。」

  「以前奴兒干都司的官道驛路,暫時還夠用。」

  「陛下聖明!」李成梁聞言大喜過望,陛下是誰?重信守諾的大明皇帝!要麼不許諾,但只要許諾,就會兌現,從不食言,現在答應了,修是一定會修的,而且很快。

  「陛下,查點完了,可以登船。」緹帥趙夢祐,對整個游龍號進行了全面的檢查,才下了船,奏聞陛下可以登船了。

  「游龍。」朱翊鈞邁出了一步,走上了高近兩丈的游龍號,在下面站著的時候,就得仰望游龍號,上了船,更覺這船的龐大,收起堆疊整齊的帆面,旁平整的甲板上,站著是等待閱視的大明水師軍兵,由參將吳惟忠率領。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威武!」吳惟忠見陛下登船,帶著全船500名軍兵,一起見禮。

  朱翊鈞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萬曆十年冬,舟師填渤海,檣櫓連峰巒,雲帆蔽海空,此去三寶太監奉天命下西洋宣威異域,已一百四十七年,自宣德十年以來,禁海之風愈演愈烈,禮樂文明赫昭萬裏海疆之盛況,不再。」

  「今日,水師穿雲破霧,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使光天之下,無不沾文明之德化!」

  「大明軍,威武!」

  朱翊鈞這番話是看著571艘艦船由衷而發,強悍的大明水師,終於讓大明的海疆終於安穩了下來,沿海的百姓喘了口氣,東南的手工作坊開始興建,生產再快速恢復和增加。

  大明不能失去海洋。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水師軍兵無不振奮,他們的努力,陛下看得見,這就足夠了,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水師軍兵雖然救了很多的黔首,但這年代,封建帝制之下,沒有陛下的肯定,缺了很多的東西,軍兵上下,心裡總是空蕩蕩,總有一種文官要害我的迫切感。

  這種迫切感不是被害妄想症,永樂年間那麼大個水師說沒就沒了。

  得到陛下的首肯,至少不必擔心最近這些年了。

  吳惟忠介紹這次的游龍號,朱翊鈞上船的地方在船尾,他在甲板之上看到了船長和舟師的起居室,這兩個房間是船長最開闊的地方了,說是開闊其實也很逼仄,不過是比普通軍兵多了一張固定的床,有四個小的淋浴房,大概人剛剛擠進去的大小,可以簡單盥洗。

  這四個淋浴房是全船軍兵共用,而不是船長獨享,都是排隊洗澡,每月輪一次,船上的淡水極為稀少,如果一直沒有遇雨天,無法蓄水,就不會開放。

  「這裡四個熱氣球是?」朱翊鈞看到了船尾四個小的熱氣球,比之前見到的要小很多很多,只能上一個人的小吊籃。

  吳惟忠介紹著這四個熱氣球的用處:「繫繩索放飛瞭望所用。」

  就跟放風箏一樣,把熱氣球放到空中去,主要是瞭望,如果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就會用旗語溝通,旗幟不同的動作代表了發音,而在指揮室內有專人負責看瞭望氣球上的旗語。

  「好好好!」朱翊鈞圍著船尾四個熱氣球,問東問西,用的什麼燃料,一次放飛能飛多久,有沒有發揮過作用,造價幾何,大明船隊能不能普遍使用等等。

  讓朱翊鈞格外遺憾的是,這種類似於後世放飛無人機觀察的偵查手段,是游龍號獨有的,因為熱氣球的造價極為昂貴,簡單而言,內襯是絲綢的,因為絲綢最為輕盈,在泰西絲綢和黃金等價。

  絲綢加紙加動物油脂進行密封,麻繩進行吊輕木吊籃,很小,只有一個人和一個油桶,燃料是輕油,就是朱翊鈞石灰噴燈用的輕油,貴是無法大規模應用的攔路虎。

  這東西發揮了好幾次作用,因為每次停靠都要放飛,在琉球避免了風暴,在雞籠島避免了觸礁,橫貫大黑溝發現了海寇的蹤跡,還發現了魚群的遷徙。

  「這是什麼?」朱翊鈞踩了踩腳下的木甲板,和別的甲板不同,這裡的甲板居然是鏤空的。

  「下層甲板透氣通風和採光用的。」吳惟忠趕忙解釋道,游龍號一共三層甲板,船頭船尾都設有通風板,在船中間多處設有可開啟的透光板。

  「哦哦,朕明白了,也就是說,如果是風和日麗,就會把所有水線之上、船舷兩側的火炮蓋板打開,這樣整個船隻就可以進行整體通風了,挺好,挺好。」朱翊鈞覺得這個設計可是太棒了,海上也不總是滔天巨浪,把蓋板全部打開,流通性極好。

  四面漏風的游龍號,這不是個貶義詞,而是褒義詞。

  「朕雖然不懂海事,但還是知道這船上最大的敵人,就是疾病,這種設計極好。」朱翊鈞和工部尚書汪道昆反覆確認後,確定了這是大明船隻的創新,之前是因為結構強度需要甲板去支撐,而且密封性種種原因,所以過去的船隻,都是密封甲板。

  而現在大量鋼材在船的龍骨和骨架上使用,使船體的整體結構大幅增強,密封甲板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舒適性升級。

  朱翊鈞就走了兩步,看到了一個張牙舞爪,巨大的機械問道:「這個是什麼啊?」

  「絞盤,收錨和放錨用的,陛下請看。」吳惟忠一聽陛下詢問,立刻一拍手,數十名水師軍兵就跑了過來,從圓形雙層絞盤上取下了木棍,插在了裡面,正著轉了一圈,又倒著轉了一圈,比小臂還粗的繩索隨著絞盤收緊和放鬆。

  吳惟忠頗為自豪的說道:「上下一共四層絞盤,如果急著收錨,四層一同發力,可以在半個時辰內,完成三十丈的收錨。」

  「好好好!」朱翊鈞走上前去,推了推,發現自己推不動,這東西要二十多個人一起攪動,顯然朱翊鈞還沒那麼大的力氣。

  他露出了陽光燦爛的笑容,細細詢問了結構,吳惟忠舉著一個模型,模型是通透的沒有掛代表著船舷的木板,吳惟忠對著大明明公們詳細的解釋著絞盤的設計,四層固定和四層收放,讓速度更快。

  「以前收放三十丈錨,居然要兩個時辰?」朱翊鈞驚訝無比的問道。

  吳惟忠確信的說道:「可能會更久。」

  朱翊鈞每走幾步就是一個問題,他剛走到了船的正中間,就發現四台如同風箱一樣的東西,他指著問道:「這個呢,做什麼用的呢?」

  「抽水用的。」吳惟忠將船隻的模型拿了起來,介紹著大明的設計,主桅杆旁邊是一個蓄水池,也是全船最低的地方,如果需要收集雨水的時候,就會打開天井將甲板上的水放進船艙的蓄水池之內。

  航海,最寶貴的就是淡水了。

  如果需要的時候,天井的四個管道可以抽水,風箱是往復式抽水機,八個軍兵坐下,拉動著風箱,將淡水從最底層抽到了甲板之上。

  朱翊鈞經過詳細了解後,才知道,四層都有抽水泵,雨水沉澱後,也會從最底下把那些沉積物抽出來,而後在船上的鍋爐燒沸後,才會兌著國窖飲用。

  「船上還能生火嗎?」朱翊鈞看到了鍋爐的煙囪,一臉驚訝的問道。

  「可以,船的最底層我們存了六萬斤的煤焦,省著點用,能用很久,主要是燒水,不是做飯。」吳惟忠解釋了下,對於長期生活在陸地上的人而言,燒火就是為了做飯,但是海上不是,海上燒火是為了燒出較為乾淨的水,不是蒸餾,只是煮沸,此時,海上還是以冷食為主,當然也會在燃料充足的時候做熱食。

  「六萬斤煤,不錯,真不錯。」朱翊鈞看著船艙底部的煤炭分布,不住點頭的說道。

  這玩意兒是用充當壓艙石的,在底層的壓艙石,還有三十萬斤的米倉,由一個個的太岳箱裝好密封,防止受潮,還有大量的火藥、鉛彈,也在最底部,各級甲板設有大量的火銃室,裡面的槍架上全是火銃。

  吳惟忠介紹完了最底層的結構,笑著說道:「咱們的船和泰西的船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沒有老鼠吧。」

  太岳箱,就是漕糧箱,這東西被用的到處都是,張居正要收專利費的話,能成為大明次富,僅次於皇帝的大富豪,一個不多,抽一分銀,就夠張居正富甲天下了。

  朱翊鈞曾經和戶部研究過這件事,每個漕糧箱給張居正一分銀,真的不算多,這東西造價二錢銀一個,貴是挺貴的,但是和沉船相比,那可就太便宜了。

  但張居正拒絕了,這東西就是個巧思而已,抽錢有些抽象了,張居正當官要是圖錢,新政稍微拿一點,比徐階還富,朱翊鈞只好恩賞了一番。

  漕糧箱的好處就是沒有老鼠,這東西可是泰西船隻的頑疾,大明的船工,每次清理泰西來的大帆船,都會怒罵泰西番夷,不通禮儀,連基本的衛生都不保持,什麼玩意兒都能收拾出來,老鼠比人小臂還大。

  朱翊鈞如同一個好奇寶寶一樣,問東問西,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問的太多了,帶著略有些靦腆的笑容說道:「朕多少有點沒見識了。」

  萬士和立刻俯首說道:「陛下這話說的,這游龍號設計之精巧,整個大明都是頭一次見,誰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大家都沒見識,也好奇它的為何要設計這些東西。」

  吳惟忠趕忙說道:「陛下,臣剛登船的時候,那真的是跑上跑下,三五天才摸清楚了全船,和陛下一樣,大明軍兵也都是一樣的。」

  水師見多識廣,看得船多了去了,但上了游龍號,都是好奇寶寶,東看看西看看,總是看不夠,纏著船廠的大師傅問來問去,大師傅都給問煩了。

  「哈哈。」朱翊鈞站在前艏的位置,拍了拍三十斤的火炮,笑的更加陽光,大明朝的廷臣們,都跟著一起笑,這次算是撈到了,跟著陛下見了世面。

  快速帆船游龍號,對得起自己的名字,接下來游龍號要進行遠航,前往大明海疆的邊界,馬六甲海峽進行一次商貿,仍然是海測,並且對設計進行進一步的改良。

  三十斤火炮,在船首的位置一共五門,有專門的炮車,負責調轉方向,調整高度,這五門火炮如果一次命中,可以直接擊沉一艘二桅船,重創三桅夾板艦,打到五桅船也夠五桅船喝一壺的了。

  京營覺得三十斤火炮太大,轉運不便,但水師用,剛剛好。

  朱翊鈞從甲板之上,下到了第二層,這一層,掛著很多很多的吊床,除了船長和舟師可以睡床之外,船上所有人都是睡的吊床,用的時候拉出來,不用的時候,堆放整齊,朱翊鈞看到的是井然有序。

  「其實船上睡床有點遭罪,臣在船上也不喜歡床,喜歡這吊床。」吳惟忠吐槽了下松江造船廠的設計,床這東西是為了表示尊貴,為了船長睡的舒服還加了擋板,但船隻顛簸,就變成了碰碰床,連舟師休息的時候,都跑到二層來,把自己扔進吊床里。

  本來搞差異化的東西,反倒是讓享受福利的人,抱怨起來。

  吳惟忠解釋了其中的原因,那個床設計的確實不好,睡著了稍微有點風浪,就是碰腦袋,但還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船上和地上不同,船上搞差異化,下面的人心存不滿,出了海,真的會把船長給扔到海里去,而後就地落草為寇。

  大明水師目前沒有發生這種事,但是之前發生過,防微杜漸,從小事做起,在船上能看到許多平等的設計,比如同灶,比如同住,比如盥洗,國窖的取用等等。

  朱翊鈞和工部溝通了下,才知道,差異化是為了表示船長舟師的尊貴,設計的床睡的不舒服,是刻意為之,這是經驗,取消是不能取消的,只能設計的不舒服一些,讓船長始終知道,在海上,船長就是所有人的寄託,他的每一個命令,關乎船隻生死存亡。

  船長特殊,他要對全船負責。

  船上掛著很多很多的小水桶,細問之下,才知道裡面是水,是為了防火,掛起來的原因是因為風浪,放著會東倒西歪,撒的哪裡都是。

  朱翊鈞問題實在是太多了,本來計劃半個時辰的參觀,硬生生的拖到了一個半時辰,這樣一來,今天回不到京師了,行程有變,馮保從陛下身邊離開了一刻鐘,安排了陛下的住宿等事兒。

  「要對歷史負責啊,大明不能失去海洋,看那些泰西的撮爾小國,僅僅憑著海貿,就開始物質豐富,連紅毛番都敢以日不落自居。」朱翊鈞下船的時候,仍然戀戀不捨的拍著欄杆,對著所有廷臣說道。

  「謹遵陛下聖誨。」群臣再次俯首領命。

  對歷史負責,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大明因為興文匽武、精算風力,導致在北方失去了北平行都司和河套,戰敗恥辱,接踵而來,而大明因為禁海的風力,讓大明失去了關鍵的一百四十七年,撮爾小國成為了大明天朝的座上賓。

  日後春秋論斷,這河套丟失的罪惡,就要扣在大明的身上,君臣都要負責。

  給番夷設座,是因為大明需要白銀,都是大客戶,出手極為闊綽,同樣,泰西番夷特使,能夠跨洋而來,本身已經說明許多問題了。

  十年了,大明的大帆船貿易航線,仍然沒能拓展到泰西去。

  當初泰西的大帆船到港的時候,大明人人驚駭船隻的龐大,那時候,張居正清楚的意識到了大明在造船事上失去了優勢,曾經擁有世界最大規模水師的大明,失去了造船優勢,這何其令人心痛!

  若非殷正茂帶著無法安置的客兵奇襲呂宋,繳獲了馬尼拉造船廠的船隻,若非大明從茅坤家裡找到了鄭和下西洋的舊案,考古式科研,大明會徹底失去海洋,東南沿海,每一處都是敵人來犯的方向。

  那會是何等慘烈的境遇。

  對歷史負責,大明失去了一百四十七年,難道還要再失去一百四十七年嗎?這就是朱翊鈞堅持要來天津衛閱視水師的原因。

  朱翊鈞回到了下榻的住處,收到了一個消息,王謙在京師整了個大活,定點爆破了幾個設有極高門檻的私人交易會,就是那些交易行里的東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