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陛下好生缺…英明!
張居正回朝之後,朝士們便安心了下來,有人攔著陛下向暴虐蛻變,實在是太重要了,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明白了張居正在朝的作用,至於吵著要張居正繼續丁憂的腐儒們,朝中的儒生們會讓這個腐儒閉嘴。
廷議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只不過和之前張居正又當裁判,又當選手不同,現在的張居正已經不過多的干涉皇帝的決策了。
「今日京西有妖僧如登聚徒講學,聲言建塔募化,聲淫犬馬,造捏謗言,為緹騎、東廠所獲。」張居正拿著一本奏疏說道:「臣以為,此妖僧稔惡惑眾,按律當打一百棍遣返原籍奪其度牒,仍應著禮部出榜,嚴禁游僧,及五城兵馬司五城御史衙堂皂役,力加驅逐,以後違例來京並容隱都令各城與緝事衙門,訪拏重治。」
能讓張居正搬到了文華殿上來說的妖僧,而且是有名有姓有法號的僧人,顯然已經不是一般的妖僧。
聚徒講學,違背了朝廷禁令,僅僅一次集會就超過了三千餘人,而這個妖僧如登,聚眾兜售的是帛幣,不是精紡毛呢的帛幣,而是經過了開光的棉布帛幣,主要是因為開光稀缺,而不是精紡毛呢產量稀缺,大抵類似經過佛祖認定的贖罪券。
而建佛塔募集化緣,就是求財,說要建塔,這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有主之地,即便是無主,山川也歸朝廷歸陛下,這廝連個地都沒有,就要建塔,顯然是在騙錢,而且上當的還不在少數。
就這兩項,短短七日就募集到了近萬兩的善款,也不知道說這個如登法師騙術了得,還是說有些人虧心事做得太多,想尋個心安,佛祖都原諒我了,我自己也可以原諒自己了。
聲淫犬馬,則是送子,的確是送子,只不過手段不是祈禱佛祖庇佑,而是密室媾交,自己帶著徒弟一起,從南洋來的一種迷藥稱之為福祿之寶,人服用之後,神魂蒙昧,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而且比較古怪的是,居然無一揭發,還是事後弄清楚的。
造捏謗言,則是鼓譟黑心宰相夜臥龍床,說這張居正在裕王府的時候就跟李太后有染,大明皇帝這孩子,指不定誰才是父親,要不然張居正如此尊主權而不僭越?如此權勢,卻不僭越,唯有這個解釋的理由了。
只不過這誹謗之言,並無書證只有口口相傳,無法確切定罪了。
對於皇帝而言,這就是個越抹越黑的案子,越解釋反而越像是有什麼,只能冷處理,這就是這些個賤儒們整日裡奔著下三路去的原因。
這兩個罪名,都是和下三路有關。
張居正說按律打一百棍,而後遣返原籍奪其度牒,嚴禁游僧,再有妖僧蠱惑生事兒,則嚴懲不貸。
讓張居正如此溫和的原因,其實和李太后有關,李太后信佛,處理妖僧就得慎重一些,之前因為度牒、寺田等佛家之事,張居正已經和李太后發生過兩次衝突。
有度牒的僧道,除了清規戒律之外,仍有度牒的司法特權。
「此獠真的是該死,若非度牒,該以姦淫罪斬。」刑部尚書王崇古代表刑部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建議脖子以下截肢。
海瑞思索了半天說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僧廟有清規,他既然不遵清規戒律,理應逐出佛門,不要因他讓佛門蒙羞,而後以姦淫論斬,不知大司寇以為如何?」
「海總憲所言甚是!」王崇古眼前一亮,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奸臣,有一天,還能和海瑞打配合。
這一招先逐出佛門,再論斬,就變得絲滑和合情合理了起來,李太后那邊也好交代。
朱翊鈞看著海瑞,又看了看王崇古,點頭說道:「那便如此,走斬首示眾的流程吧。」
「先生,朕有惑。」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說道。
「啊?」張居正猛地打了個冷顫,呆滯的看著陛下,這一個疑難雜案,怎麼就逼出了朕有惑這三個字來,張居正到底對這三個字有點應激,一聽這三個字就是一哆嗦。
群臣看著張居正,都是滿臉的問號,張居正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這三個字?
自萬曆元年張居正講筵以來,都是張居正負責授課,朝士們很難理解這三個字對張居正的威力。
「朕聽聞這俺答汗背棄了長生天,而改信了佛家,信佛好呀,既然這些個游僧四處蠱惑人心,不如捕獲之後都送到俺答汗那邊布道如何?他不是信佛嗎?」朱翊鈞今天這個有惑,不是來敲先生思想鋼印的,張居正的思想鋼印所剩無幾,窮寇莫追。
朱翊鈞拿出了一套解決異端的方案,這些個游僧不好處置,而且四處騙錢,蠱惑人心,送到草原去布道好了,想來,佛祖一定滿意。
廷臣們皆是眼前一亮,陛下這個主意,好生缺…不對,是好生英明!
大明不想要,俺答汗四處找,也不用俺答去找了,大明把這些個僧人,打包送過去,兩難自解。
信佛好,遼國信佛之後,就開始跟北宋菜雞互啄了起來,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草原大國,北宋沒有了燕山山脈的屏障,兩國居然能苟且那麼久,著實讓人意外。
信佛之後,進攻性會迅速變得衰弱。
「諸位可有異議?大膽直言。」朱翊鈞看向了朝士,他就是突然萌生了這麼個想法,不確定這麼做是好是壞。
俺答汗之所以信佛而不是信長生天,是因為他背叛了草原,成為了大明的王,信仰長生天不能給他帶來凝聚力和向心力,所以俺答汗選擇了信佛,這就是現實的政治需要。
朱翊鈞不確信此舉是好是壞,畢竟送了僧侶過去,一定會增加俺答汗的凝聚力,適得其反,反而不妙。
譚綸思考了片刻,看向了戚繼光說道:「戚帥,某以為這游僧無礙,戚帥以為呢?」
「陛下,臣也如此以為,游僧不是坐僧。」戚繼光回答了這個問題,而且給了陛下參考意見。
游僧大多數都是不尊清規戒律被趕出來的,雲遊僧侶皆有投靠,名山大寺必然禮遇,這些個游僧撒到了草原上,俺答汗覺得有的忙了。
譚綸和戚繼光長期在東南平倭,相比較北方,南方的信徒更多一些,譚綸和戚繼光接觸過這些個游僧,都是些奸人,他們對統治提供不了任何的益處,只有危害。
流僧?流寇而已。
俺答汗要信佛的旗號已經打出來了,不能出爾反爾,大明把這些游僧送到塞外,任由其自生自滅就可以了。
比較有趣的是這個妖僧是東廠和緹騎們一起發現的,是東廠的番子去西山寺廟上香的時候,聽廟裡的高僧們舉報檢舉,而後緹騎們走訪調查抓獲,還不是那些頭上青青草原的鄉賢縉紳們告發的。
鄉賢縉紳們既然去求子,大約也是清楚自己的問題,而不願意鬧得人盡皆知。
高僧的舉報起始動機,非常有趣,在未釀成大禍之前,趕緊把這個妖僧處置了,要是妖僧真的在京畿弄出了民亂來,大明皇帝的威罰下來,他們這些廟裡的坐僧也會被殃及池魚。
真真正正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陛下聖明。」張居正寫好了浮票呈送御前,張居正在這件事裡,突出一個不粘鍋。
事情不是他捅咕到文華殿的,是內番和緹騎查案,決策上他不想殺人,結果海瑞和王崇古配合起來要殺人,而對流僧的處置,則是旨出聖上,主意是皇帝出的,釘棺材釘的是譚綸和戚繼光。
整個針對佛家的進一步整治工作,張居正並沒有任何的責任,李太后埋怨也埋怨不到他張居正的頭上。
「天津右衛,軍兵張榮等十餘人,聚眾立爐,私鑄銅錢,按察發覺,刑部責令該衛掌印巡捕官擬罪處置。」刑部尚書王崇古拿出了一本奏疏來。
禁止私鑄,這是大明鑄錢以來,定下的一個國策,但是一直沒有執行下去。
萬曆六年元月(283章),張學顏入朝為戶部尚書,就曾經提議過私鑄者斬,朱翊鈞當時就曉諭豪戶,不得私鑄,隨著大明官鑄的規模提升,皇帝真的會殺人。
方向上已經有了禁止民間私鑄銅錢的政令,但是並沒有執行,這是因為執行不下去,當下大明官鑄,實在是無法滿足大明的需求,只能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居正拿著奏疏,看了半天,說道:「鑄的只是鐵錢,一年不過兩百貫。」
銅錢里沒有一點銅,全都是鐵,衛軍搞不到銅來,連大明朝廷搞銅都要仰賴西南滇銅和呂宋銅礦,衛軍自然搞不到了。
「這私鑄奸徒,聚眾販易,各地方設有巡捕及巡檢司官,乃全置之不問,如何獨責衛所等官?西城白磨坊有私鑄爐十餘座,日夜黑煙,人言皆知其私鑄銅錢,大司寇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張居正放下了奏疏看向了王崇古語氣不善,拿衛軍開刀幾個意思?
大明京堂就有私鑄錢坊十餘座,這些錢坊王崇古不查,跑到天津衛查衛軍,這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
王崇古也是毫不含糊,立刻說道:「西城白磨坊的私爐都是武清伯李偉的爐子。」
武清伯李偉,李太后親爹。
張居正愣神,而後嘴角抽動了下,這事兒比較難辦了,這李偉真的是哪裡都有他,上一次已經被太后訓斥過了,朝堂已經有了政令禁止民間私鑄,可是這李偉貪圖小利,著實是讓人頭疼不已。
怪不得王崇古不在京城抓典型,其他的爐主,大抵都是不太好惹的主兒。
大明這私鑄的買賣,大多數都是這皇親國戚在做,不好辦。
「緹帥。」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無法處置,便對著趙夢祐直接下令了,查有什麼不能查的?
趙夢祐立刻回答道:「臣在。」
朱翊鈞面色嚴肅的說道:「去把西城的爐子查封了,若有違抗,就將其武清伯府羈押到天牢關上幾天,冷靜冷靜,還冷靜不下來,就把他的爵位給褫奪了。」
「胡鬧!」
趙夢祐立刻俯首說道:「臣遵旨。」
緹帥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等朝臣們的意見,超品的事兒,都歸皇帝親管,北鎮撫司就這麼個衙門,只聽皇帝的命令,皇帝說一,就絕對沒有二。
「大司寇,天津衛衛軍提領入京盤問清楚,就送大寧衛駐守吧。」朱翊鈞看著王崇古,都是一樣的私鑄,武清伯李偉這規模一聽就比衛軍涉案金額要大得多,這要是處置衛軍,就要處置武清伯府,既然不處置武清伯府,那就只能處置衛軍了。
王崇古要折騰這些衛軍,顯而易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勢要豪右,這個大司寇是來皇帝這裡借力來了。
「臣遵旨。」王崇古沒有任何猶豫,大明禁止私鑄,到現在都是停留在紙面上,沒有執行的政令,那麼在正式推行政令之前,需要時間,王崇古督辦了那麼多的工程,產能爬坡的事兒,是一個實踐問題,不是開口說一說就能解決,搭建產業鏈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
「應昌捷報,全寧衛總兵王如龍斬襲擾應昌土蠻汗部速把亥麾下四百七十五級,敵軍潰逃,擊退敵軍冒犯應昌之兵,拓土四十二里,建立營堡而列陴以守。」張居正又拿出了一本奏疏,滿是感慨的說道。過不幾日,就又是一場捷報傳到京師。
「陛下,速把亥其實還是蠻厲害的。」戚繼光立刻補充說道:「土蠻汗帳下,董狐狸尤在速把亥之下。」
能得到戚繼光一句蠻厲害的評價,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
董狐狸殺了大明密雲總兵湯克寬,而這個速把亥比這個董狐狸還要厲害幾分,厲害歸厲害,還是沒有在王如龍的手中討到好處去。
「王如龍,王如龍,人如其名。」朱翊鈞對王如龍的戰果非常滿意,大明京營回到了老巢,土蠻汗諸部自然是蠢蠢欲動,立刻向應昌發動了進攻。
這大鮮卑山山道被大明給堵著,就是想要前往全寧衛、大寧衛劫掠,都是難如登天。
王如龍和速把亥,也都是老對手了,王如龍駐防大寧衛的時候,多次交手,彼此都非常的熟悉,王如龍提前得到了情報,擺出了口袋陣,這速八該中了圈套,丟盔棄甲,不僅扔下五百條屍體,還丟了四十二里的地,大明又日拱一卒,獲得了一些草場土地。
「一體恩賞,以三等功賞論,賜王如龍大紅紵絲蟒衣一件,襲蔭一子世襲本衛指揮僉事;游擊陶承嚳升署都督僉事,紵絲四表里仍蔭一子世襲本衛所百戶。」朱翊鈞給的恩賞格外大方,尤其是駐紮在應昌的軍兵,以三等功論賞,米麵糧油肉等折銀,大約每人能有二十兩的賞錢。
僅僅是一次恩賞,大明皇帝要從內帑支取20萬銀。
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是理想,是軍魂,朱翊鈞這個皇帝,從來不讓軍兵們白忙活,只要肯做,朱翊鈞都會給豐厚的回報,按照戚繼光的說法,只要能給半餉就能戰守,給全餉就足夠軍兵們奮勇殺敵了,現在大明軍不僅有全餉,還有豐厚的恩賞,士氣自然高昂。
廷議之後,朱翊鈞收到了回報,趙夢祐把所有的私鑄坊都給查抄了,武清伯李偉也入宮請罪來了,李太后壓根沒理會武清伯,連見都沒見,這李偉還想到西苑磕頭,朱翊鈞也沒見自己的外祖父,而是下了道敕諭,若下次這些糟爛事,仍有武清伯,那就不要怪皇帝無情了。
皇帝無情是什麼模樣,朝士們都見過。
李偉嚇的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李偉非常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能賺這個錢嗎?他拿那點,才對多少?至於被皇帝親自查抄,都是一家人,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朱翊鈞其實不在乎李偉拿了多少,就他那幾個爐子,一年才能倒騰幾個錢?滿打滿算,算他個五萬銀,朱翊鈞每年給武清伯府的賞賜,都差不多這個數了。
可是李偉作為太后的父親,他一拿,下面的駙馬都尉這些外戚,就開始拿了,這外戚一拿,那天下這些個勢要豪右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拿了,李偉就是帶頭破壞規矩的那個人,只要李偉沒事,下面的人都知道,自己沒事。
現在李偉有事了,私鑄之風才可以慢慢禁絕了,戶部和刑部禁止私鑄的政令才能推行。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大明官鑄還在建設之中,大明百姓要用銅錢,朱翊鈞也不可能直接下令一刀切,勢要豪右們可以用銀幣、帛幣,大明百姓們用什麼?但凡是涉及到了窮民苦力之事,朱翊鈞都顯得格外的慎重。
王謙下午的時候才聽聞了有人要彈劾父親塞外有產之事,人都嚇了一身的冷汗,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能通風報信?為了防止出現泄密的消息,都察院的彈劾都有避嫌的規矩,所以沒人告訴王謙,海瑞要在今天發難。
而廷議的內容,王謙更是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似乎止於廷議,各種說法都有,但是廷臣們不說,這廷議的內容,具體內情,只能等到日後修史的時候,才能真相大白了。
現在大明皇宮,早就是不是當初漏成篩子,那邊廷議還沒進行完,這頭坊間就已經編成了段子,現在大明皇宮是水潑不進,密不透風,而且民間對於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也不肯相信了,原因也比較簡單,因為上次宮裡傳出消息,說陛下龍馭上賓,結果第二日陛下依舊出現在北大營。
馮保故意釋放出了大量的垃圾信息,蓋住那些看似真切的消息,讓人分不出真假來。
廷議的內容,更是高度保密,廷臣們只要不說,就很難輕易被人知曉。
王謙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跪下!」
王謙還沒進門,就聽到了一聲厲聲呵斥,自己老爹,早已等在了門前,懷裡抱著一個環首刀,眼神十分的冷厲,顯然是打算今日清理門戶了。
「爹!」王謙進門跪下,立刻大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海總憲會彈劾父親啊,我甚至不知道吳百朋查出了父親在塞外有產之事。」
「你不知道?」王崇古眉頭緊蹙的問道:「當真不知嗎?」
「不知,現在都察院避嫌。」王謙十分確定的說道,這個規矩,是海瑞擔任都察院總憲之後啟動了沉睡的《綱憲事類》規定,這裡面對於親親相隱、包庇、泄露都是罪加三等的處置,這規矩已經近一百七十年沒有執行過了。
大明吏治糜爛,互相袒護這種事也一百七十多年了,王崇古這次還真的是錯怪王謙了。
「要不然這麼大的功勞…」王謙一開口就知道要壞,說了一半立刻閉嘴。
說漏嘴了!
「逆子!」
王崇古聞言,本來緩和的心情,立刻開始變得暴躁,不可置信的提起了環首刀,就要手刃逆子,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他滿院子追著王謙跑,可畢竟歲數大了,跑了幾圈,還是沒能追上。
別人都通風報信,王謙不報,王崇古才生氣,都是小人,裝什麼骨鯁正臣?
都不能通風報信,王崇古反而沒那麼氣了,他甚至懷疑,王謙想要故意氣死他,好繼承家產!
「爹,今天文華殿上發生了什麼事兒?爹伱順利過關了嗎?」王謙給老爹奉了杯茶,好奇的問道。
王崇古沒好氣的說道:「不該打聽的別打聽。」
王謙立刻說道:「這咱家的事兒,我得知道啊,爹又沒有外室子繼承家業不是?」
「嗯。」王崇古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霍光當初沒有把自己繼室害死漢宣帝皇后的事兒,告訴兒子們,結果這個繼室四處招搖,導致了族滅,有些事,王謙還是知道的好。
王崇古把殿上的事兒說清楚,王謙情不自禁的說道:「還是爹厲害啊,這麼大的危機就這麼化解了。」
王崇古的手指反而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沒有答話。
「怎麼了爹?」王謙疑惑的問道。
「這是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可不是輕鬆過關。」王崇古放下了茶杯,滿是感慨的說道:「陛下多少動了些殺心,陰結虜人,陛下必然要仔細考慮。」
「陛下養著十幾隻貂,那是寧遠侯李成梁送給陛下的,這貂要想養熟,可比狗難得多,這狗呢,趁著狗還小的時候,幾巴掌就不護食了,但凡是被狗咬了的主家,都是慣的。」
「這貂想養熟了,就得恩威並重,賞罰兼濟。」
「陛下這養貂啊,一次也沒被貂咬傷過。」
「陛下這麼厲害?」王謙家裡闊綽,也曾經養過鷹犬貂之類的東西,這貂比狗厲害,這貂能鑽洞,驅趕獵物,但是稍微體型大點的狗,都鑽不了洞,可是養貂的少,這東西不大好養,陛下居然一次也被沒咬過。
朱翊鈞養貂,是為了讓貂鑽洞趕兔子,被貂趕出來的兔子,和別人見了兔子就撒鷹不同,朱翊鈞是搭弓就射,不敢說箭無虛發,只能說是百發百中,獲獵極多。
王崇古看了一眼王謙,搖頭說道:「因為陛下戴手套。」
「啊?哦。」王謙還以為陛下有什么小妙招呢,原來陛下戴手套。
一瞬間,王謙也知道了王崇古的意思,陛下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十分的慎重,一旦皇帝判定王崇古的立場有問題,就會毫不留情。
而塞外有產,就是典型的立場問題,王崇古到底是在奉皇命在安撫北虜,還是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竊公門以謀私利?亦或者是二者兼有。
顯然,王崇古的確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最後陛下還是寬宥了一二。
「陛下真的是說話算話啊,具體事情具體分析。」王崇古又拿起了茶杯,不得不說,張居正教出來的這個徒弟,是真的重信守諾,補上了稽稅院的漏洞後,陛下承諾之事,從沒有一次失信於人,說殺你全家,連雞蛋黃都要搖散了。
「父親這麼緊要的事兒,父親為何不早日處置掉那些塞外的草場?」王謙眉頭緊蹙的問道,按照老爹的精明程度,這些草場到現在都沒處理乾淨,著實是不應該。
「處理不了,你當塞外那些個北虜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嗎?他們給我這些草場,就是為了抓著我的把柄,彼此都有把柄在手裡,才好辦事,這些草場處理不了,就只能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陛下知道,然後把草場一股腦塞給陛下。」王崇古詳細解釋了下,為何處理不了,因為這些草場,就是王崇古陰結虜人的鐵證,也是北虜拿捏王崇古的後手之一。
王謙連連點頭十分認可的說道:「原來如此。」
「鄒元標跟孩兒嘀咕了兩句,看那個意思是想要倒張,父親以為呢?」王謙有點拿不準的問道。
「以後不要跟鄒元標來往,跟蠢貨相處久了,也會變蠢。」王崇古一聽就是撇了撇嘴,這什麼樣的蠢貨,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炒冷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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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