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
凌雲翼,他真的,他殺了人,還故意留下幾個給皇帝陛下砍,真正做到了有樂同享。
誰敢說凌雲翼沒有恭順之心,朱翊鈞第一個跟他急,這不叫恭順之心叫什麼?連人頭都故意留出幾個送到御前,這是極大的恭順!
凌雲翼這樣做,其實是授人以柄,他每一家留下幾個人頭,如果皇帝真的覺得凌雲翼不受控制要處理他,這些送入京師的案犯,就是最好的切入點。
朱翊鈞能夠理解凌雲翼,理解凌雲翼內心的憤怒,當他看到了人間慘狀的時候,並且有能力去改變的時候,他立刻不顧任何後果的開始了行動,並且改變了現狀,這就是朱翊鈞十分讚賞凌雲翼的地方,行動力極強,而且和朱翊鈞屬於同一類人。
張鳳楷自己的狗被打死了,就出離的憤怒了,甚至要讓陳竹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價,時至今日,陳竹仍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妻子,他的父母死後,陳竹的妻子帶著兒子逃走了,杳無音訊,張鳳楷要報復到這種地步,張鳳楷給出的理由是,那條咬人的狗,伴他時日已久,他若是不為其報復,就沒有人性。
而張鳳楷之流所鼓吹的人性,是脫離了大多數百姓甚至是反對大明江山社稷中的多數,他們口中的人性,通常都是用來實現壓迫和朘剝的工具,而不是真正的人性,更加直接了當的講,是極度的利己個人主義在作怪,在他們眼裡,百姓、窮民苦力的人性並不是人性。
世界本該圍繞他們這些極度利己主義而旋轉。
第二天朱翊鈞就看到了狗的墓碑,凌雲翼說這種現象在山東蔚然成風,不是誇大其詞,所有收繳的墓碑,全都被送到了京堂,不是拓本,而是真的墓碑,通過驛路送入京師一共用了七天時間。
「孔子有七十二賢人,兗州孔府有七十二走狗,真的是何其怪哉。」朱翊鈞站在午門前,看著陳列的整齊的墓碑和棺材,咬著後槽牙,惡狠狠的說道。
凌雲翼把所有的狗墳都刨了出來,送到京師由陛下親自定奪,這些還帶著土的棺材和墓碑,仿佛有無數的冤魂環繞其上,正在歇斯底里的對著朱翊鈞這個大明皇帝憤怒的咆哮著,嘶吼著一樣。
兗州孔府到底是如何影響山東地面的局勢?到了當地的朝廷命官,不看孔府的臉色做事,恐怕真的是寸步難行,這一個個墓碑和棺材,就是鐵證,他們在山東地面敢做到這種地步,可見其無法無天到了何種地步。
馮保和張宏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個,陛下現在怒氣衝天。
「把這些狗碑都拓印下來留存,而後把狗碑立在朝陽門外,鋪在快活碑林的地上,任人踐踏。」朱翊鈞負手而立,語氣冰冷的對著馮保交代著差事。
「臣領旨。」馮保說話都不敢大聲,陛下生氣的時候,真的非常可怕,馮保生怕自己說話大聲,導致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元輔。」朱翊鈞看向了呂調陽說道:「傳旨凌雲翼,將衍聖公府滿門抓拿入京問罪,但凡抵抗,格殺勿論。」
「臣…遵旨。」呂調陽心裡打了個突突,這衍聖公府滿門入京是什麼下場,可想而知,陛下一定會痛下殺手。
呂調陽本來想勸仁恕,可是他轉念一想,還是選擇了遵旨,這股邪火在陛下心裡環繞不散,恐怕會擰成個大疙瘩,到時候再想解開,難如登天,難不成真的讓天下士子承受這份怒火?
趁著陛下的怒火還是僅僅針對衍聖公府,趕緊把衍聖公滿門抓來殺了平息怒火才是正途。
「呸!什麼狗屁的衍聖公!孔聖人再世,怕是要被這幫孽障給活活氣死一遍,什麼玩意兒!」朱翊鈞一甩袖子離開了這排列整齊的狗碑和棺材。
朱翊鈞曾經跟張居正說過,張居正即便是抱著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賤儒,還是會高估了賤儒的下限,顯然朱翊鈞也犯了這樣的錯誤,他也低估了這幫人的惡。
這狗權居然要大於人權,而且這種事堂而皇之的發生在了大明,而且不是個例,是山東普遍現象。
張居正跟朱翊鈞說過,矯枉必過正,要推行矛盾說,必然要矯正當下務虛的風氣,那一定會影響到言路的通暢,而現在,要打衍聖公府,一定會打到孔子的身上。
朱翊鈞已經不在乎了,他相信孔聖人活著,可以理解自己處置這幫不肖子孫的做法,甚至親自出手。
朱翊鈞不是不讀書,孔子那些話,並不是教人壓迫和朘剝,但是封建禮教和儒學高度綁定在一起,朱翊鈞要糾正這種風力的時候,一定傷及孔聖人。
孔聖人就是不滿意,也不能從土裡跳出來,但是儒學士會,朱翊鈞相信賤儒這個群體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反對。
王之誥的長子王夢麟帶著幾本雜報,以弟子的身份來到了萬士和的府中,萬士和卻讓他把雜報拿進去,把禮物放在門房,這就是謝絕了禮物。
王夢麟終究不是萬士和的弟子,連門下都不是。
萬士和不收的原因是王夢麟有個前刑部尚書的老爹王之誥,而王之誥的女婿是張居正的兒子,如果收了王夢麟這個徒弟,萬士和就成了張黨,而不是帝黨,雖然張黨和帝黨高度重合,但萬士和並不想把自己的身份複雜化。
帝黨就是帝黨,作為帝黨,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這是帝黨和張黨的最大區別。
王夢麟沒有徒弟的名頭,但他還是堅持以弟子見禮。
「王世貞已經臭了,連士林都對對其為恐怖之不及,邸報已經刊登了十篇雄文,怒斥王世貞參與邪祟之事,一應石碑工部已經辦妥,送至太倉了。」王夢麟匯報了自己的任務進度,萬士和交代的事兒,已經徹底完成。
三桃殺二士,果然是不二奇招,王世貞從主盟文壇魁首,立刻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臭名昭著了,王世貞千不該萬不該,碰邪祟這些事兒。
「近來雜報都在說兗州孔府,萬太宰覺得會怎麼發展下去,儒學士恐怕不會坐視此事發生。」王夢麟不大看好陛下這次對孔府出手,得不到足夠的利益,還弄的一身腥,他試探性的說道:「以學生愚見,不如直接清丈,如果孔府仍然要違抗朝廷明旨,再懲戒也不遲,這次剁了狗爪子已經是極好的了。」
「你也知道是愚見啊。」萬士和露出了一點笑容,搖頭說道:「你啊,矛盾說修煉不到家,還是得多讀多看,多想,就會明白陛下的這個作為,絕非一時激憤才如此下旨,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陛下若是真的一時意氣之爭,就該昨日廷議下旨了。」
「陛下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才如此抉擇,你呀,還是修煉不到家。」
「啊?還請先生賜教。」王夢麟滿是疑慮,真心求教,他還以為政客都是冷血無情的,看到這樣的人間慘劇,也會下意識的去計較得失,這才是一個成熟的政客,但是看萬太宰的說法,是他王夢麟愚鈍了。
萬士和坐直了身子,思索了片刻說道:「凌雲翼不恭順不是不忠心,不恭順在他雖然領了便宜行事的聖命,可是在殺人前,他沒有奏聞,而是做成了既成事實,這就是我說凌雲翼沒有恭順之心的地方,他明知道這樣做,會讓陛下陷入兩難的境界,必須要繼續進行,但凌雲翼還是這麼做了。」
「可凌雲翼忠,忠不可言啊,他為了執行皇命,根本不顧及自己的名望。」
「陛下是很清楚的,凌雲翼殺人,是在執行皇命,是為了把這個矛盾激化,陛下不僅清楚,而且是樂見其成的,甚至給他這個便宜行事的聖旨,讓好殺人的凌雲翼前往山東,就是為了矛盾的激化,當矛盾激化到這一地步,已經是不可調和了,只能動用暴力了。」
「一個演得好,一個配合的好。」
「陛下不是一時意氣,是深思熟慮的,因為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唯有見血了,既然要動手,就果斷,不要有任何一點點的猶豫,在動手之前,一切都能談,在選擇動手那一刻,就不要有任何瞻前顧後,一切都等到動手之後再談,這才是治人者的基本素養。」
「我給伱舉個例子,玄武門之變。」
王夢麟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的說道:「我明白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動若脫兔,否則就會陷入被動之中,我明白了,就像江陵公收拾新鄭公那樣,一出手就是下死手!」
一個政治人物必要的能力,決斷。
「孺子可教也。」萬士和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立刻說道:「胡說,太傅和新鄭公高拱私交極好,只是晉黨勢大,已經威震主上了,可不能胡說。」
陛下不喜歡高拱但也不厭惡,萬士和為陛下灑水洗地,那自然要否定張居正和高拱的正面衝突過,都怪晉黨,都怪張四維。
「陛下是深思熟慮的,因為陛下早就看死了這幫賤儒的軟弱性和妥協性。」萬士和又十分確定的說道:「你覺得這次賤儒們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反對嗎?」
「應該會吧,那可是兗州孔府,衍聖公府。」王夢麟思索了片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萬士和伸出一根手指搖動了幾下,笑著說道:「不不不,衍聖公府是公爵府,公爵可都是超品,可是這衍聖公只是個二品,可是兩百年來,何人曾真的為衍聖公府這個爵位爭取過?」
「那就是豎起來的一個牌坊而已,賤儒們真的會為了一輩子都沒去過兗州孔府拼命?咱們大明官場別的不多,唯獨這見風使舵的人最多,比如我萬士和,就是見風使舵。」
「陛下這次真的生氣了,這幫賤儒頂多上上奏疏,連去伏闕都不會的,因為去伏闕真的會被打死啊。」
「是嗎?」王夢麟一時間有些拿不準,平日裡為了一句經典的註解,都能打的頭破血流的賤儒們,真的連這點膽氣都沒有嗎?
萬士和卻很肯定,賤儒沒有這個膽氣。
陛下生氣的時候,連馮保和張宏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這幫個賤儒,要是有這種膽量,道爺擺爛的時候,這幫賤儒早就衝到廣寒殿面聖痛陳利害了,大明早就中興了,還能等到現在?
清流不過是自詡清流而已,萬士和就直接承認了自己是真小人,見風使舵的小人。
「萬太宰以為,這件事會如何發展?」王夢麟覺得萬士和還是太過於樂觀了,那可是孔府,恐怕沒這麼容易。
「溫和的話,南孔廟也是孔廟,衍聖公封給北派是封,封給南派衢州孔府也是封,衢州孔府的血脈還更純粹些,而且那些丟人事兒更少一些。」萬士和說起了溫和的解決辦法,北孔廟就是兗州孔府,還有一個衢州孔廟,北孔一直傳聞被換了種,也不知真偽,衢州孔府更純粹些。
衢州孔府是當初北宋滅亡,南宋建立的時候,衍聖公孔端友不肯投降金人,抱著孔子和亓官夫人的一對楷木像,從山東曲阜遷徙到了衢州,衢州孔府不肯投降金人,而北孔則投了。
後來北孔又投了胡元,又投了大明,被人戲稱世修降表的賤骨。
北孔最大的優勢,還不是它們在曲阜,在孔聖人的老家嗎?北孔不行,就換種。
「折中一些,就北派南派都不封,衍聖公入了京,剁了腦袋之後,不明不白,就這麼冷處理就是,等待日後,再重新恩封也不遲。」萬士和說出了第二種處置的辦法,折中辦法,那就是冷處理,大家都當這件事沒發生便是。
萬士和眉頭緊蹙的說道:「激進一些,就是把孔夫子從文廟裡抬出去,這就比較難辦了。」
這是萬士和最擔心的事兒,要是皇帝真的下定了決心要把孔夫子從文廟抬出去,那就是太難了。
抬出去難,文廟換誰上去,也是個問題,把張居正換上去,那得等張居正薨逝;要把新建侯王陽明放上去,且不說那些只談心性不談實踐的雜派心學的問題不能解決,新建侯府也不能同意;把朱熹放上去,還不如讓孔夫子在文廟。
抬出來難,放誰上去難,太激進就容易出問題。
「萬太宰覺得最後結果會是怎麼樣的?」王夢麟希望得到萬士和的指點,這萬士和已經得到了自己老爹王之誥的認可,王之誥上一次見到了張居正,詢問張居正對萬士和的意見,畢竟現在自己家的長子跟著萬士和混,王之誥當然要打聽清楚這萬士和靠譜不靠譜。
張居正批評了萬士和一句太過於圓滑,至於其他,則是沒有缺點。
在朝堂上,過於圓滑也是生存之道。
萬士和靠在椅背上,搖頭說道:「只有天知道,這事兒,得看賤儒的抵抗力度,正如凌雲翼批評的那樣,陛下還是宅心仁厚。」
「陛下宅心仁厚?」王夢麟人有點懵。
凌雲翼的奏疏,萬士和也沒有通篇登在邸報上,主要內容還是狗碑和凌雲翼三個詰問,至於凌雲翼指責陛下和明公的話,萬士和並沒有登報,這就是典型的春秋筆法,即便日後修史,重點也不是凌雲翼的批評。萬士和沒有讓凌雲翼這封罵皇帝仁心的奏疏過分傳播。
王夢麟第一次聽到這種古怪的指責,陛下還心善嗎?
如果朝中激進的人坐左邊,保守的人坐右邊,那陛下會坐在中間靠左的位置。
「是呀,陛下啊,宅心仁厚。」萬士和頗為鄭重的說道。
事情如何發展,萬士和無法預料,朱翊鈞也無法預料,世勢這個東西,還是要看事態的發展程度。
大明言官如果只是連章上奏,那朱翊鈞大抵會向右坐一點踩一腳剎車,日子還要過下去;
如果賤儒們要伏闕,那朱翊鈞會坐在中間踩一點油門,作為少年天子,他要保住自己的皇威,就必須如此,保住皇威才能保住了皇位;
如果賤儒要謀反,朱翊鈞只能坐在左邊,油門踩到死了,要死一起死,誰都別想活。
皇帝也是官僚,第一職責也是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朱翊鈞只有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才能庇佑戚繼光、張居正、殷正茂、凌雲翼、張學顏、宋陽山、汪道昆、石茂華、潘季馴等等這些做事的人。
朱翊鈞其實清楚,油門踩到底,也就是過於激進的危害,他還沒到大明的時候,踩剎車是正踩,踩油門是斜踩,這麼彆扭,就是為了能剎得住,而不是更快的加速,這樣更加安全,可國勢危如累卵,朱翊鈞只能選擇站起來踩油門,把衍聖公逮到京師來!
朱翊鈞沒有等到連章上奏,也沒有等到伏闕,更沒有等到造反,相反朝堂非常的安靜,就像是大明皇帝沒有下達過分的聖旨,沒有要把衍聖公們逮入京師一樣。
翰林院的翰林、國子監的監生、都察院的御史們,都跑去了西山,不是去西山求香拜佛,而是跑去西山宜城伯府了,算算時間,張居正丁憂已經過去了近一年的時間,西山宜城伯府,罕見的熱鬧了起來。
戶科都給事中李淶推開了人群,站在了一個凳子上,他大聲的說道:「諸位同僚,國朝養士二百年,國朝興廢就在今日!首輔中庸,次輔聚斂,閣臣結舌,廷臣緘默!我等奏疏入閣,這些閣臣懼天怒而不敢如實奏稟御前!」
「今日,我等齊聚於此,就是為請先生出山,輔弼聖明!」
「我手中有一請願書貼,願意簽字者寫下名字!不願擔任何風險者,還請留下以壯聲勢!」
李淶無法理解皇帝的聖旨,衍聖公府被逮到京師來,陛下那個性子,必然給衍聖公一個死刑大全套,陛下宅心仁厚?看過奏疏的李淶,只認為凌雲翼是變著花樣拍馬屁!臭不要臉!
陛下還沒親政就砍了一千四百四十八個腦袋掛在了通惠河畔,宅心仁厚?虧這個臭不要臉的凌雲翼能說出來!
孔子後人,斬首示眾,何等的荒謬,但是李淶也沒什麼辦法,首輔呂調陽三巴掌拍不出一個響屁,只要還在推行新政,呂調陽就沒有意見,次輔王崇古整天就知道賺錢,責難陳善跟他不沾邊,廷臣們一個個都是泥塑的。
思來想去,李淶決定來宜城伯府試試運氣,結果他還來晚了,宜城伯府門前早已車水馬龍,人滿為患。
大明的賤儒們,終於回過神來,能讓陛下收回成命的只有陛下極為尊重的太傅了!大明踩剎車的人就在眼前,而全然不知!
大明的賤儒們不敢逼宮,因為少年天子發起瘋來,真的會砍人,而且是自己動手砍,他們不敢逼皇帝的宮,卻敢逼明攝宗張居正的宮!
楊博看人真的很準,張居正這個人好欺負,這種好欺負不是說張居正好惹,而是君子欺之以方,誰讓張居正是個君子?張居正在朝的時候,不止一次跟皇帝吵架,阻擋了不少的亂命!
游七看著門外這架勢,得虧有鐵林軍在外面架起來人牆,否則這幫朝官就要衝進來了。
張居正其實就在院子裡,聽到了外面人聲鼎沸,他終究是發現自己徒弟的厲害,他滿臉苦笑的對著身邊的王之誥說道:「你瞧瞧我這是做了什麼孽?陛下連我都算計進去了。」
「此話怎講?」王之誥完全沒看明白,這外面的情況,難道也是皇帝的算計?
「前段時間陛下來西山,我稍微流露出了自此歸隱的想法,就只是一點,被陛下察覺了,陛下這就報復回來了,讓這幫賤儒堵了我家的門。」張居正解釋了下原因,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少年天子,眼睛珠子一轉,就是一肚子的鬼主意。
「哈哈哈。」王之誥聽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只能連連搖頭,笑了出來。
王之誥笑張居正作繭自縛,教的時候那麼用力,那些彎彎道道都被皇帝學了去,對付他張居正了,屬實是自作孽了。
「起復的事兒,王公作何想法?」張居正打算舉薦王之誥起復,因為王崇古入閣,刑部的事兒也要有人張羅,王崇古現在太忙,權柄也有些過大,張居正始終對王崇古不放心,王崇古僭越是事實,他現在活著,他萬一出了意外,王崇古怕是要再次僭越。
王之誥連連擺手,還退了一步說道:「不了,你也別為難我了,我沒那個鬥志,你擔心王崇古,我覺得有些過分憂慮了,陛下連你都能對付,區區一個王崇古而已。」
「王崇古現在活著是因為他恭順之心,那可是實打實的一千萬兩白銀送到了宮裡,而後投到了南衙開海,雖說是買命錢,可是這真的賺了錢,陛下因為王崇古個人原因不給晉商們分紅,晉商們第一個吃了王崇古。」
王之誥說話可不是胡言亂語,他有證據還有辦法,他都能想到辦法,那個肚子裡全是主意的皇帝,能想不到?
王崇古那一千萬兩銀子,若是皇帝賠了,晉商就當買命了;要是賺了,卻因為王崇古個人原因,皇帝不肯分潤,王崇古必死無疑。
王之誥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陛下路過西土城還要過去拜訪一下,極為尊重,王之誥就是那種典型的沒有鬥志的人,他站在旁觀者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身在局中,那就心神難安。
「陛下已經大婚了,現在的大明有中興之兆,我呢,安穩的做個富家翁就是。」王之誥說完就向著後門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這兒滿腦門的官司,我就不多叨擾了,回頭再敘,不用送了。」
「哈哈哈!」
王之誥是笑著走的,張居正和戚繼光,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終究不同,那作為親家的王之誥就不會被連累,這是最好的結果。
張居正得處理眼前的事兒,他讓游七打開了門,一步步的走出了大門,站在了台階之上,看著所有人說道:「諸位如何恨張某,張某已然丁憂致仕,你們還不肯放過,這是要逼死我張居正嗎?!」
一句話,讓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是文化人,這番舉動讓人不由得聯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堯舜禪讓。
堯舜之間,其實還有一個人,帝丹朱,這是唐堯的兒子,唐堯覺得丹朱才能不足,不足以授天下,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所以將帝位禪讓給了舜。
丹朱回到華夏奔喪,因為舜的謙讓,丹朱稱帝三年,結果四岳全都跑到了南河之南去覲見舜,舜曰天也,順應天意登上了帝位(諸部首領)。
朝臣們此舉,就是當年舜登上帝位的過程,朝臣們再跑到張居正門前,豈不是坐實了他張居正有僭越之心?張居正是個讀書人,而且是個很厲害的讀書人,不想辦事的時候,一句話就能把這些人給堵死了。
「先生,我們絕無此意啊!陛下下旨要抓衍聖公,除了先生之外,我們想不到別的辦法,走投無路才尋先生出山,還請先生為天下計,勸陛下仁恕之道。」李淶再往前一步,振聲說道。
張居正聽聞,十分確信的說道:「抓得好!聖人三座家廟,還缺他一個北派?游七關門,再來叨擾,鐵林軍統統轟走!」
這廷臣之間,最好欺負的還是張居正,因為只要不犯錯,張居正不會拿朝臣們如何,不是王崇古、萬士和之流,王崇古和萬士和決計不是什麼君子,言官罵的凶,王崇古甚至要設計陷害言官。
張居正給這幫人指了條明路去,衍聖公,繁衍的是聖人血脈,這北派不行了,去找南派,南派不行了去找婺州孔廟,一共三處家廟,聖人血脈受難,跑到他宜城伯府門前號喪算怎麼回事兒?
「謝先生提點!」李淶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喜出望外的大聲喊道。
張居正略微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無奈的說道:「陛下,還真是難纏,的確,王崇古僭越陛下?陛下不欺負王崇古就是好的了。」
李淶是戶科給事中,六科廊在皇宮裡,是能看到凌雲翼的奏疏的。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