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打起來了,北虜的使團打起來了!

  第304章 打起來了,北虜的使團打起來了!

  兩個使者前來應昌見戚繼光,其實是一個很犯忌諱的事兒,戚繼光最好的做法是不見。

  三娘子的兩次到訪都是得到了大明皇帝的首肯,是為了讓三娘子知道大明軍的現狀,省的做出戰略誤判,而這兩個使者,朝廷不知道,而戚繼光最好就是什麼都不做,讓他們哪來的回哪裡去,這樣對戚繼光而言最為安全,否則朝中的言官,最少也要彈劾戚繼光一個陰結虜人的罪名。

  什麼都不做,對自己有利。

  陳大成傾向於不見,而戚繼光選擇了見。

  這是一種危險的做法,可是戚繼光還是見了,見的理由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實現陛下對草原的戰略,以戰促和,用鬥爭爭取和解,如果不是要軍事驅逐,那必要的溝通還是需要的,而戚繼光有陛下賜予的天子劍,那是陛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賜予,至今,陛下從未收回,戚繼光領兵在外有便宜行事的權力。

  比如晉黨發動了叛亂,戚繼光就可以選擇放下既定目標,回京平叛。

  戚繼光有見的權力,有見的理由,所以他選擇了接見,陳大成無法阻攔他也知道戚繼光從來沒有變過,和張居正一模一樣,先公後私,先思慮大明的國朝利益,至於自己的榮辱,反而放在了身後去考慮。

  「拜見戚帥!」土蠻汗和俺答汗的使者,那是大眼瞪小眼,他們被戚繼光安排住的緊鄰,不僅如此,還一起召見了他們,這種安排差點讓雙方打起來。

  土蠻汗的使者是土蠻汗的繼承人長子布延,而俺答汗的使者是長孫扯力克,扯力克的情緒不太好,他在來的路上收到了父親的死訊,這次的出使必須要成功,否則他將面臨失去繼承人的資格。

  草原的繼承說複雜有各種規矩,說簡單,拳頭大的就是爺。

  「坐坐坐。」戚繼光表情十分的溫和,根本看不出來他是那個殺穿了土蠻汗的防線奪回了大寧衛,而後再次出兵將土蠻汗這個宗主可汗徹底趕出草原的戰神,戚繼光在不打仗的時候,一直都很溫和,謙遜有禮。

  「海東青帶來了長生天的啟迪,戚帥的威名連長生天都已經知曉。」扯力克的第一份禮物是一堆海東青。

  布延聽聞扯力克的話,立刻就譏諷的說道:「長生天?俺答汗都開始禮佛了,你再提長生天就不怕招惹天怒嗎?草原的叛徒,還好意思說這些嗎?」

  「被打的抱頭鼠竄的又不是我們右翼。」扯力克則十分淡定的回敬了一句,現在左右兩翼的關係很差,雙方都為了戰敗是對方的責任吵的不可開交,兩個人的拉扯,根本還是為了誰要為戰敗負責而爭論。

  布延立刻說道:「若不是俺答汗遣你父親到我父親這裡遊說,我父親被蠱惑,這次的應昌之戰,也不會發生。」

  戚繼光眼神閃動了一下,被打的銜尾掩殺、跑的哪裡都是的土蠻汗,居然不是舔自己的傷口,而是悍然發動了進攻,意圖奪回應昌,土蠻汗到底哪來的勇氣?

  答案揭曉了。

  死去的俺答汗長子僧格,親自前往遊說,並且答應合兵共擊應昌,土蠻汗當然要搏一搏,戰敗之後,僧格為戰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用自己的生命再次證明了戚繼光在軍事上的強悍。

  「還不是你父親先找到了我父親!現在賴到我們頭上嗎?長生天在上,你難道不承認這個事實嗎!」扯力克拍桌而起,說起了曾經。

  萬曆五年三月份,土蠻汗進攻彰武失敗後,就開始聯絡俺答汗諸部,聯絡的人就是僧格,而僧格最終說動了老邁的俺答汗,才有兩個萬人隊趕到了應昌,虎視眈眈。

  這是土蠻汗的自救,但最後害了他,也害了僧格。

  戚繼光也不說話,就是看著他們吵架,也不覺得吵鬧,只覺得有趣,陛下說過,在戰敗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錯的,所以戚繼光每次在用兵的時候,都會把自己放在戰敗的一方去考慮。

  戚繼光的立根之本,是他的戰績,他用一場又一場的勝利,堵住了所有言官的嘴,可是這些勝利實在太多也是一種困擾。

  而在某些時候,要適當的犯一些錯,讓自己不那麼完美,這樣一來,就不會走到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皇帝必要除掉,以保住自己的皇位的地步,所以戚繼光見兩個使者也是自保,要給言官們攻訐的機會,如果太過於完美,難免讓人聯想到王莽謙恭未篡時。

  皇帝也是官僚,皇帝的第一要務也是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不受侵犯,甚至不受挑戰。

  戚繼光見這兩個使者,聽他們吵鬧,是為了犯錯,也是為了自己生存去考慮,他和李成梁不一樣,李成梁要狷狂,因為他在遼東,戚繼光要有缺陷,有缺點,因為他在京師,這是他的生存之道。

  戚繼光絕對不是那種單純託庇於張居正、託庇於皇帝,毫無任何政治智慧可言的莽夫,相反,他很懂朝廷。

  扯力克和布延一直在吵,甚至都吵到輩分上了,戚繼光仍然沒有說話,直到二人詞窮,沒有什麼話題好吵了才坐下。

  「來者是客,看碗熱茶吧。」戚繼光看他們終於停下了演技劣質的表演,平靜的說道。

  這兩位是一家人,如果把左右兩翼看作兩個完全分化的集體,是一種錯謬,在戚繼光的眼裡,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北虜。

  扯力克和布延互相看了一眼,這戚繼光打仗厲害,這涵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強悍。

  相比較他的軍事天賦而言,戚繼光在這方面是短板,奈何在文華殿上看多了演技精湛的表演,看多了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師爺,這兩個人的表演,實在是拙劣至極。

  這二人再能演戲,還能有朝堂上的明公能演?王崇古當年為了讓自己家的狗到京營吃一份皇糧,居然要用譚綸咳嗽把譚綸彈劾走,就因為譚綸阻攔了王崇古提舉京營將帥的名錄,而且還大張旗鼓的就朝日壇咳嗽進行了討論。

  「戚某其實很不喜歡打仗。」戚繼光坐直了身子,說出了第一句。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戚繼光打仗的目的,從來不是建功立業為自己的子孫後代掙到一份世襲罔替的爵位,嘉靖二十九年,北虜倭患這兩大軍事危急之下,說大明亡國都是擁躉無數,他打仗的目的是但願海波平。

  他提出的口號,上報天子,下救黔首,從來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踐履之實的實踐,他這麼說也這麼做。

  這大抵就是戚繼光和張居正最大的共同點,先公後私,他們的主要目標里從來沒有自己。

  這話在扯力克和布延聽去,就像是一個大嘴巴扯得他們臉生疼,一個在草原上逞凶,兩次殺穿了土蠻汗,甚至以一萬兵力,周旋在左右兩翼的夾擊之下,並且大獲全勝的不世悍將,一開口就說,我不喜歡打仗。

  那喜歡打仗該是什麼樣的?不喜歡打仗打成這樣,那要是喜歡打仗,該打成什麼模樣?那戰敗方又是什麼樣的尷尬處境?

  「能好好過日子,誰願意打仗呢?隆慶二年,眼看著只有廣州的倭患還未平定,彼時我部正打算南下廣州徹底蕩平倭患,我當時跟部將言此戰之後,解甲歸田。」

  「京中噩耗傳來,土蠻汗入寇京畿,戚某不得不帶著客兵北上,鎮守薊鎮,至此廣州倭患又持續到了萬曆元年,被國姓正茂蕩平。」戚繼光說起了隆慶二年的舊事,那時候他已經跟陳大成等人開始商量打完了倭寇,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因為海波已平。

  土蠻汗入寇了。

  現在戚繼光把土蠻汗趕出了他的老家,在大鮮卑山山道的大門口上,立了一個應昌,堵住了土蠻汗回家的路,從此以後,土蠻汗就是喪家之犬了,這如果放在中原王朝,就是播遷之禍。

  這就是大明的報復,你入寇,我攻伐,對等報復,這就是戰爭的理由,現在大明強,打贏了。

  戰爭的目的是為了讓敵人完全屈服於己方意志,這就是戰爭的根本目的,是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多方面因素之下,仍然無法調節矛盾,並且矛盾激化到了最激烈的程度時,不得已的手段。

  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善戰者服上刑。

  戚繼光作為這個年代最閃耀的軍事家,在跟自己的武學弟子大明皇帝講武的時候,說的兩句話,他真的不喜歡打仗,軍事行動是最後的手段。

  「今日之果,昨日之因。」戚繼光做了總結性的發言,今天這次會面的根本原因,不是僧格和土蠻汗的聯袂,而是當初的入寇是原因,今天大明軍的征伐是結果。

  扯力克和布延都無話可說。

  「戚帥,我們這番前來,是來乞和的。」布延思前想後,發現戚繼光的話簡直是無懈可擊,連布延都覺得土蠻汗該打,俺答汗在嘉靖年間入寇,你土蠻汗在隆慶年間入寇,才喚醒了大明這頭龐然大物。

  那麼放棄起因,直接尋求答案,才是正途。

  「這要取決於二位的誠意了,大明勞師遠征,靡費頗重。」戚繼光仍然很平淡,選擇了敲詐勒索,停戰是可以的,但是戰爭賠款也要到位,如果沒有戰爭賠款,那就威逼利誘。

  「大明要什麼?」扯力克攥緊了拳頭問道。

  戚繼光抖了抖袖子,拿出一封信來,開口說道:「助軍旅之費,三千頭牛、一千五百匹種馬,三萬戰馬、十萬驛馬、十二萬頭羊;投降人口,不得相論;以後若有虜逃地投奔,不得過問,中國漢人若去投虜,拿住送還;虜打死漢人,以命抵命不得包庇,中國漢人打死北虜,罰牛一頭駱駝一隻,依中國法度處治。」

  「有,各部台吉世襲之時,應當報備,得朝廷回執後,方可生效。」

  「再有,中國漢人,出邊偷盜虜人馬匹牛羊衣物者,拿住送還,照依中國法度處治,虜人在中國犯案以中國法度處治,不得饒舌。」

  「還有,北虜私越牆而來,打死無論,拿住充作奴籍。」

  「到京為算,每年羊毛兩萬袋,良駒五千匹、駑馬一萬五千匹,無故缺少,則視為挑釁,大軍征伐之。」

  「欺人太甚!」扯力克一聽就惱火了,這和當年簽訂的《俺答初受順義王封立下規矩條約》完全不同,遠遠超出了當年的效力。

  戚繼光念完了上面的字,而後把手中的信收好,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扯力克,笑著說道:「你可以選擇不答應。」

  扯力克立刻就沒了脾氣,的確他可以選擇不答應,那就接著打,打到答應為止。

  這封信,顯而易見,是大明皇帝的書信,裡面的內容就是讓戚繼光去提條件。

  助軍旅之費是戰爭賠款,在這個條款里,北虜和牲畜一樣,都是戰爭賠款的部分,包括了戰俘、逃虜。

  司法上的要求,大明人犯案大明管,北虜在大明犯案,還是歸大明管。

  私自越牆入中國者被抓到就是奴籍,但是可以通過合法的渠道進入大明,比如互市,比如通關文牒等,大明和北虜是有正經的流通渠道的,非要翻牆的大多數身份都見不得光,都是細作,抓到就是賤籍,就可以送到解刳院裡解刳了。

  在戰場得不到的,在談判桌上,也絕對得不到。

  而戚繼光能夠在戰場上得到,所以他說的話,更具有威懾力,之所以皇帝要他來說,其實就是典型一頭白臉一頭紅臉,搭台唱戲,京師的明公們負責定下和解的風向,具體的條款,卻由前線負責告知,這就是威逼利誘的環節。

  扯力克、布延,可以拒絕嗎?戚繼光這就是明晃晃的刀子威脅。

  戚繼光也沒有逼他們立刻答應下來,大明皇帝也表示了,可以談,比如這個台吉報備的事兒,大明還要跟北虜打仗,這個報備可有可無,比如助軍旅之費也可以談,其實大明也收到了助軍旅之費,就是土地和自然稟賦,以及很多的戰俘以及牲畜。

  戚繼光讓他們自己去商量了,月上柳梢頭,戚繼光在處理犒賞之事,陳大成一臉興奮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打起來了,扯力克和布延打起來了!」

  「走看看熱鬧去!」戚繼光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和陳大成一臉喜氣洋洋的去看熱鬧去了。

  扯力克和布延的使團各自有二十多個人,夜裡兩個人討論大明條件的時候,互相推諉,這次是利益之爭,吵的厲害就開始動手,從兩個人互相打架,到使團集體出手,得虧在他們入營之前被收繳了刀兵,沒有利器傍身,否則就不是扭打了。

  戚繼光和陳大成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泄不通,戚繼光趕到的時候,大家都讓開了路,讓戚帥也一起看熱鬧,這裡沒有巡營的軍兵,都是吃飽喝足準備休息,飯後看熱鬧,戚繼光都到了還沒走,顯然他們沒有違反軍紀。

  在不違反軍紀的時候,戚繼光和藹可親,在違反軍紀的時候,戚繼光鐵面無情,軍兵都對戚繼光非常了解,連帶著他的徒弟大明皇帝,都是這個性格。

  「這黑虎掏心,用得不好,力道太老,砸過去就沒什麼力了,晚些發力,這人必然內傷。」

  「那個胖胖的傢伙在偷懶,他什麼事兒都沒有,躺在地上裝死,你看你看,他的眼睛還睜著呢。」

  「這個摔跤摔得好啊,腳一別腰一扭手一拉,就是個背摔,厲害啊!不愧是怯薛軍出身。」

  「打,打他的眼睛!掏襠就贏了,那個笨喲!」

  ……

  「戚帥?」陳大成詢問戚繼光的意見,這就這麼看熱鬧嗎?要不要勸架拉開?

  「扯力克不是布延的對手,你別看扯力克左右騰挪看似靈活,布延體重占了優勢,只要被布延抓住,扯力克必敗。」戚繼光還以為陳大成詢問他如何評價扯力克和布延的武力,十分真誠的做出了評價,扯力克輾轉騰挪速度很快,可是布延體重大,力氣足。

  陳大成扶額,自家大帥也喜歡看熱鬧!

  喜歡看熱鬧是人的秉性,不僅僅是大明人,是人的通性。

  話音未落,布延就抓住了扯力克的胳膊,用力一帶,伸出腳一勾一絆,扯力克就來了個狗啃泥趴在了地上,布延一擰扯力克的胳膊坐在了扯力克的身上,贏得了這次鬥毆的勝利。

  「輸了輸了,鬆開,疼疼疼!」扯力克只能求饒,這個布延的手勁兒很大,這一擰,差點把他胳膊給扭斷!

  布延坐在扯力克的身上,志得意滿的舉起了兩隻手,引得班直戍衛的陣陣叫好,大明軍兵也就只是樂,誰輸誰贏他們才不在乎,只要打得好看就行。

  布延看到了戚繼光在人群中,立刻就尷尬了起來,在別人的地頭上,和自家親戚打成這樣,實在是有點丟人了。

  「損壞之物,照價賠償。」戚繼光笑了笑,說完拂袖而去。

  他還有活兒干,看完了熱鬧,就可以繼續做事了。

  戚繼光在核發犒賞,他還讓掌令官和庶弁將對軍兵進行走訪詢問,這犒賞和糧餉是否發放到位,陛下要發多少錢糧,你是否如數收到,所部營帥、庶弁將有沒有對陛下的恩賞宣諭到位等等問題。

  戚繼光也會自己突然詢問遇到的軍兵,他在保證大明的軍餉糧草犒賞,切實的發到軍卒的手裡。

  朝廷有錢有糧不等於軍卒能獲得錢糧,朝廷有錢有糧,不見得能直接轉化為戰鬥力,這需要執行。

  最典型的例子有兩個,一個是南宋,富的流油的南宋,照樣打不過北面的金國和蒙古,而另外一個例子就是韃清,韃清在末年,真的非常有錢。

  順治年間,韃清朝廷一年歲收2400萬兩白銀,那時候攝政王多爾袞還沒有一統天下,在康熙二十四年,朝廷的歲入達到了3585萬兩,在乾隆十八年,增長到了4000萬兩,隨後一直持續到了道光年間,都是4000萬兩上下幅度。

  光緒到宣統年間,韃清朝廷一年歲入開始節節攀升,光緒十一年是7700萬兩,而到了宣統元年,清廷一年收入26321萬兩白銀,超過了兩億六千萬兩白銀歲收,即便是付完了每年的賠款,仍然有極大的富足。

  大明最鼎盛的歲收是在洪武二十六年和萬曆六年,折銀大約為2800萬銀。

  韃清收稅入了關,征遼餉還收了近三百年,到了宣統三年,溥儀宣布退位。

  到了韃清末年,手裡握著海量銀子的韃清,是決計不敢強兵的,可不強兵如何面對風雲變幻的國際局勢?韃清試探的強兵了一,就這一次,是袁世凱小站練兵,後來袁世凱把清廷的攤子都給掀了。

  朝臣們一直讓皇帝警惕戚繼光,因為皇帝真的給了戚繼光太多太多的事權,讓他帶兵出征,很可能會出現類似的情況,這種事歷史上也發生過一次,那就是宋太祖黃袍加身,欺負孤兒寡母。

  時至今日,即便是再挑剔的言官,也無法從戚繼光身上挑出一點毛病來,戚繼光出塞之後,是一個戰無不勝、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悍將帥才,凱旋之後,戚繼光就變的十分內斂,過分忍讓。

  所以,怎麼把錢糧發給軍卒,就成了大明朝富國強兵實踐中的最大問題,而這個問題,是戚繼光、譚綸、王國光三人共同完成的,戚繼光是張黨、譚綸是浙黨、王國光是晉黨,三方合力,通過發放實物、提前發餉、走訪詢問等等手段,完成了餉銀的最後一里。

  第二天清晨,鼻青臉腫的扯力克和布延再次跟大明開始了談判,最後終於得到了一個結果,牛羊的數量大量減少,台吉報備朝廷也不再強求,但是其他的事,戚繼光一步也不肯讓,最終達成了臨時停戰條約,這份條約在扯力克和布延簽字之後,正式生效。

  至於這個臨時,臨時到什麼時候,那就不是戚繼光能夠決定的了。

  扯力克和布延會帶著一式五份的條約拿回去讓土蠻汗和俺答汗用印,而后土蠻汗和俺答汗各自遣使入京,獲得大明皇帝的下印,才算是和談結束。

  十天後,朱翊鈞收到了戚繼光的書信,美滋滋的看完,笑容滿面,這麼苛刻的條件,北虜都肯答應,看來是真的被戚繼光給打怕了,那就可以積極籌措下一步了。

  戚繼光在書信里還告了賤儒一狀,翰林院翰林、萬曆二年進士陳興瑞到了大寧衛後,還要喝清前龍井,直接被譚綸給扔到了營造營幹了兩天活兒,大碗涼茶都喝的可高興了。

  譚綸有兩件心事,第一件事就是收復大寧衛,第二件事就是收復河套,下一步就是復套。

  大寧衛是大明東北方向的大門,是防止北虜和東夷合流的戰略要地,而河套則是解決三邊軍鎮糧食短缺的唯一辦法,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就是河套平原,重新奪回河套,延綏、甘肅、寧夏軍鎮的軍糧就能得到保障。

  哪怕是日後風力又變了,大明朝廷又窮的當褲子,大明軍兵民們也能自己屯耕,不至於餓著肚子戍邊。

  譚綸以為自己死的那一天,都無法得償夙願,現在,希望就在眼前了。

  朱翊鈞樂呵呵的將戚繼光的書信交給了馮保說道:「內書房謄抄收入古今通集庫後,把原件給朕拿回來,朕還要妥善保管。」

  他和戚繼光的書信,他和張居正的奏對,都是死後要跟著他進棺材的東西,朱翊鈞專門弄了個松脂填充的模具可以把書信奏對,長久保存下去。

  哪怕自己被後世開棺鞭屍了,這些書信,這些奏對,都可以證明,張居正和戚繼光不是佞臣賊子,他們所思所慮從來都只有大明,只有中國的利益。

  「陛下,大司徒王國光和戶部尚書張學顏到了門前,請求覲見。」張宏有些猶豫的說道,張宏知道這二人為何而來,為了稽稅院而來。

  「宣吧。」朱翊鈞點頭坐直了身子。

  王國光和張學顏上了一道奏疏,《論稽稅院稽稅條陳疏》,翻譯翻譯就是稽稅院稽稅行為準則,朱翊鈞硃批否定,並且下詔此事不過廷議,不准。

  稽稅院稽稅是極為粗放的,甚至是抽象的,而且有點像包稅制,只是像,並非包稅,稽稅院只稽稅不懲奸除惡,不交稅就是最大的惡,交稅之後,稽稅院根本不管你幹什麼營生。

  而王國光和張學顏的奏疏,就是為了粗放式的稽稅而來。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王國光帶著張學顏走進了廣寒殿的御書房裡,十分恭敬的行禮。

  「愛卿免禮,坐。」朱翊鈞示意張宏看座,看著二人,十分確信的說道:「朕不止一次說過了,稽稅院的事兒是朕食言,等先生回朝再改。」

  「臣昨日去了宜城伯府,張先生見了臣,在奏疏上簽了名。」王國光一聽立刻回答道,他可是找到了張居正,張居正願意簽名聯名上奏。

  「大司徒,你還不知道先生嗎?朕是怕先生跑了,再不肯回朝了。」朱翊鈞搖頭,十分明確的說明了自己的理由。

  張居正已經有了永久丁憂的念頭,隨著國事一切順利進行,這個念頭越來越厲害,朱翊鈞每個月都去,張居正想要隱退做個山人的表現越來越明顯了。

  中興大明這麼費勁的事兒,張居正起了頭就想跑?沒門!

  「陛下,是臣的奏疏有問題嗎?」張學顏有些疑惑的問道。

  朱翊鈞十分肯定的說道:「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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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