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

  第299章 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

  七百人頭,多乎哉?不多矣。

  這七百人真的不算多,如果算上王崇古抓到的那些北虜的細作,那就顯得更加少了。

  一個十萬信眾,超過數千核心教眾的案子,最後只有七百人伏誅,已經是很少了,緹帥駱秉良在攻破南園的時候,砍死的四百餘教士,那不是皇帝殺的,殺孽不能扣在小皇帝的頭上。

  真的不算多,朱翊鈞也談不上暴戾,他不喜歡殺頭,他不喜歡看到血淋淋的場面,可是他不得不看。

  朱翊鈞收到的新婚賀禮,最多的就是人頭,這註定了在親政這條路上,在大明革故鼎新、再次偉大的路上,充滿了腥風血雨,大明皇帝的王座,註定由屍骨堆積而成。

  王仙姑和宿淨散人蘇權,兩人驚恐萬分的看著周圍的人頭,他們倆沒有鍘刀。

  鍘刀居然成了二人最嚮往的東西!

  因為他們的歸宿是解刳院,他們將魔爪伸向了那些個馬上就要生產的孕婦時,心裡只有控制他人命運、生殺予奪的暢快,但是現在他們命運被皇帝掌控的時候,他們只感受到了驚恐。

  朱翊鈞倒是很希望王仙姑能在刑場表演一個仙法,憑空消失,奈何王仙姑和蘇權都只是碳基生物,他們沒有白日飛升的本事,所以被緹騎們摁著,動彈不得,道爺追求了一輩子的長生,終究還是一場空,連兒孫都沒辦法給他燒去。

  不能盡孝,道爺海涵。

  朱翊鈞也希望他們背後那些金主能夠冒出來劫法場,這樣一來,這砍頭的戲才會變得有趣,直到人頭落地,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李時珍、陳實功兩位解刳院大醫官來到了王仙姑和蘇權的面前,從學徒面前帶來了兩碗湯,李時珍非常溫和的說道:「喝了它,喝了它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不!不!我不喝!」王仙姑不停地搖著頭,喊叫的聲音都破了音,她就是不肯喝,這玩意兒怎麼看,都像是孟婆湯,絕對不是好東西!

  緹騎一把摁住了王仙姑的腦袋,手在臉頰上一掐,另外一個緹騎將一個漏斗插進了嘴裡,緹騎將麻沸散一滴不剩的給灌了進去,沒過一會兒,王仙姑軟綿綿的躺在了地上,舌頭吐了出來,帶著詭異的笑容。

  「抬走吧。」李時珍嘆了口氣,乖乖喝了,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行刑至此結束,朱翊鈞站起了身來,發現一件古怪的事兒,看熱鬧的百姓並沒有拿出饅頭沾著人血吃,因為大明有個神醫叫李時珍。

  在大明初年,人血入藥的事兒就開始逐漸的停止,尤其是李時珍掏出了《本草綱目》這本大殺器之後,就更沒有人血入藥這種事了,因為李時珍明確反對人血或者人體器官入藥,而且得到了所有醫生的普遍認同和遵循。

  可是大明之後,到了清末,遍地的人血饅頭,甚至連魯迅的文章《藥》就用辛辣的筆鋒,揭露了百姓們的麻木、愚昧,和魯迅自己本人的迷茫。

  中國的路,到底在哪裡啊,這可能是當時所有有志之士的迷茫和困惑,有困惑而得不到解答,該做的事沒做完就去世了,是死於非命。

  大明用了兩百多年,醫學緩緩進步終於消滅了人血饅頭這種陋習,王仙姑取臍帶血為邪祟,韃清兩百多年統治之後,再次出現人血饅頭,而且有之過而無不及。

  這大抵就是朱翊鈞不敢有任何鬆懈的原因,大明可以亡,可天下不能亡。

  朱翊鈞忽然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他看到了有趣的一幕,圍觀的百姓們在各個刑場圍觀看熱鬧,可是王仙姑和蘇權兩個刑場,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是說沒有熱鬧可以看,王仙姑和蘇權兩個人居然在刑場沒被砍頭,這多特殊,這多大的差異化,多大的熱鬧!

  這兩個刑場一個人都沒有,人流涌動都刻意避開了兩個刑場,仿佛那地方有什麼髒東西一樣。

  畢竟陰陽交界、不生不死的地方,實在是令人由衷的害怕,坊間謠傳那就是大明皇帝的道場,吸食人的精氣,要不小皇帝怎麼那麼厲害,少年組天下第一高手,可不是浪得虛名。

  同時百姓對解刳院有很多的疑惑,比如張四維到底死了沒?

  從關係上看,張四維已經死了,他的社會關係已經完全斷絕,但是生理上他還活著,可是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這是死了還是沒死呢?

  大約張四維的確死了。

  朱翊鈞一甩袖子,離開了午門的城門樓,他現在要準備大婚的禮儀了,這個禮儀很長很長,長到大明皇帝只覺得厭煩的地步,可是禮部這次那是一步不退,就是砍了他馬自強、萬士和,這禮儀制度也不能再縮再減了。

  萬士和在某些事上也很執著,皇帝的亂命,他也是不會奉命行事的,這大婚是陛下的事兒,王者無私,這可是大明的臉面,那麼多外國番夷使者在京,辦得差了,友邦驚詫。

  朱翊鈞在籌備大婚禮儀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規律,自從明憲宗朱見深繼位之後,大明的皇帝如果有了庶長子,一定不會有嫡子,這就是折中之法,不違背皇明祖訓之中的祖宗成法,立嫡立長,也好過無法確定順位導致的朝堂風波。

  比如萬曆年間,持續了十五年的國本之爭。

  朱翊鈞馬上大婚,他就必須看到這個問題,萬曆年間的國本之爭,其實就是大明皇帝皇權和臣權拉扯爭奪的過程,無論萬曆皇帝做什麼都無濟於事,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萬曆皇帝的皇太子朱常洛,乃是萬曆皇帝寵幸了宮婢所出,這也是萬曆皇帝看不上這個皇太子的原因,皇帝看不上長子,這立刻就形成了黨錮,而後兩次妖書案、三王並封、梃擊案、紅丸案,層出不窮,大明頂層的政治風波不斷的醞釀。

  朱翊鈞不得不說,大明的命真的硬!

  萬曆皇帝如此胡鬧了三十八年,到了最後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大明,一直到了崇禎十七年才徹底咽氣,這血條真的是長的嚇人。

  「兩個側妃叫什麼來著?」朱翊鈞略顯疑惑的問道。

  朱翊鈞顯然不會有國本案的發生,他實在是太勤勉了,到現在,兩宮太后和皇后選出的側妃,朱翊鈞別說認識了,連名字都不曉得,他的勤勉廢寢忘食算不上,但絕對用心。

  朱翊鈞主要是對豆芽菜不感興趣,要什麼沒什麼,抱著個什麼都不懂的火柴棍睡覺有什麼意思?

  朱翊鈞根本不知道,王夭灼連鮫油都準備好了,那可不是什麼都不懂,宮裡的老嬤嬤那張嘴,那可是什麼都能往外蹦。

  張居正時常擔憂,這樣的勤勉用心,又能維持多久?

  歷史反覆告訴張居正,克終極難,前有唐玄宗,後有明世宗,都是類似,既要也要還要不可取,張居正後悔天天勸諫節儉,就是後悔在這裡,皇帝但凡是有點愛好,寄情於物,也是極好的。

  朱翊鈞不是沒有愛好,皇帝對算學和機巧之物,十分的上心,文華殿偏殿那一屋子的手辦,有大半都是小皇帝親手做的,所以皇帝如此不務正業,張居正從不勸諫。

  「兩位側妃,一個來自京營的百戶的家庭,名叫李錦,另外一個則是出自南衙水師的千戶家庭,名叫劉夢姝,現在見見嗎?」張宏立刻回答道,陛下終於想起來問枕邊人的名字了!

  之前給皇帝畫冊的時候,皇帝其實看過,這眼看著要大婚了,這才想起來問,作為宮裡二祖宗,張宏的壓力也很大,這兩位側妃入宮日久,皇帝連宣見也沒有,側妃時常差人詢問何日覲見,始終得不到回話。

  這可不是張宏不努力,他真的是努力兩位側妃說話,詢問何時接見,實在是皇帝真的忙。

  「不必了,一會兒要去北大營操閱軍馬,回來也晚了,明天就大婚了,明日再見也不遲。」朱翊鈞擺了擺手,籌備婚禮儀仗,還要操閱軍馬,朱翊鈞的的確確忙的很,朱翊鏐可以作證,他就是看著皇兄這般辛苦,對皇位都變得厭惡了起來。

  當的差被罵,當的好更加被罵,一整天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片刻不得喘息,過年歇了五天,只有大年初一沒有操閱軍馬,其他時間也沒有停過一天,無論風雨。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當個昏君為所欲為,會成為朝臣們為惡的藉口,他老朱家的天下,老朱家的人都不在乎大明百姓死活!

  朱翊鏐胸無大志,只想享樂,他不想成為歷史罪人,那太重了,他承受不起。

  大明皇帝在大婚前一天又去操閱軍馬了,王夭灼站在文華樓上,遠眺著夫君的披風在春風中,在馬匹上隨風飄蕩,她抓著憑欄,眼神里皆是愛意,她很確信的知道,自己是喜歡陛下的。

  因為她的夫君,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庇佑萬千庶民的君父!

  「妹妹們,你們也看見了,日後還需要齊心協力才是。」王夭灼一直張望到看不見陛下身姿的時候,才對著身旁兩個女子開口說道。

  王夭灼比這兩個女子的大一些也大很多,大一些自然是年齡,大很多的自然是碩果。

  葫蘆形的身材,是無敵的。

  「姐姐說的是。」李錦和劉夢姝趕忙答應了下來,本來入宮之後二人就忐忑不安,傳聞中,這宮裡就是個女人鬥法的修羅場,而且入宮之前,母親都反覆交代著宮裡宮斗,什麼心不狠、站不穩,什麼邀得皇帝獨寵之類的事兒。

  可是這些告誡全都沒用,她們不約而同的發現,她們要面對的第一個敵人,居然是國事,和國事如何爭寵?這個經驗又去哪裡學呢?

  「陛下一直如此忙碌嗎?」李錦試探性的問道。劉夢姝也非常好奇。

  王夭灼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已經如此五年了,每日如此,當明君,哪有那麼容易。」

  她的夫君是個好君王,就註定了很難成為好夫君,忠孝不能兩全,對臣子如此,對君王也是如此,忠是對國朝的忠誠,孝是闔家歡樂的孝悌。

  萬士和則是在禮部安排著對王世貞的誅心,他有一個很好用的刀筆吏。

  國之監監生、舉人、訴棍王夢麟,前刑部尚書王之誥的長子,是萬士和手下的第一刀筆吏,就是那個不願意透漏姓名的消息靈通知情人士,萬士和在教王夢麟如何引導風力輿論。

  「二桃殺三士的典故聽說過嗎?」萬士和老神在在的問道。

  王夢麟笑著說道:「學生是舉人,書讀的不錯,自然聽說過,太宰喝茶。」

  「今天來教教你三桃殺二士的手段。」萬士和喝了口茶,神秘兮兮的對著王夢麟耳語了兩聲,王夢麟面色變來變去,滿是愕然的看著萬士和。

  萬士和笑著說道:「一個人他有兩隻手,兩個人有四隻手,可以抓四個桃子,你要拿走這四個桃子,你不能直接拿走,要不然兩個人都會打你。」

  「你先拿走一個,就剩下三個,這兩個人就分不均了,就會打起來。」

  「這個時候,你拿出一個新桃子,這兩個人就會為了誰吃新鮮桃子再次打起來。」

  「這個時候,你拿走三個桃子,他們還是會為了一個桃子打起來。」

  「你再把剩下那個桃子拿走,他們還是會打的不可開交,因為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打來打去了。」

  「能聽明白嗎?」

  萬士和不確信的詢問著王夢麟,王夢麟很確定的搖頭說道:「不懂。」

  「我舉個例子,就以王世貞而言,在文人眼裡,負博一世之才,博綜掌故,下逮書、畫、詞、曲、博、弈之術,無所不通,是吧,我們立刻要將王世貞徹底打到異端一側,是不是很難?」萬士和詢問王夢麟。

  要把王世貞徹底打為異端,實在是太難了,這個傢伙,素有才名,做官不怎樣,還參與到了邪祟之事中,這在讀書人眼裡,甚至都不是缺點,就是做官不如意訴諸於神佛,只不過被陛下所厭惡,所以才被誅殺。

  這樣一個人,要怎麼把它打成異端呢?

  那麼要將一個人社會性死亡,就需要三桃殺二士的法門,一次拿走全部,必然引起讀書人的激烈反抗,這不是萬士和想要看到的局面,他先拿走一個。

  「先拿走什麼?」王夢麟眉頭緊皺的問道。

  萬士和十分肯定的說道:「私德。」

  「私德?」王夢麟陡然瞪大了眼睛,從私德下手,的確是個不錯的入手角度。

  「王仙姑和王世貞有染,而王仙姑又跟宿淨散人有染,而王仙姑和宿淨散人是同父異母兄妹,把這件事拿出來說,編成話本、評書、小說、戲段,唱起來、說起來!這就是第一步。」萬士和很髒,一開口就是直奔下三路而去,一出手就是下三濫,這種編排最是毀一個人的名節。

  汪道昆當初剛到松江府,就弄了個夜宿良家的惡名,不得已納了妾,了結了這段。

  下三路這種手段,傳播速度極快,甚至不需要編排,這個故事本身就很炸裂,有足夠的話題度。

  「然後呢?」王夢麟若有所思的問道。

  「王仙姑沒有孩子,卻騙王世貞有了孩子,把這段編排一下,把王世貞的私德還給他,王世貞是受害者的模樣,把他被騙這段好好編排好。」萬士和再次開口說道:「如果要給一個人正名,到這一步就可以停了。」

  擅長洗地萬士和,的確非常擅長禮法,其實給人潑髒水,和給人洗地是一體兩面,給人洗地只用前兩步,而給人潑髒水,需要全部做完。

  王夢麟疑惑不解的問道:「啊?這好不容易拿出來的,還要回去?」

  「對,你把私德還給王世貞,但是這幫王世貞的擁躉,這幫賤儒會自己打起來,自然而然的分成兩派,一派覺得王世貞無錯,一派覺得王世貞有錯,掐的你死我活,讀書人嘛,不就是這樣,比鬥蛐蛐還簡單,鬥蛐蛐還需要個草棒,逗這些犬儒,只需要一個話題。」萬士和對賤儒的評價不高,因為他原來就是賤儒之一,他很了解賤儒,所以他能掌控風力輿論。

  陛下其實對賤儒的了解不多,文人相輕,這些個賤儒之間彼此瞧不起,硬往下壓,能壓的下去,但是讓他們鬥起來,其實非常非常簡單,甚至不需要給任何的利益,他們就會咬的狗血淋頭。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是因為秀才的軟弱性、妥協性,以及秀才們內鬥,這是自私性決定的,比後宮的扯頭髮還要厲害得多,為了一句註解,都能你死我活。

  文人喜鬥勝過蛐蛐。

  「原來如此,為了製造話題,讓風力輿論撕扯起來。」王夢麟瞭然。

  「如果只是為了單純的挑事,挑唆他們內訌,到這一步就可以停了,用龐大的流言海去淹沒人們的視聽,讓人們分不清楚對錯,更看不出真相,模糊事實,為了挑唆,走到這裡,就足夠了。」萬士和眼神一變,開口說道:「如果是為了徹底把一個人徹底弄到聲名狼藉,把他所有的桃都摘取就是了。」

  「他的文章是抄的,他的私生活是糜爛的,他自詡清流卻壞的流膿,他的生意是人間大惡,這樣一步步的走,聲名狼藉就是必然,那一派認定了王世貞有錯的人,就會立刻傳播。」

  王夢麟用力的吞了吞喉嚨,左右看了看,暗自鬆了口氣,天空清朗,他不會被天打雷劈,這萬士和究竟是什麼人啊,這一套一套的整治人的手法,到底從哪裡學來的?

  王夢麟忽然恍然大悟了起來,他呆呆的說道:「就像是收拾徐階一樣?!」

  「對,就像是收拾徐階一樣!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萬士和眼前一亮,這個王夢麟在掌控風力輿論這件事上,是有天賦的。

  皇帝收拾徐階符合這個流程,先借著海瑞的口講出了徐階的貪腐之事,這是拿走了一個桃,而後再對徐璠禮遇有加,似乎徐階已經幡然醒悟,這是把名聲還回去,而後反對徐階的那些勢要豪右就會想徐階是不是背叛了他們南衙縉紳這個集體,而支持徐階的那些縉紳,則更加堅定。

  到了徐階入京之後,大明皇帝直接把徐階的惡行,全部公之於眾,把徐階的桃子全都拿走了,可已經沒有人再關心徐階這個具體的人了,為了徐階有沒有罪,打的頭破血流。

  一二三四,不是刻板的、生搬硬套的運用,那是賤儒秉性,要對這些步驟靈活運用,該重複重複。

  其實,玩弄的是人心而已。

  「咱們不會被雷劈嗎?」王夢麟頗為擔憂的說道。

  萬士和頗為淡定的說道:「要劈也是劈…陛下可是人間君王,雷公電母要劈了咱們倆兒,那也得陛下同意不是?當然了,下雨打雷,不要站在樹下和屋檐之下。」

  「學生記住了!」王夢麟大聲的說道。

  其實朱翊鈞這一套也是學來的,他是看南衙的筆桿子如何詆毀朱元璋、朱棣,一點點學來的,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是《氣人經》的核心理論,三桃殺二士的具體流程,是朱翊鈞學賤儒的,現在還給了賤儒們。

  比如南衙學子說朱棣把齊泰的妹妹外甥媳婦,送到軍營里轉營奸宿,每一日二十多條漢子看著,說鐵鉉的妻子楊氏三十五被送到了教坊司,而茅大芳的妻子張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不堪其辱,死在了教坊司,朱棣親自下旨,讓人送到上元縣給狗吃了。

  朱棣以八百鐵林軍開始造反,以古今第一藩王造反成功入京為天下君王,他對軍紀要求極為嚴苛,把人送到軍營里輪轉奸宿,壞掉的軍紀,怎麼來彌補?朱高熾有腿疾而且肥胖,作為朱棣的太子嫡長子,每天都要到軍營操閱軍馬,朱棣親征北伐之前,專門下聖旨叮囑過。

  這些個謠言,在南衙蔓延了兩百多年,最終都成了朱棣的惡名。

  朱翊鈞現在拿出了這一招對付賤儒,萬士和會這一招,也說不出是跟皇帝學的,還是他自己就會,反正,萬士和掌握了這一招,還傳授給了王夢麟,讓王夢麟做這件事。

  「風力輿論是個名利場,桃子就是你要占領的地方,慢慢學吧。」萬士和看著王夢麟面紅耳赤的樣子,滿臉的笑意。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皇帝的大婚。」萬士和沒有展示自己如何引導風力輿論,他要先把皇帝的大婚辦好,馬自強督辦,萬士和協理,都是為了讓大婚順利進行。

  王夢麟低聲問道:「明天會出什麼么蛾子事兒嗎?」

  「希望沒人找死吧。」萬士和有些悵然的回答道。

  挨打的人才會知道疼,不挨打的人只覺得熱鬧。

  挨了打的人很難具體說清楚有多疼,就像是王仙姑和蘇權二人,已經沒有機會對外人描述自己的心路歷程了,從今天起,他們就是活著的死人了。

  朱翊鈞打馬回宮,就看到了慈寧宮太監在寶岐司候著,原來是太后想見皇帝一面,大婚之後,皇帝就算是正式過了試用期,親政了。

  李太后從乾清宮搬走之後,就是歸政給了皇帝,那時候李太后已經說不過小皇帝了,小皇帝問的問題,李太后也完全無法回答了,只能給予最大的支持,張居正丁憂致仕,也算是不管不顧的歸政了,是皇帝一意孤行,把張居正留在了西山做老祖。

  皇帝從萬曆五年親政,已經快要一年了,大婚,就是正式親政的標誌了,這是母親教訓兒子最後的機會。

  自此以後,小皇帝也不能再叫小皇帝,也再也不是那個藏在李太后、張居正、馮保羽翼之下的孩子,而是大明天子,要自己面對那些風風雨雨,大明的國運將正式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朱翊鈞趕到了慈寧宮,兩宮太后早就擺出了太后的架勢。

  「皇帝,明日就是大婚了,本宮叫皇帝來,就是一件事要說,這皇嗣茲事體大,宋仁宗一輩子就落個仁字,一生的抱負得不到任何的展布,景泰皇帝沒了後人,朝中那些個佞臣們就開始翻雲覆雨了,武宗皇帝沒後,這楊廷和甚至能壓著皇帝,國事再忙,也要注意國本之事。」李太后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擔憂。

  若非皇帝和王夭灼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關係密切,李太后甚至要以為皇帝不好女色,不好女色好男色,那李太后真的無顏去見夫君了。

  道爺把因為景泰八年因為奪門之變而封爵的所有武勛,一體革罷,因為道爺覺得奪門之變的臣子都是佞臣,李太后的說法是沒問題的,朱翊鈞也覺得道爺的處置沒什麼問題。

  「皇帝也別怨我們管得寬,你娘也是擔心皇帝因為這些事兒,被朝臣們刁難,咱們大明的朝臣那都是下山虎,過江龍,但凡是有一點錯漏之處,都能釀出潑天大禍來。」陳太后打了個圓場,李太后也是好意,若是皇帝覺得太后管的太寬,那就得不償失了。

  陳太后眼中,其實皇帝和李太后的母子關係並不是很好,李太后把所有的嚴厲都留給了朱翊鈞,把所有的寵溺都留給了潞王。

  朱翊鈞笑著說道:「娘親勿慮,孩兒曉得其中的厲害,明年指定讓娘親抱上孫子孫女。」

  無後,是君王的巨大弱點,武宗皇帝就是再厲害,他沒後人,就註定了沒人跟著他走,太子是國本,太子的重要是對皇帝而言,哪怕是能生公主,那代表有生育能力,多往後宮塞幾個人就是了。

  道爺入京的殷鑑在前。

  「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后喜笑顏開,皇帝這個人不輕易許諾,可是許諾了一定會履行,信譽極高。

  稽稅院、百官的矛盾說算學考試,這是先生不在朝,都是張居正的錯。

  誰讓張居正那麼狠心,把偌大的江山就這樣直接扔在皇帝懷裡呢?

  朱翊鈞之所以沒有讓王夭灼初嘗雲雨情,實在是嫌王夭灼是個豆芽菜,可朱翊鈞完全不知道他將面臨什麼考驗。

  次日的清晨,剛剛過了五更天,鼓聲、號聲、炮聲開始響起,喚醒了日光下的大明京畿。

  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皇帝的大婚開始了。

  昨日驚聞七月訃告,百感交集,真的是天妒英才,唉,祝君一路好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