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祖宗成法不可違,踐履之實不可棄,兩難如何自解?
朱翊鈞之所以給了張翰最後的體面,只是因為他是大明的廷臣,僅此而已。
大明元氣大臣和大明耳目言官,也是一對矛盾,而且衝突激烈。
科道言官們用朝日壇咳嗽彈劾譚綸,那是在萬曆元年,就在不久之前,如果苛責元氣大臣,很容易釋放錯誤的信號。
張翰沉默了許久,才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行大禮,俯首帖耳的說道:「陛下,臣再不能伺候陛下身前了。」
張翰還是願意要一點體面,而不是毫無體面的離朝,最終選擇了致仕歸鄉,而沒有選擇撕破臉,或者繼續大放厥詞。
朱翊鈞看著張翰繼續說道:「張翰啊,朕聽過一個故事。」
「嘉靖年間左都御史王廷相,跟世宗皇帝講的一個故事。」
「王總憲說:他乘轎進城遇雨,給他抬轎的一個轎夫穿了一雙新鞋,這轎夫很是愛惜新鞋,從灰廠到長安街時,這個轎夫還在找沒有水的地方走,怕弄髒鞋。」
「進城後泥濘漸多,轎夫一不小心踩進泥水之中,把一隻鞋弄髒了。為了不讓另一隻鞋弄髒,轎夫還擇地而行,後來不小心又把這隻鞋弄髒了,便不復顧惜了。」
「王總憲對世宗皇帝說:這就像人生在世的處世之道,倘若偶爾失一足,就會破罐子破摔,處事有一點不慎重,就會有多次。正所謂: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禍流於滔天。居身之道,亦猶是耳。倘一失足,將無所不至矣!」
「常慎,才可立身、立功、立言、立德;」
「不慎,自然必挫、必輸、必敗、必毀。」
朱翊鈞之所以提到王廷相,是因為王廷相不僅僅把這個故事告訴了世宗皇帝,還告訴了張翰,張翰的老師就是王廷相,但是王廷相的教導,張翰忘記了。
「臣謹遵聖誨。」張翰再拜,小皇帝對他兩年多的吏部尚書生涯進行了總結,的確是這樣,他作為晉黨,其實本來可以選擇像葛守禮那樣,哪怕是不像葛守禮,也能像王崇古,但是張翰自從拿了張四維的銀子後,就只能這樣,一步錯,步步錯。
張翰走出皇極殿的時候,甚至有些輕鬆,看著初升的太陽,反而長長的吐了口濁氣,露出了幾分微笑來,他在朝為官,他是吏部尚書,他就得往前走,現在也算是無官一身輕了,自此以後朝堂傾軋和歷史罪責都跟他無關了。
張居正的糊名草榜底冊填榜的法子,切實的傷害到了吏部權力,吏部上下都推著他前進;他是晉黨,拿了張四維的銀子,那麼就必須要為晉黨說話,那些族黨,比如方逢時、吳兌之流,在推著他前進;他作為仁和張氏的豪奢戶,權豪們聯袂寫信給他,權豪們也在逼著他對付張居正;那些被稽稅局所傷豪奢戶、那些被清丈所傷的豪奢戶、那些被禁止局徒講學的豪奢戶們,都在推著他向前走。
而現在,他致仕了,陛下也准了,那這些跟他都沒有關係了。
日後,他不過是一個縉紳而已,從帝國的吏部尚書回到了縉紳的身份,讓張翰非常輕鬆,他本該就是個縉紳,而不是帝國的吏部尚書。
德不配位,必有殃災;才不堪任,必遭其累。
「先生推舉吏部尚書來看。」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說道:「要不先生兼掌吏部吧,當初新鄭高拱不也是內閣首輔兼領吏部天官?銓選官員,乃是吏治國之重務,就有勞先生了。」
張居正聽聞,十分鄭重的說道:「臣不能兼領。」
「高拱做的,先生做不得?」朱翊鈞一聽眉頭緊蹙,這可是大朝會,老師你能不能給小皇帝一點面子?就這麼當殿忤逆皇帝的任命,還說你張居正不是威震主上!
「臣不能做。」張居正俯首說道。
「那先生推舉來看。」朱翊鈞退而求其次,張翰和萬士和都是楊博和張居正推舉的,禮部尚書在不斷的朝堂傾軋之下,逐漸成為了大宗伯,而張翰走到了一個死胡同里,再也出不來了。
也不能說楊博識人不明,萬士和就變得好用了起來,只能說,人都在不斷的變化之中,在矛盾的激烈交鋒中,走著走著就走散了。
「臣有本啟奏。」湖廣道御史沈楩出列俯首說道:「奏乞聖命,將見行事例,悉令諸司循年順月、別類分門、舉要刈煩、斟酌損益匯書進呈。刊布天下。與《會典》律令諸書並傳,使中外人人得以通曉,奉旨國家典章法度備載會典。」
沈楩,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就是范應期那一期的進士及第,他的意思是,再修大明會典,明法度綱紀,他不是晉黨的人,而是張居正的人,重修會典,就是張居正的本人的想法。
「此事著禮部、刑部部議,若無差錯,明年就開始修纂吧。」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說道:「先生,此次修會典,所需人力物力務必上奏言明。」
張居正有什麼遺憾嗎?當然有,後人看來,是人亡政息的遺憾。
但張居正臨終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人亡政息的苗頭,萬曆十年張居正逐漸病重的時候,有言官試探的彈劾張居正,被萬曆皇帝打了廷杖,萬曆皇帝下明旨:妄圖趕走輔弼,使朕孤立無援而遂其私,此廷刑不過小懲,再有言論,以不忠不孝大逆論。
張居正在離世的時候,最大的遺憾就是他主持修纂的《大明會典》未能成書,《大明會典》一直在跌跌撞撞的修繕,一直到萬曆十五年,張居正去世五年後,才大功告成,刊刻天下。
「修會典嗎?」萬士和出列俯首說道:「《會典》一書,於昭代之典章法度,綱目畢舉,經列聖之因革損益,美善兼該,比之《周官》、《唐典》,信為超軼矣。如此輕易更張,豈不是違背了祖宗成法?必且取祖宗成法多所變更,非國家之福也。」
「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絕祀。」
禮部尚書萬士和出列反對重修會典,理由是祖宗成法不可輕易更變,這不是國家的福氣。
「那為何嘉靖八年,嘉靖二十四年到二十八年要兩次重新修撰增補呢?」朱翊鈞聽聞萬士和如此詢問,反而問道。
大明會典是大明的行政法,就是有關行政的主體及職權、行為及程序、違法及責任和義務的法律規範。
就是大明內外官員到底該幹什麼,該怎麼幹,每一道都應該走什麼程序,違逆後承擔怎樣的責任,是綱領。
萬士和極為可惜的說道:「只因為舊典,所錄條例紛紜,自相牴牾矛盾,耳目淆惑不清,莫知適從何款。我祖宗之良法美意幾於淪失矣。」
「更可惜的是,嘉靖八年和嘉靖二十八年修纂會典,仍然不得刊行天下。」
朱翊鈞再問:「為何修好了,不刊行天下呢?」
「祖宗成法不可違逆。」萬士和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朱翊鈞繼續問道:「因為祖宗成法不可輕易變更,所以不能修,修好了也不能用,但是弘治年間修成的會典又不好用,百官參詳會典,發現說法互相有衝突,混淆不清,這怎麼以法治國呢?這不就矛盾了嗎?」
萬士和重複了一遍說道:「這不就矛盾了嗎?」
「一方面是祖宗成法,一方面是踐履之實,陛下,天下萬物萬事,都在矛盾的不斷碰撞之中產生各種困惑,為了解決這些困惑,我們不斷的嘗試和探索,矛盾相繼,萬物更易前進,從而不斷的達到一個沖和平衡穩定的狀態,這是元輔所言的沖和之氣。」
「這不是結束,沖和之後,會有新的矛盾,如此循環往復,天下無窮之理逐漸明朗。」
朱翊鈞聽完十分鄭重的說道:「大宗伯這矛盾說,讀的極好。」
萬士和繼續說道:「祖宗成法不可違,踐履之實不可棄,兩難如何自解?」
「臣以為,有出世之學亦有入世之學,弘治會典則歸弘治,萬曆會典則歸萬曆,弘治會典入太廟為經,為出世,萬曆會典行天下為權,為入世,此乃不違背祖宗成法而得踐履之困的兩全之策。」
萬士和講的很有趣,祖宗歸祖宗,當下歸當下,祖宗之法捧的高高的,腳踏實地的踐履之實,這就是萬士和的折中之法。
朱翊鈞聽完,嘆為觀止的說道:「大宗伯是懂折中的。」
萬士和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議論紛紛,把弘治會典抬到太廟裡算是經常,萬曆年間修好的會典為權變,刊行天下,你不能說萬士和違背了祖宗成法,因為弘治會典依舊是弘治年間的最高法典。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今不必不如古,古不必賢於今,古今各有世勢,古今各有成法,一代畫一經常之典為宜。」萬士和再次俯首說道。
萬曆會典的最大阻力,就是祖宗成法的束縛,而現在,萬士和用折中之法,把弘治年間的會典,捧的高高的,用的反而是踐世子學。
萬士和這一套說辭,真的是又當又立又合理。
「先生,那就依大宗伯所言,擇日開館,分局纂修。校訂差訛,補輯缺漏。如何?」朱翊鈞看向了萬曆大明會典總裁張居正,這個總裁官,朱翊鈞是不會給別人的。
「臣遵旨。」張居正俯首領命,說完還看了一眼,這萬士和著實是令人側目。
「臣有本啟奏。」兵科給事中劉諧出列俯首說道:「臣彈劾寧遠伯驕縱不法。」
「嗯?何事,細細道來。」朱翊鈞一聽彈劾李成梁,而李成梁就在殿上,面色凝重的問道。
「他打了土蠻汗使者布延,那一拳打過去,布延差點被打死,會同館驛諸驛卒親眼所見,臣不敢誣告。」劉諧俯首說道,他可不是污衊李成梁,李成梁真的打人了!
「朕讓他打的,寧遠伯奉朕口諭,九卿在側歷歷在目。」朱翊鈞聽聞,劉諧不是誣告,李成梁確實打了布延,這是小皇帝明確說的,劉諧不知道,不是明旨,但有見證者,六部明公都是見證人。
「臣聽到了,陛下的確有口諭。」海瑞出列俯首說道,肯定了陛下的確是當著眾人的面說,讓李成梁去揍布延。
這也是讓李成梁表個態。
「不是只打了一次,後來寧遠伯又打了布延一頓,卸了布延一條胳膊。」劉諧再次俯首說道。
朱翊鈞一愣看向了李成梁,這件事他還真的不是很清楚。
李成梁出列俯首說道:「昨天下午的事兒,陛下容臣詳稟,哈哈哈。」
寧遠伯還沒說話,就開始笑,而且笑的格外肆意,笑的格外張狂,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兒,朝臣也都是被笑的莫名其妙。
「陛下,臣失態。事情是這樣的。」李成梁終於止住了笑意說道:「臣昨日去逛廟會,京中比遼東繁華,有很多稀罕東西,臣見獵心喜,就四處遊玩,買了不少新奇物件。」
「付錢了嗎?」朱翊鈞聽聞開口問道。
「臣是陛下的寧遠伯,出門在外,那是武勛的臉面,陛下的臉面,總共不到十兩銀子的東西,臣還能苛責小民?窮民苦力,一日辛勞只得吃穿,臣當然要付錢了!」李成梁趕忙俯首說道,有些人買東西不付錢,但他是付錢的。
「五城兵馬司的一些城門校尉,百姓拖輛糞車出門,都恨不得喝兩口,寧遠伯伱接著說。」朱翊鈞這張嘴損人都是損的人羞憤難當,說的是五城兵馬司的校尉在城門點檢,手腳不乾淨,拿百姓的財貨,這就變成了糞車過門,都要喝兩口。
李成梁聽聞錯愕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臣出門,也沒有前呼後擁,就帶了兩個鐵林軍親衛在側,嘿,走著走著,就碰到了被臣打了一頓的布延在逛街,陛下您猜怎麼著?」
「怎麼著?」朱翊鈞一愣問道。
李成梁眉毛輕挑說道:「嘿!卻說這布延,一看臣就帶了兩個隨扈,就立刻叫囂了起來,指著臣就大喊:打我的遼東丘八,就在那裡,抓住他!他們至少有十多個人!」
「人多勢眾。」朱翊鈞點頭說道。
「可不是人多勢眾嗎?他們仗著人多,就要來拿臣,臣就打算退避一二,好漢不吃眼前虧,臣還沒退呢,布延就沖了過來,說是遲,那是快,那布延帶著三個人,翻越了憑欄就直接衝著臣來了!」李成梁越說越快,似乎是情勢萬分危急。
「那寧遠伯雙拳敵四手,以多打少打贏了?」朱翊鈞眉頭稍皺的問道。
「那倒不是。」李成梁搖頭說道。
朱翊鈞疑惑:「不是?」
李成梁十分確定的說道:「臣見躲不過,準備狠狠的揍他們一頓,那布延罵罵咧咧,指指點點,卻跑的太快,要翻越憑欄,結果一個沒翻好,布延就摔了出去,後面他的怯薛護衛,就連番被布延給扳絆倒了,把布延壓在了下面。」
「啊?啊,哈哈哈!」朱翊鈞聽完,直接笑了起來,整個朝堂的朝臣們,都為之愕然,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來。
原來事情如此的滑稽,布延自己絆倒了自己,而後絆倒了怯薛護衛。
其實可以想像到那個畫面,見到了仇人,布延伸著手,嘴裡大罵各種污言穢語,什麼今天老子弄不死你跟你姓之類的話,然後一個跳躍卻被絆倒,一群人被他絆倒的場面。
「這布延的胳膊是被他們自己人給壓斷的,廟會那麼多人都是見證。」李成梁連連搖頭說道:「臣真的沒卸胳膊,是他自己卸掉了自己的胳膊。」
「劉卿,你覺得呢,這個答案你滿意嗎?用不用廷尉和緹騎們去查一查?」朱翊鈞滿是笑意的看著劉諧。
劉諧也是呆滯了一下,他就是知道李成梁又和布延發生了衝突,沒想到事情向著這個清奇的角度發展了。
「臣為言官,風聞言事,確實有這個事兒才奏聞,還請陛下明鑑,臣非誣告。」劉諧有些驚恐的甩了甩手,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
「劉卿分內之事,自然要奏聞,只要不是空談虛談,免禮免禮。」朱翊鈞看著李成梁問道:「寧遠伯要追究嗎?」
李成梁趕忙說道:「劉給事中分內之事。」
「那就是了。」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二人歸班便是。
翰林院編修沈淵出列俯首說道:「臣有本啟奏,克復大寧衛的確是國朝盛事兒,但是陛下,祖宗棄置大寧衛,乃是大寧衛靡費極重,此番再設大寧衛,是不是仍有舊憂?」
沈淵的話,是朝中一股鼎盛風力輿論,大寧衛太貴,朝廷真的養得起嗎?
刑部尚書王崇古聽聞立刻就急了,出列俯首說道:「陛下容稟,北虜獨占白土、牲畜、羊毛生意,屢次提價,長城內外貨物流通,本就是內外百姓所期,這俺答汗無恭順之心,肆意提價,這好不容易有了桃吐山,若是要棄置,臣以為不妥。」
「怎麼養不起了,就是桃吐山挖土就夠用了,又不只是毛呢廠用到了這漂白之物,但凡除雜皆有大用,臣以為從財經而言,也決不可棄置,貴嗎?一點都不貴啊!」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王崇古剛剛拿到了白土,質量比西北要好,而且價格也很合適,若是真的把大寧衛,甚至是大鮮卑山以東都控制在大明手中,那俺答汗就會完全失去議價權。
西北族黨和俺答汗那也是有利益衝突和矛盾的!
俺答汗屢次漲價,把王崇古都要漲惱怒了。
「我大明物華天寶,無所不包,這白土細心尋找總能找到。」沈淵眉頭一皺,還是爭辯的說道。
王崇古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沈淵是衝著他來的,他立刻說道:「你找啊!找到了再來說話,這樣的產量、這樣的質量、如此方便運抵京師,你找,你能找到嗎?」
「找不到在這裡說這些作甚?你的意思是我沒有細心尋找,故意依俺答汗自重,是這個意思是吧,有本事自己找去!」
「陛下,臣領毛呢廠盡心盡力,這白土,還是臣四處探聞改良出的工藝,從四十人日撿五斤毛料,到現在三人日揀六百斤,還請陛下明鑑啊。」
朱翊鈞十分清楚王崇古對白土或者對銀子的渴望,白土這件事王崇古真的很上心,大明沒有就是沒有,大寧衛就是有,而且露天開採極為方便的同時,還質量上乘。
「大司寇用心做事就是,朕聽聞,大司寇又改良了工藝?」朱翊鈞看著王崇古笑著問道。
「哎呀,就又做了點小事,還被陛下知道了,臣確實改良了工藝,以西山之煤熬煮羊毛,可以進一步的除雜,就是夏天的時候有些熱,但是夏天工價也會高,臣還未曾奏聞。」王崇古俯首說道。
王崇古在除雜事兒中又改良了工藝,就是熬煮,毛料更加鮮艷柔順,毛匹質量再上一層樓,考慮到夏天酷熱,大善人王崇古還要發高溫補貼,他不發有的是人干,他發確實是發善心的善舉。
發高溫補貼是為了讓人好好幹活,創造更多的利潤,王崇古是商人世家,真的很擅長買賣這個東西;發高溫補貼是為了防止朝中言官們彈劾他王崇古苛責窮民苦力,窮民苦力因為工藝改進,是累了些,但是他多給錢啊。
「呀,為了白土,咱們也不能丟了大寧衛啊,要不然俺答汗還要蹬鼻子上面,朕年紀小不懂,大司寇是這個意思嗎?」朱翊鈞臉上笑意更濃,只要自己做個人,那朱翊鈞就不會吝嗇讚美。
王崇古鬆了口氣,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沈卿還有疑惑嗎?若是沈卿能改良工藝,或者找到白土,那就聽沈卿的。」朱翊鈞看向了沈淵,占了大寧衛的經濟意義,就是不讓俺答汗蹬鼻子上臉,這個理由夠不夠?若是沈淵能找到白土,那就准奏,找不到就別逼逼賴賴,耽誤人做事。
張居正左右看了看,露出了一個笑容,天下九經,行之者一,信實也,是張居正對天下九經歸一的理解,顯然,陛下聽懂了聽進去了,還他提供的彈藥,反擊朝臣。
「臣沒有疑惑了。」沈淵嘆了口氣,白土這玩意兒還真的不好找,為什麼可以吸附雜質,為什麼可以漂白,是怎麼形成白土的,白土哪裡會有,他都不知道,也找不到,找不到就不能質疑王崇古,那就沒辦法從經濟層面去反駁復置大寧衛了。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馮保再甩拂塵,大聲的問道。
朝臣們已經窮盡了一些想法,但是精算法都不能精算,確實是打下了大寧衛,而且從軍事、政治、經濟等方面都有重要意義,怎麼反對。
朱翊鈞笑著說道:「宣旨吧。」
馮保往前走了一步,兩個宦官拉開了聖旨,馮保陰陽頓挫的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虜馬南牧,自春涉夏,誘我逋逃,擾我穡事。彼能多方以誤我,而我竟不能出奇以制之,噫吁嚱,危乎高哉。」
「王崇古督撫宣大,宣大安寧,身經七鎮,功勳著於邊陲,堵遺漏、安邊方、牧守百姓十九萬計,今督辦官廠費心盡力,特進王崇古太子少保,賜蟒紋鶴氅,以彰其功。」
「加賜銀一百兩、紵絲五表里、茶飯五卓羊三隻、國窖五瓶,少示優眷不必辭。」
「朕德涼幼沖,登極以來,先生當國,究心於軍謀邊瑣,捷報頻傳,朕欣喜國事稍振,先生洞矚機要,委任責成,使得武將展布,是以大明軍將各盡其材,事克有濟。觀於此,而先生之功不可泯也。」
「朕屢次恩賞先生,先生以信賞罰堅辭不受。」
「加賜元輔先生銀豆葉八寶五十兩,大紅雲鶴紵絲三疋,國窖九瓶;次輔呂調陽銀豆葉四十兩,大紅雲鶴紵絲兩疋,國窖五瓶,少示優眷不必辭。」
「中外文武盡心辦事,京堂每官賜銀二兩、外官賜銀一兩,京營每軍兵銀二兩。」
「欽此。」
過年了,朱翊鈞給每一名京堂在職官員都給了二兩銀子過年,外官是一兩銀子,一共合計為兩萬三千兩,而京營每軍兵等京堂官過年銀二兩,一共一萬兩千銀幣。
這筆錢出自內帑。
「臣等叩謝聖恩。」群臣人都傻了,光聽說皇帝從國帑要銀子的,哪裡聽說皇帝往外發錢的?
「退朝。」朱翊鈞笑著說道:「先生,李帥,且隨朕來。」
「退朝。」馮保再甩拂塵,大聲的喊道,而小黃門和糾儀官齊聲喝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再次見禮。
而朱翊鈞帶著張居正、李成梁向著太廟的方向而去,張宏帶著一長串的尾巴,這些宦官們捧著的是文華殿偏殿的七個玻璃櫥窗。
萬曆三年末,小皇帝帶著張居正和李成梁到了太廟,進行本年度的述職報告。
「朕今年沒幹什麼,就這些東西,稟明列祖列宗。」朱翊鈞讓人把七個玻璃櫥窗放到了貢品之下。
孩子生病了,扁桃體炎,最近也有點事,更新時間不穩定,但字數沒有缺少,理直氣壯的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