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罵人不揭短,為什麼要罵人?

  第169章 罵人不揭短,為什麼要罵人?

  周良寅萬萬沒想到,大明的兵部尚書帶著他們,到了大寧衛,就停下了!

  讓周良寅等御史獨自面對李成梁!

  所有人都知道戚繼光好欺負,戚繼光總是那樣,脾氣很好,他為了大局,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自從戚繼光平倭至今,多少彈劾戚帥的奏疏,戚帥拿他們當回事了嗎?那幾個頂撞戚繼光的京營百戶,戚繼光都不打算追究,他的刀從來都是對外不對內。

  所以,周良寅等御史,其實不害怕戚繼光,來到了大寧衛,雖然不敢再囂張,但仍然是心裡有底兒,知道戚帥不會拿他們這幫空談的御史如何。

  但是前往廣寧衛,然後去遼東,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個巨大的挑戰了,譚綸走到一半不走了!

  譚綸和陛下說的也是到大寧衛具體看看,無論文人墨客如何臆想,不到大寧衛看看,那所談皆是虛偽,譚綸喊了一輩子的復套,復大寧衛,卻從來沒到過大寧衛,是沒有說服力的。

  而看過之後,譚綸更加確信,這裡,必須要緊緊的握在大明的手中。

  譚綸看著那些個御史的影子,滿是幸災樂禍的對著戚繼光說道:「他們到了北面,估計要受大罪了!李成梁可不是戚帥這樣的好脾氣,你看看李如松那孩子,都敢對你齜牙咧嘴。」

  「該。」戚繼光在老朋友面前,罕見的暴露了自己的情緒,他認為周良寅等人,就一個字,該。

  李如松帶著十二名御史來到了廣寧衛,這一路上,李如松也沒有為難周良寅等人,畢竟在戚帥的防區內,不給戚帥找麻煩,讓李如松意外的是,他見到了他爹。

  「爹…李總兵!京營參將李如松見過李總兵,今日周良寅等御史十二人,已經安全抵達廣寧衛,正式進入遼東都司轄區,請在點檢後,書押落印,好教末將回營復命!」李如松挺直了腰板,在廣寧城外,將周良寅等御史交接到了李成梁的手中。

  周良寅總覺得古怪,聽著自己就跟流放犯流放一樣!

  而李成梁讓手下軍兵點檢之後,在文書上書押落印,交給了李如松,往旁邊走了幾步,看著李如松,那是越看越滿意,低聲說道:「老大,還要回營,咱們父子啊就長話短說。」

  「李總兵,辦差的時候,稱我李參將!」李如松仍然站直了身子,大聲的說道。

  「反了你了!」李成梁給了李如松一腳,拿他的話堵他,簡直逆子。

  「嘿嘿。」李如松輕鬆了一些。

  李成梁滿是感慨的說道:「伱這一仗,打得好啊,沒辱沒了老子的名頭,好好跟著戚帥學,他那個人謹慎了一輩子,你能學到三分謹慎,那李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光宗耀祖的不是爹嗎?」李如松已經確定,現在說話的是父親,不是遼東總兵李成梁。

  他只是覺得父親說話奇奇怪怪的,都是大明的臣子,都是給大明效力,怎麼他李如松打勝仗,就是光耀門楣,他父親打勝仗就不是了呢?

  李成梁略顯有些悵然,想了想,才說道:「你爹哪裡光宗耀祖了,不給祖宗蒙羞就是好的了,大司馬為什麼不來遼東?還不是知道來了,大家都尷尬?索性就不來了,遼東也就是比西北晉黨好那麼一點。」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好好做你的就是了,咱家就指望你了。」

  遼東有了藩鎮化的基礎,這一切都是在嚴酷的環境中,許多不得已的選擇不斷累加造成的局面,積重難返,他只能往前走。

  就比如去年遼東巡撫楊兆,遼東副總兵趙完責,遼東掌糧郎中王念等人,今年的遼東巡按劉台,自然是他們自己為非作歹,被李成梁抓了個正著,最後上奏朝廷坐罪。

  可是站在大多數人的眼裡去看,何嘗不是他李成梁擁兵自重?

  晉黨的楊兆、趙完責、王念和你李成梁不和,要朝廷調走,張黨的巡按劉台,你也要朝廷調走,你李成梁這不是依功威逼朝廷,不能對你李成梁監察嗎?

  如果這樣去看這個問題,李成梁就是個軍頭,是藩鎮。

  李成梁平虜堡之戰,也就是想打贏,也沒想過朝廷會恩賞,但是李如松打的實在是太好了,從出塞之後,李如松一馬當先,作為先鋒,在營州衛鑿穿了敵營,在大寧衛攻破了城池,大雪天,一日七十里,威逼全寧衛。

  最後李成梁還是撈到了寧遠伯的世券。

  李成梁滿是感嘆的說道:「朝廷現在很為難,張黨的人不讓進遼東,晉黨的人不要入遼東,那誰來監察,只有一個張學顏,獨木難支,最近也沒往遼東派人。」

  「大司馬說,朝廷有打算讓侯於趙來遼東巡按,也不知道是大司馬是不小心,還是有意說於我聽。」李如松聽聞父親說話,面色驚疑不定的說道。

  譚綸在大寧衛,說起了朝中的事兒,自然就說到了侯於趙,李如松當時權當聽個樂子。

  譚綸像是不經意談起,說是有人舉薦了侯於趙到遼東,還未定論。

  譚綸到底是有意的,還是不小心呢?

  「侯於趙咋樣?」李成梁可不是李如松這個啥都不懂的孩子,李成梁太清楚朝堂這潭水有多混了,譚綸這話,李成梁清楚的知道,就是一個小小的試探。

  若是李成梁對朝廷仍然有恭順之心,自然會提到劉台的案子,負責押送…保護十二名言官的李如松自然會說起侯於趙的人事安排,這就順理成章的詢問了李成梁的意見。

  若是李成梁十分得意於先是趕走了楊兆,又是趕走了劉台,那自然不會覺得自己做的過分,也就不會和兒子說到目前遼東的困境,那就順理成章的試探出了李成梁已經打定主意,要當割據一方的藩鎮,山大王。

  朝廷對遼東的決策,也算是有譜。

  李如松嘴角抽動了下說道:「侯於趙的話,忠君體國!」

  「我大明朝還有忠君體國的言官?!」李成梁驚訝無比的說道。

  「海瑞不是嗎?」李如松低聲說道:「我看周良寅這些言官也不錯啊,仗是在塞外打的,有懷疑也正常,你看,到了大寧衛也是和和氣氣的,對京營的勝利,嘖嘖稱奇,也認可了京營的功績。」

  李成梁一巴掌拍在了李如松的腦門上。

  「爹!你又打我!你又打不過我!你兒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揍我!」李如鬆氣急,怎麼又挨了一巴掌,疼倒是不疼,多丟人啊,隨行的步營都看著呢!

  現在李如松已經是步營的參將了,手下三千多人,也是要面子的!

  「你是我兒子,你就是當了大將軍,我也能揍你!」李成梁語重心長的說道:「兒呀,太年輕了,海瑞是極個別,你看吧,周良寅這幫人回京之後,必然會翻臉,他們現在老實,是刀架在脖子上,不能不說實話,你猜他們回京後會怎樣?必然胡說八道。」

  「真的?」李如松看向言官的表情變得冰冷無比,他相信他爹的話,因為他爹老是打勝仗,在當下,要是不懂政治,絕對打不了勝仗!

  李成梁吃過這個悶頭虧,大明的軍將們,哪個沒吃過這個悶頭虧?李成梁低聲說道:「如果周良寅回京後翻臉,從今往後,你記住了,日後千萬不要信任他們,哪怕你信皇帝呢,皇帝至少還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打贏了,皇帝真的賞!」

  「孩兒記住了。」李如松最終答應了下來,他年紀不大,對言官的千張面孔,見識還是太少了。

  周良寅在遼東受到了非人一般的待遇!沒錯,非人待遇,

  十二名御史,每天吃的飯是由遼東提供,就兩張光餅,梆硬梆硬,難以咀嚼,還賊難吃,連個肉都沒有,這也就罷了,他們連熱水都沒有一口!他們在遼東以雪補水。

  遼東軍吃什麼,御史們就吃什麼,李成梁吃香的喝辣的,居然給御史們吃這個東西!

  而且沒有暖閣,更沒有人伺候御史們更衣,盥洗,這讓御史們對李成梁的意見極大!

  最關鍵的是,李成梁整天放老虎嚇唬人!

  李成梁的遼東都司養著三頭猛虎,這些御史辦差的時候,這幾頭健壯的老虎就在他們不遠處打盹,一旦這些言官胡言亂語,李成梁真的會放老虎咬人。

  既然都覺得他李成梁是藩鎮軍頭,老子就拿出軍頭的做派了,嚇唬嚇唬這群整天呈口舌之利,搬弄是非的傢伙。

  周良寅等御史到了平虜堡,看過了戰場後,點檢了下首級功,立刻馬上,沒有任何猶豫的掉頭就回京去,回去的路上,馬車從四輛變成了一輛,十二名御史擠在了一輛車裡,還有他們的行李等物。

  李成梁的意思非常明確,其他三輛車,摔溝里,摔壞了!

  周良寅等人一直到了山海關,都在這一輛車裡擠著,直到進入京畿地面,才換成了四輛車,疾馳入京。

  十二名御史聯名上了一道奏疏,痛罵李成梁苛責言官,而且還把戚繼光給罵了,說戚繼光貪功冒進,朝中廟堂畫冊止於大寧衛,可是戚繼光居然想要進攻全寧衛,打下全寧衛來,這是貪功大罪。

  是的,周良寅等人翻臉了。

  李成梁的確苛責言官,還放老虎嚇唬他們,戚繼光的確打算冒進,進攻全寧衛,這都是實情。

  朱翊鈞收到兩本奏疏,快馬送到大寧衛和遼東都司,讓遷安伯和寧遠伯上奏陳情。

  十多天後,李成梁說他就是這麼幹。

  軍爺們在前線打生打死,這群狗東西在後面吃香的喝辣的,坐在暖閣里摟著美人,對軍爺指指點點,給他們吃光餅都是看在他們朝廷命官的面子上,若非朝廷命官,早丟給熊羆,讓熊羆當過冬糧了!

  李成梁這封奏疏可是盡顯軍頭的威風,而後話鋒一轉,請求朝廷派侯於趙到遼東巡按為張學顏佐貳,遼東之事繁雜,不能都壓在張學顏一人身上,還請寶岐司吏員,前往遼東主持種田、地窖、甘薯、馬鈴薯等指導種植。

  一方面李成梁真的苛責言官,一方面,又請言官侯於趙到遼東去繼續巡按,這就是個表態,遼東還是朝廷的遼東,不是他李成梁的遼東。

  而戚繼光的陳情疏,也很有意思,他承認自己確實是要進攻全寧衛,但是不承認自己是貪功冒進。翻譯翻譯就是,我就是能打贏,能打贏還是貪功冒進嗎?

  說的很有道理,無法反駁,戰場上,贏了就是贏了,說話就是底氣十足。

  而李如松則上了一道奏疏痛罵周良寅等人都是無恥之尤,把他們在大寧衛的所有言談都記錄在冊,送到了京師,深刻的揭露了這些言官翻臉不認人的醜惡嘴臉,刻畫的入木三分。

  李如松是真的恨!

  這些御史,到了大寧衛,京營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軍功戰場給你們點檢,軍功戰線沒有屁話可講,質疑起了前軍指揮的決策,戰場千變萬化,戰機稍縱即逝,這些言官又不打仗,打輸了死的不是他們是吧!

  完全都是在放屁,臭不可聞。

  李如松更進一步,把他和父親的交談也寫到了奏疏里,虧他李如松還認為這些言官是好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下次這些言官再到前線,必然好好招待!

  一定送他們去斥候交戰的地方,感受下戰場的殺氣!感受下箭矢側著臉頰而過的恐怖和可怕!

  忒不是東西了。

  李如松對文官們的態度是非常符合矛盾說的,李如松對文官瞧不上,被譚綸教育,對文官產生了一種錯誤的期許,在這次巡檢邊方戰功的事情中,李如松對文官的面目,認識終於從矛盾中擺脫,文官里當然有好人,但是賤儒不是人。

  這是打贏了,要是打輸了,言官們苛責軍將,戚繼光、李成梁、李如松等人只能受這個氣。

  勝負乃兵家常事,就連大明第一猛將徐達,都在洪武五年北伐的時候,被北元打的大敗而歸,沒有人可以說自己是常勝將軍,所以武將在面對言官的時候,天生就是劣勢。

  因為在戰爭中,是個人都會吃敗仗。

  朱翊鈞拉起了手中的六十斤下力弓,眼睛微眯,架起來忽然轉向了跪在地上的周良寅,鬆開了手中的弓弦,箭矢帶著呼嘯聲,扎在了周良寅的烏紗帽上,箭矢帶著烏紗帽扎在地地上。

  箭尾的羽毛,還在地上不停的顫動。

  「陛下饒命!」周良寅只聽到呼嘯之聲,感覺頭上一涼,知道是烏紗帽被射掉了,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渾身打了個哆嗦,顫抖不已的說道。

  他離死亡就只有一厘之遙,陛下至少準頭稍微差點,他就死了。

  陛下剛才真的動了殺心!

  皇帝親自動手殺人,難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還會追究陛下不成?哪怕是追究,陛下下一封罪己詔就是,反正年齡小。

  「你怕死嗎?」朱翊鈞看著周良寅平靜的問道。

  「怕!」周良寅終於不再敢說胡話了,選擇了說實話,什麼死後不朽,都是扯淡!

  就在剛才,陛下真的要殺他,死亡一步之遙真的可怕,生殺予奪之大權,在陛下手中掌控。

  朱翊鈞的語氣變得更加嚴厲,低聲說道:「是人,都怕死,朕也怕死,否則奢員們就不會試菜了,你是人,大明軍的軍兵們是不是人?他們也怕死。此次作戰,大明軍陣亡了二十餘人,凍傷兩千多人,你知道凍傷嗎?就是腳腫的老大,奇癢無比,抓心撓肺。」

  「但是他們還是去了,為了什麼?為了讓你吃著山珍海味,歌舞昇平,摟著美人,對拼殺將士指指點點?你質疑軍功,朕讓你去前線看,你又嫌待遇差,差在哪?差讓你吃光餅了?朕每天都吃一個,朕怎麼不覺得難吃!」

  「朕都能吃,你不能吃!」

  張宏有一次製作了美味的光餅,不是那種硬邦邦的,難以下咽,要兌水下咽,被朱翊鈞訓斥了一頓,讓他拿軍糧來,張宏無奈,只好取了難吃的光餅給陛下。陛下說的是磨牙,但大家都知道,這是一種同甘共苦的表態。

  張宏換了個思路,讓大明軍糧變得好吃點,那陛下總不能再吃難吃的光餅,這餅要好吃得過油,而南洋來的棕櫚油量大,還適合油炸,等到棕櫚油大量到港,那就可以開始製作新軍糧了。

  所以,朱翊鈞到現在吃的還是軍營的軍糧光餅,和周良寅吃的是一樣的。

  「陛下饒命!」周良寅再拜,他真的被嚇到了,陛下手裡還拿著弓,若是回答不好,他就是陛下手刃的第一條命。

  朱翊鈞看著周良寅才終於收起了渾身的寒氣,開口說道:「你今天就啟程去大寧衛,把大寧衛經營好了,算是將功贖罪,若是經營不好,就留在草原上吧。」

  「臣,叩謝陛下隆恩!」周良寅一聽心中升起了一些迷茫,而後再叩首,謝了皇帝的聖恩。

  周良寅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步了劉台和余懋學的後塵,讓陛下如此厭惡,陛下居然還給了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其實很簡單,因為劉台是陰結虜人,而余懋學是跟曾光、何心隱遊說土司造反案有關,那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而周良寅彈劾戚繼光和李成梁的內容,不是虛偽,是實話。

  戚繼光的確打算進兵全寧衛,而李成梁的確苛責了言官,周良寅罪不至死,去大寧衛踐履之實,切實的感受下死亡的威脅,好好做事,未嘗不能成為國之幹吏。

  周良寅已經是言官中,少數能據實彈劾奏稟的了。

  「土蠻汗的使者到京師了嗎?」朱翊鈞詢問著和談之事的進展。

  土蠻汗的各種過分條件,譚綸也如實稟報到了朝廷,所有人都清楚,這次談是談不出什麼來的,但是談是有必要的。

  「到了。」張宏俯首說道。

  朱翊鈞點頭說道:「讓大宗伯和陳學會督辦便是。」

  洪武年間,高皇帝屢次下詔給北元皇帝讓他自去帝號,元昭宗不聽,還非要跟高皇帝對弈,還對的有模有樣,遠在塞外的元昭宗,是草原上少數雄主之一了,能在高皇帝手下撐了十幾年,已經很強了,徐達都敗在了元昭宗的手中。

  元昭宗死後,高皇帝還下詔弔唁,算是認可了元昭宗比歷代元主都要強。

  到了永樂年間,成祖文皇帝打仗,那也是打打停停,不是一直在打,也曾冊封了瓦剌的虜酋馬哈木為順寧王。

  打仗就是這樣,打與談並不衝突,戰爭的結束,有兩種結果,一種是,一方完全臣服於另外一方意志,或者是誰也奈何不了誰,一個面子吃點虧,一個里子吃點虧。

  和談和打仗並不完全衝突,也是一對兒對立而統一的矛盾。

  到了下午的時候,朱翊鈞去了禮部,他要旁聽和談的內容,帝國和談,對他而言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萬士和、譚綸、陳學會、徐爵等悉數到場,朱翊鈞坐定,等待著和談的開始。

  「我是長生天下的勇士,可汗的長子布延,我聽說中國的皇帝只有十二歲,現在是宰相當國專權,果然是不符合禮法的事兒,堂堂中國,卻不知道禮儀了。」

  「我的身份是極為尊貴的,我需要一個對等的人來談判,你們讓官吏家臣來談判,是對我的羞辱,我要皇帝出面跟我談。」布延不卑不亢的說道。

  他是土蠻汗的長子,所以他要求小皇帝出來談判。

  第一小皇帝小好糊弄,第二,延續土蠻汗的一貫主張,約為叔侄,土蠻汗年長為叔叔,小皇帝為侄子,那麼布延就和小皇帝就身份對等。

  「還是挨打挨得少了。」譚綸看著布延笑著說道:「你現在的狷狂毫無道理,是大明贏了,不是你土蠻汗贏了,讓你爹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譚綸說話就是你這麼不客氣。

  萬士和瞪著眼睛,笑意盎然的說道:「你叫布延是吧,你確信要請陛下出來談嗎?你確定嗎?」

  「有什麼疑問嗎?」布延看著萬士和的表情,人有點懵,這個禮部尚書,似乎很期待這一幕的出現,這種表情布延很熟悉,就是看人倒霉幸災樂禍的表情。

  陳學會搖頭說道:「我勸你最好還是跟朝臣們談,跟陛下談,我怕你遭不住,真的,這是為你好。」

  「你們的皇帝很厲害嗎?」布延的漢話說的很利索,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什麼異常。

  「你所抗爭的對等身份,是完全沒必要的,你沒發現嗎?你說的是漢話,而不是蒙語,其實你自己心裡很清楚,大明和土蠻汗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對等的,你需要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尊嚴,不值一提。」萬士和看著布延,說出了一句扎心窩子的話,戳破了布延的所有堅強。

  布延用的是漢話,而不是蒙語,其實布延的蒙語很差,整個草原,除了漠北的瓦剌和外喀爾喀部之外,漠南蒙古左右兩翼六部其實都是說漢話,布延連蒙文都不會寫,說不定還不如陳學會的蒙文寫得好。

  朱翊鈞為萬士和這句話點了個贊,談判就是這樣,不往對方心窩子上戳,罵人不揭短,為什麼要罵人?

  「你!」布延意識到了問題,你要對等,你連自己的話都說不利索,說著漢話找中國皇帝說要對等,那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子。

  萬士和繼續說道:「就別說你了,你們草原傳唱的元昭宗,和中原往來,不還是用的漢文嗎?他就會漢文,你讓他不用漢文漢話,用什麼呢?」

  元昭宗作為草原上最後一位英主,僅僅在至正八年二月到至正九年七月,學過一段時間的蒙文,那時候他才六歲,後來一直到至正十六年,元昭宗都是學的漢文,到了草原上,下的詔書都是漢文,布延、土蠻汗的老祖宗元昭宗都不會蒙文,布延也不太會。

  「你還要找陛下和你談嗎?你連我都說不過,就別找陛下自取其辱了。」萬士和根據自己的經驗,對布延進行了勸告,他可是知道陛下那張嘴,布延要是被罵的自殺,豈不是友邦驚詫?

  「你們中國借著大雪天氣,偷襲於我,才短暫取勝,不要如此囂張!」布延不再執著,無論小皇帝厲害不厲害,萬士和很厲害,他說不過萬士和,自然請不動皇帝了。

  萬士和平靜的說道:「你在草原上狩獵的時候,難道會告訴你的獵物,我要獵殺了,那頭鹿,你做好準備。」

  「你這話說的真的很好笑誒,隆慶元年,爾等入寇永平的時候,也提前跟大明打了招呼嗎?現在殺了你六千多人,俘虜了你七千餘人,你們知道疼了,你們入寇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提前打個招呼呢?」

  「等到明年天氣轉暖,就有你們好看!」布延聽聞面色通紅,大聲的爭辯道。

  萬士和嗤笑一聲說道:「你能說點正事兒嗎?草原人怎麼也跟大明的言官一樣,說些有用的沒用的,你是來和談的,還是來宣戰的?來幹什麼都不知道,在這裡虛張聲勢。」

  布延呆滯的看著萬士和,他被羞辱了,而且被羞辱的無法反駁,把他跟大明的言官相提並論了!這是他人生最大的恥辱!

  「我要見陛下!」布延終於忍無可忍的喊道。

  「陛下只會罵的更狠。」萬士和兩手一攤,看著布延說道:「你和大明言官挺像的,說著漢話卻要跟大明對等,你把蒙文寫好了再說也不遲;明明是戰敗,硬要推給天時,非要撂幾句狠話才罷休,要有本事,就不是撂狠話,而是直接攻占了;入京議和,卻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讓戰爭更進一步。」

  「布延啊,你這些錯誤非常明顯,你沒有踐履之實,不依據事實說話。」

  元昭宗真的不會蒙文,他就學了一年零五個月蒙文,前後都是學的漢文,到了萬曆年間,漠南學蒙文的就更少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