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

  第124章 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

  「輕啟邊釁,此端一開,日後恐永無寧日!」

  「張督撫,你從宣大調任而來,若是這東北也打成了西北那個糟爛模樣,天下恐有不寧,不就是死了一個裴承祖嗎?他自己不小心,讓逆酋王杲賠了來力紅的人頭便是!」王念依舊不肯撒手。

  王念為何如此執著,哪怕看督撫要親自前往,依舊拼命阻攔?

  和大明在東南的戰爭一睜眼又是一場勝利完全不同,大明在西北和韃靼作戰,真的慘烈,輸的很是慘烈。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俺答犯大同,總兵官張達、副總兵林椿戰死。

  嘉靖三十二年二月,俺答犯宣府,副總兵郭都戰死。九月,俺答犯廣武,巡撫都御史趙時春敗績,總兵官李淶、參將馮恩等力戰死。

  嘉靖三十三年六月,俺答犯大同,總兵官岳懋戰死。

  嘉靖四十五年十月,犯固原,總兵官郭江敗死。閏十月,犯大同,參將崔世榮力戰死。

  這還僅僅是總兵和副總兵,不算參將、游擊、備御,西北打了那麼多年,最後還是以答應了俺答汗封貢的條件,冊封了俺答汗為順義王。

  就是打不贏才封貢,若是能夠戰而勝之,掃穴犁庭,那還會有封貢之事?

  東北方向也是相繼陣亡了三名總兵,殷尚質、楊照、王治道,此時大明在東北輕啟戰端,若是打成了西北那樣,那就是千古罪人。

  王念的想法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就連巡按御史楊兆、張鐸、副總兵也是這個想法,打什麼打,打贏了又能如何?賊人在深山老林之中,驅趕之後,不過一年又恢復元氣,再來擾邊,打輸了沒陣亡,也要拉到京師去坐罪,甚至去砍頭。

  「今非昔比了。」張學顏大袍一揮說道:「今日和往日已經大不同,你不敢戰,就在這裡等候,若是和巡按御史張鐸、楊兆,生出任何歹事來,要爾等好看。」

  即便是在遼東,反對邊釁的也屢屢皆是,巡按御史張鐸、楊兆都是這種想法,能不打就不打。

  不肯打沒關係,老老實實在老巢待著,等到軍凱旋就是,若是不肯打,還要從中生事,破壞糧道、陰結虜人通傳消息,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氣了。

  臨陣,督撫張學顏收回了王念的掌糧郎中事權,才前往了校場,而前往古勒寨進剿的一共有三千人。

  遼東鎮有官軍七萬二千,而這七萬兩千人主要作用就是填線,一旦邊方有警,烽煙一起,盤踞在老家的三千精兵就會前往戰守,這就是張學顏到了遼東後,請振恤,實軍伍,招流移,治甲仗,市戰馬,信賞罰,黜懦將,強精兵的原因。

  這些精兵都是客兵,一個月給銀一兩五錢三分銀,一年十八兩銀,都是從京畿、山東、遼東募兵的客兵,同樣朝廷來的軍餉,大部分都給了這些客兵,少部分被李成梁等一眾侵吞,邊方軍卒仍然以軍屯為主。

  這些客兵也在家丁化,就是李家家丁,這是不可避免之事。

  前年,李成梁孤山堡於張其哈佃,移險山五堡於寬佃、長佃、雙墩、長領散等地。皆據膏腴之地,扼要害咽喉之處,這幾個地方,田都是上等黑土沃田,北軍屯耕完全夠自給自足了,銀子沒有,但是吃飽飯已然足矣。

  李成梁的遼東副總兵趙完責,和王念、楊兆、張鐸都是一個想法,輕啟邊釁,很多事,只能決定開始,誰都無法決定結尾。

  所以李成梁這次出戰並沒有帶趙完責。

  李成梁沒多說什麼,站在校場之內,將一口口箱子,哐哐哐的打開,裡面是一個個的銀元寶,銀光閃閃。

  李成梁等到所有箱子打開後,環視了一周,才開口大聲的說道:「打贏了,全是你們的!打輸了,人頭留在關外!」

  「出征前,一個人二兩銀子,打完了一個人五兩銀子,抓到了來力紅,五千兩銀子!抓到了王杲一萬兩銀子!」

  「戰場就是戰場,搶功爭首級,殺無赦!」

  李成梁敢在遼東這麼狂妄,甚至有擁兵自重、養寇自重的嫌疑,這些家丁一樣的客兵,就是他的底氣。

  就是他的做法,一直被巡按、巡撫、郎中所彈劾,白花花的銀子,不是李成梁貪了,就是發賞了,他們一份錢都撈不到。

  遼東督撫張學顏見狀一言不發,任由李成梁作為。

  天下不是誰都是戚繼光,能把自己的兵帶成那般令行禁止的樣子,李成梁帶兵打仗,素來講究重賞重罰,打贏了不吝賞賜,打輸了人人坐罪,三千人,就是海西女真王台、兀良哈三部察罕汗、建州女直王杲恨的咬牙切齒,又不敢發作的原因。

  遼東這邊,是北虜、海西建州建奴打不過李成梁。

  遼東的局勢和西北完全相同,這裡的權豪和各部虜酋也是沆瀣一氣,要是按大明原先的北軍打法,那總兵都能戰死,左腳剛出軍營,右腳去哪兒,虜酋就知曉了。

  李成梁絕對不是個好人,有人敢泄露他的行蹤,他只會一件事,殺,他治兵就四個字,兵、刑、糧、賞,這種治兵戰鬥力極強,但若是戰事不順,就會出大亂子。

  戚繼光治兵李成梁是服氣的,也是羨慕的,人戚繼光治兵講究的是王道,萬丈光明,尤其是有了皇帝賜予爵位,給予大力支持後,戚繼光更加光明正大了,京營萬餘精兵,講究的就是一個上下一心,將帥和軍兵吃一個灶里的飯,戚繼光有那個條件。

  遼東沒那個條件。

  他手下這群人都是職業的殺人機器,更難聽點講就是亡命徒,朝廷安置這些亡命徒,都要絞盡腦汁。

  李成梁不再廢話,扛起了自己的牙旗,拿起了一碗酒,一飲而盡,將碗放在了一旁,大聲的說道:「殺賊!」

  「殺賊!殺賊!殺賊!」

  李成梁翻身上馬,帶著三千人出發向撫順關而去,從撫順關出關,就是建奴。

  當天空下起了小雪之時,在一片石的戚繼光也出發了,兩天兩夜從一片石李家堡,急行軍至錦州,這一段路共計三百里,一晝夜行軍一百五十里,連續兩日急行軍。

  而協理軍務梁夢龍會帶著輜重在後面用十天的時間,趕到錦州,在梁夢龍抵達之後,戚繼光會率領三千銳卒,再次急行軍前往瀋陽,負責李成梁之前的防區,這個時間是完全來得及的。

  剩下的七千軍防備兀良哈三部的察罕汗圍困錦州,察罕汗始終索王爵不成,泄泄沓沓,整日嘮叨,董狐狸到北古口、喜峰口索餉,也是試探下薊鎮的虛實,如果薊鎮無強兵,就復刻俺答汗舊事,劫掠京畿,威逼朝廷封王。

  在戚繼光離開一片石李家堡後,劉應節將會帶兵至一片石,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介入戰場,接應戚繼光等部。

  小皇帝對這種奢侈的戰法,總是有些奇怪,大明要是一直這麼打仗,西北還能打成那般糟爛模樣?俺答汗早就被打的西進了才是。

  這種戰法是戚繼光在薊鎮練兵後,才形成的,京師是天下之重鎮,薊州無雄兵,這種有兩股強兵作為預備隊的戰法,根本不可能實現。

  戚繼光急行軍到錦州,等到了梁夢龍督輜重趕到,就再次開始急行軍,剛走了一天,前線傳來了軍報,李成梁已經獲勝,凱旋至撫順關。

  等到戚繼光趕到瀋陽時,李成梁出城迎接了戚繼光的援軍。

  這不是南戚北李的第一次見面,在隆慶五年,兩個人逼退察罕汗就已經見過了。

  「雄兵啊。」李成梁看著戚繼光身後綿延不絕的三千銳卒,由衷的讚嘆了一聲,他那三千客兵要是這三千銳卒一半的軍容,別說一個王杲了,就是十個八個,都能給他碾碎了。

  戚繼光翻身下馬,詢問道:「戰況如何?」

  李成梁深吸了口氣說道:「出撫順關,直撲古勒寨,而後兵分三路,至界凡寨,馬兒敦寨,力紅寨,接連攻破,圍困建州衛,逆酋王杲不敵,帶著親衛二人,跑的無影無蹤,我追索三日,將其擒獲於山林之間,副總兵曹簠生擒來力紅,殺賊兩千二百三十餘級,俘虜四千四百餘口,牲畜近萬匹。」

  戚繼光聽說王杲、來力紅都被俘虜了,感慨無比的說道:「那我豈不是白來了嗎?」

  王杲差一點點就逃脫了,李成梁一直在等下雪,等的就是擒殺王杲的時機,若是有催促,沒下雪的日子就進攻,怕是真的抓不到,但是朝廷這次罕見的有耐心,一直等到了天大雪,還能讓王杲跑了不成?

  李成梁滿臉愁雲的說道:「咱們都是武將,伱也知道,有的時候,打贏了,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打不贏,反而是好事一樁。煦煦掩覆,功不賞罪不蒙宥,唉。」

  戚繼光一想到小皇帝罵人的模樣,搖頭說道:「現在不會了。」

  苛責武將功罪,此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短時間內,在張居正當國的時間內,不會發生。

  李成梁聞言也是大喜過望,他笑著說道:「真的?果然朝中大不同了,我就說這次打仗,那是哪哪兒都不得勁兒,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枷鎖?」戚繼光想了想說道。

  李成梁哈哈長笑了起來,大笑著說道:「缺了點束縛,不得勁兒,哎呦呦。」

  李成梁一笑,牽扯到了傷口,臉色變了數變,有些痛苦。

  「受傷了?」戚繼光滿是驚訝的說道。

  李成梁擺手說道:「抓王杲的時候,為了活捉那狗東西,受了點小傷,他被我追了三天,沒吃飯,還是被我擒住了。」

  李成梁沒說實話,他活捉王杲的時候,其實是王杲已經沒啥力氣了,李成梁也是存心放水,就撕打了一番,故意弄了點小傷,若是文官們再彈劾他輕啟邊釁,他就拿這個傷說事兒,就是陳情。

  武將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此時的遼東總兵李成梁,還沒有完全想要把遼東打造成像晉黨那樣的藩鎮,養寇自重、弛防徇敵,一來條件不足,二來此時的李成梁還沒有見識到文人的人心險惡。

  在原來的時間線里,李成梁在萬曆二年、萬曆五年、萬曆十一年,相繼殺王杲、土蠻察罕汗大帳、王杲子兒子阿台,殺建奴,李成梁在這剛開始的十一年裡,是非常認真,而且效率極高,大多數以殲滅為主。

  李成梁並不是從一開始就要做那個僭主,這一切都要等到張居正死後,張居正被清算,張學顏和李成梁被打入張黨,以張居正黨羽的身份被彈劾之後,李成梁才變成了遼東的大總兵、兒子們相繼掌控了遼東大權,做了土皇帝,北虜、海西女直、建州女直的共主。

  「爹,你沒事吧。」李如松等在旁邊,趕忙湊上前去,焦急的問道。

  李成梁臉色立變,立刻怒斥道:「什麼場合?!叫我李總兵!」

  「李總兵!」李如松面色漲紅,這父子一年多沒見面,老爹還是一點面子都沒給。

  李成梁看著李如松那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接著罵道:「你太猖狂了,到了京師,居然敢瞧不起大司馬?大司馬在台州跟倭寇拼命的時候,你還躺在炕上,尿自己一臉傻樂,你也敢跟大司馬叫囂,你算老幾!」

  「我見了大司馬都得客客氣氣,人家收咱家拜帖,咱家都得磕頭!混帳玩意兒!」

  「大司馬豁達,不跟你計較,不跟我計較,否則咱們父子二人,誰都吃不了兜著走。」

  李成梁對李如松校場挑釁譚綸的事兒,非常生氣,那是能得罪的主兒?大司馬在朝堂上,三兩句話,他父子二人這輩子打拼的功業,全都等於零。

  「我錯了,大司馬已經教訓過我,李總兵就不要訓斥了。」李如松臉色更紅,挑釁也就罷了,還被一個文官揍得站不起來,李如松那股子猖狂勁兒,徹底被打消了。

  得虧譚綸生性豁達,手下功夫了得,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直接在校場砍了李如松一下,算是了結恩怨,否則李成梁都不知道怎麼去維護這個關係。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萬事謹慎小心。

  「戚帥快請。」李成梁帶著戚繼光入城,先是去點檢了下重要戰俘,來力紅、王杲、奈兒禿等一眾俘虜,而後又點檢了一應收穫,了解了詳細的戰鬥過程,李成梁還專門帶著戚繼光到龍王廟裡還願。

  戚繼光才知道,李成梁為了求雪,連大將軍炮都架在了龍王廟前,大有再不下雪,就轟了龍王廟。

  好在很快就下雪了,李成梁弄了不少祭品,好生招待了下龍王爺,面子都是互相給的,龍王爺給面子,李成梁自然不能不給面子。

  李成梁手下的客兵一共陣亡了二十一人,傷了六十七人。

  次日,戚繼光帶一千人出撫順關,點檢了所破營寨詳情,戚繼光走得很慢,他還希望有不長眼的跳出來,歷練一下這一千人,結果一路行來,除了飛禽走獸,並沒有不長眼的讓他練兵。

  戚繼光回到了瀋陽,打算班師了。

  戰鬥過程從傷亡就可以看出,是完全一邊倒的局面,連王杲都被俘虜了,完完全全的殲滅戰。

  「回京,說不定能趕上過年。」戚繼光再次點檢了軍隊,這一次長途的拉練,雖然沒有戰功,但結結實實的將京營拉出來拉練了一番,這對京營而言,也是巨大的成長。

  「戚帥量我尺寸作甚?」李成梁終於把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戚繼光量了他的尺寸。

  戚繼光笑著說道:「陛下給我和李如松打了一副鐵渾甲,回朝跟陛下說說,也給李總兵打一套,俞帥、陳璘他們也有。」

  李成梁呆滯的說道:「那真的是,叩謝天恩了。」

  鐵渾甲李成梁知道是什麼,戚繼光身上有一套,李如松身上也有一套。

  「李總兵,那我走了啊。」李如松不留在遼鎮要跟著一起回京去。

  「滾滾滾,婦孺模樣像什麼話,好男兒志在四方!」李成梁不耐煩的擺手,示意李如松趕快滾蛋。

  戚繼光帶著三千軍開始出發,向著錦州而去,李成梁一直目送戚繼光帶著三千銳卒離開,看不到身影,才神情略顯有些落寞,他的幾個兒子裡,李如松是最有出息的那一個,雖然表面上,他不耐煩的趕人,實際上,還是對這個兒子頗為自豪的,有本事是真的有本事,狂也是真的狂。

  這次回來,李如松身上那股狂妄已經盡數收斂,有了大將風範,顯然戚繼光也在重點培養李如松。

  「好呀,真好。」李成梁哼著小曲進了關,打了勝仗,多是一件美事?

  捷報傳到京師,皇帝承諾的全餉、犒賞、撫恤,全都如數送到了瀋陽,而且還加了督撫張學顏為兵部侍郎,論功賜了李成梁為寧遠伯,這個寧遠伯是流爵,若是再立功,就頒世券,與國同休。

  「不是不是,陛下來真的啊?」李成梁看著一大堆的犒賞,人都有點傻了,事都辦完了,皇帝以朝廷財用大虧,不給補發這全餉,不給恩賞,李成梁也能理解。

  這都是心照不宣的套路,李成梁早就做好了不被彈劾就算成功的準備。

  銀子,小皇帝他真的給。

  皇帝陛下還專門賜了流爵,和戚繼光一樣,大家現在都是伯爵。

  李成梁都樂傻了,小皇帝年紀小,辦事一點都不小氣,這大手一揮,整個遼東都跟過年了一樣。

  張學顏看著如此多的恩賞,低聲說道:「給軍士些過年銀吧,一人一兩,七萬兩千銀,巡按御史們都看著你,怕是就等著挑你的錯。」

  李成梁大手一揮說道:「一人二兩,大家都過個好年!客兵送餉,勞煩張侍郎也派人盯著點,別錢發了,發到了賊人手裡去。」

  「陛下大氣,咱也不能小氣不是?」

  李成梁打了這一仗,戰前發了六千兩銀子,大手一揮遼東軍兵每人二兩,是十四萬兩銀子,朝廷滿打滿算給了十八萬兩銀子,這就去了一大半。

  但是架不住李成梁高興,朝中變了,元年時候,稍給武將事權,現在打仗不束手束腳,打完了還能領賞,這和打勝仗是一樣的美事。

  戚繼光趕在過年前三天回的京城,因為閏了一個十二月,兩個月剛好回到了老巢。

  朝中已經開始了休沐,戚繼光臘月二十九入宮將遼東戰事,再次詳細奏聞了一遍。

  「李總兵在遼,夷虜憚其威名,封疆賴其保障,亦有縱容手下軍兵劫掠。」戚繼光從兩個角度看待李成梁平定古勒寨的事兒,打是真的打贏了,但是遼東之事,光打贏是不夠的。

  朱翊鈞點頭說道:「缺少了政治上的勝利,一時蕩滌,賊寇再至,等我中國孱弱,則趁機作亂,反反覆覆無寧日。」

  「但是李總兵已經做到了他能做的最好的,甚至為了抓逆酋王杲,還受了傷。」

  「李成梁在遼東可有藩鎮徵兆?」

  朱翊鈞問的直截了當,問的明明白白。

  「京營強,李成梁一輩子不敢藩鎮。」戚繼光頗為平靜的說道:「他見我京營軍威,便不敢輕視朝廷,他想不想藩鎮,他說了不算。」

  戚繼光這話說的平靜而霸氣,既然他敢把京營拉到瀋陽去,就是給李成梁看的,掂量掂量,是好好打仗拿爵位還是要做土皇帝被平叛。

  「戚帥一語中的。」朱翊鈞話鋒一轉說道:「戚帥不在京師,有人就欺負朕和先生。」

  「誰!」戚繼光聞言身上的氣勢一變,變得冷厲了起來。

  朱翊鈞把傅應禎的事兒里里外外的說了一遍,才繼續說道:「傅應禎一直請求致仕,朕不應,他就到皇極門前磕頭,最後朕只好免為其難的答應他,讓他致仕回鄉了。」

  「便宜他了,殺了他,反而是成全他,薄待他,顯得先生沒肚量,這廝從一開始就盤算明白了,只要朕當殿沒殺了他,他就能全身而退。」

  「這些個科道言官們為了博譽於一時,寧抗朝廷之明詔,而不敢掛流俗之謗議;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託,先生一言,把他們的模樣刻畫的入木三分。」

  戚繼光聽完之後,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他疑惑的說道:「臣怎麼覺得陛下所說,好像、可能、也許是陛下在訓誡,欺負言官?陛下不是贏了嗎?」

  戚繼光聽完了所有的前因後果,這怎麼聽,都像是陛下在欺負人,而不是傅應禎在欺負小皇帝。

  「是嗎?」朱翊鈞眉頭一皺,他已經把自己說的很可憐了,結果自己更像是霸凌方嗎?

  戚繼光不確定的說道:「不是嗎?」

  「或許是吧。」朱翊鈞也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倒是先生提醒朕,這幫科道言官,或者說清議之輩的路數,著實可惡。」朱翊鈞說起了張居正的叮囑。

  如果看嘉靖年間,前二十年,嘉靖皇帝的所有作為,堪稱明君典範,苛察吏治、嚴以馭官、寬以治民、整頓朝綱、減輕賦役、清查勛戚權豪強占的莊田,還田於民等等,但是到了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刺殺皇帝的事情發生後,國朝急轉而下。

  如果光看萬曆前十五年,萬曆皇帝也能稱得上英明,甚至有萬曆中興的說法,國家收入大增,清丈還田、商品經濟空前繁榮、科學巨匠迭出、社會風尚昂揚活潑、加上能夠解決國防邊患的問題,可稱一句,中外乂安,海內殷阜,可是失望累繼失望,最終絕望,萬曆皇帝擺爛。

  這些個朝臣好生歹毒,連潤物細無聲這種招數都用出來了,而且還是對一個孩子,如此窮凶極惡。

  「向來如此吧。」戚繼光聽聞了張居正的說法,也是感同身受,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這朝中之事,有張居正當國,短時間內,風尚還不會立刻變得糟糕。

  朱翊鈞聞言也是搖頭說道:「可不是嗎?這不朝臣這幾日連章上奏,梁夢龍、趙夢祐奪情事,又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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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