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了,過去那麼久了,早就治不好了,況且還是這麼一大片,」聽到鍾明巍的聲音,阿丑就不那麼委屈了,她有點兒想撒嬌,可是她又不會,就別彆扭扭地在男人手下蹭了蹭,像是從前在她手底下討食吃的貓咪一樣,一邊又忸怩著道,「不過也不礙事兒了,又不疼不癢的,要是你……你覺得難看,我以後就、就把頭髮給放下來,能遮住的,看不到的,就是下巴上……」
「不難看。」鍾明巍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怎麼會覺得難看呢?
這是阿丑代他承受的苦楚,是阿丑一步步向他而來、付出的代價啊。
他看著膝上又忸怩又嬌憨的丫頭,一顆心都要疼化了,他忽然覺得特別值,不管是這些年受到的風刀霜劍,還是在宗人府中受到的非人虐待,又或者是這整整八個月的不見天日,都值了,真的都值了,他想像不出這世間還有什麼能比這丫頭嬌憨一笑更彌足珍貴的了,即便是他曾經那般渴求的萬尊之位。
「我、我也覺得不難看,我這般天生麗質,自然怎麼都好……嘿嘿嘿!」阿丑似乎是想挽回面子,故作一本正經地道,只是話還沒說完,她就破了功,驀地一轉頭,又埋在男人的腿上笑了起來。
鍾明巍也跟著她笑,一邊攏著她的頭髮,一邊梳一邊朝中間攏著,最後匯到手心,握成了一個齊齊整整的馬尾,然後他取過來那根紅頭繩,一圈圈地繞好扎住了。
「行了。」鍾明巍撫了撫阿丑軟趴趴的頭髮,打量著那個馬尾,對自己的手藝很是滿意。
「挺好的,」阿丑也很滿意,慢慢直起了身,她其實還想再在男人的身上多賴一會兒的,可是頭髮都紮好了,她又實在不好意思再繼續賴著,當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男人的腿,一邊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馬尾,「扎得比我好多了。」
「那以後我給你扎頭髮。」對於總算找到一件拿手活兒這件事,鍾明巍很是得意。
「行,你給我扎頭髮,我給你揉腿,」阿丑的手放在剛剛自己趴過的地方,一下一下輕輕地揉著,一邊對鍾明巍道,「我覺得你腿比前幾天有勁兒了,這裡鼓蓬蓬的。」
鍾明巍也捏了捏,一邊蹙了蹙眉道:「是長肉了,就是勁兒還使不上。」
「哪兒就好得這麼快了?你現在這樣我就挺滿意的,」阿丑一邊說著,一邊又從針線筐里取出了繡了一半的繡片,繼續低頭繡著,一邊絮絮叨叨著,「說實話,剛剛瞧見你的時候,我心裡都涼透了,當時嘴上不敢說,可是心裡卻想,這人都成這樣了,以後這可咋辦啊?」
「要是……要是我始終都癱著呢?」猶豫了半天,鍾明巍還是問出了口。
「那我就伺候你一輩子唄,」阿丑頭都沒抬,仍舊繡著花,一邊捏著針在發間蹭了蹭繼續繡著花,一邊又道,「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鍾明巍心中苦笑,這還不算是了不得的事兒?豁出自己的一輩子成日地給個癱子端屎端尿的?
可是鍾明巍知道,阿丑說的是實話,可就因為知道這是實話,所以鍾明巍才更加心疼她。
這個又笨又蠢、又惹人疼的丫頭。
「繡的是什麼?」鍾明巍瞧著阿丑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繡片,也跟著看去,只是他倒著看不出是個什麼所以然來。
「鴛鴦戲水,」阿丑隨即道,一邊順嘴道,「要用在新娘的肚兜上的……」
然後阿丑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