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總算是自由了,他這隻風箏從來都渴望自由,渴望他和廖崇武能有個踏實又自在的歸宿,只是他卻總飛離不了這座皇城,因為他的風箏線一直牢牢地握在別人的手中,他的母妃、崔氏一門、鄒氏一門,還有他的父皇,都那麼死死地抓著風箏線不放,他不敢也不能掙扎,就那麼由著他們扯著風箏線那么半吊在空中,擺出他們滿意的姿態,他不是不累,不是不覺得疲倦,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他是兒子,他是臣子,這是他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而今,風箏線終於斷了,即便是用一種始料未及、甚至是難以接受的屈辱方式,可是一直以來拴著他不得自由的風箏線終於斷了,而他也終於可以奔赴他一直暢想的那片自由自在的天空了……
和他心愛的廖崇武一起。
所以,就算是再怎麼屈辱,再怎麼對父皇母妃有愧,他還是打心底歡喜著呢。
「明峨,」廖崇武輕輕道,隔著那道墨綠的窗簾,一字一字輕輕地送入鍾明峨的耳中,「從今往後,你的風箏線就握在我的手裡,我的風箏線就握在你的手裡,好不好?」
「好,」半晌,轎子裡頭傳出略帶沙啞的笑聲,「廖崇武,咱們誰都別放手。」
「是,咱們到死都緊緊握著不放。」廖崇武柔聲道,說這話的時候,三十歲的大男人眼睛微微的有些潮。
「廖大哥,」高志奇策馬過來,和廖崇武並頭騎著,一邊用複雜的眼神打量著左前方,一邊和廖崇武小聲道,「真的要把那些東西送給安郡王嗎?」
「當然要送,」廖崇武也朝安郡王府所在的方向看去,一邊眯著眼道,「總得有人收拾收拾榮親王。」
「可是……」高志奇咬了咬牙,半天才皺著眉小聲道,「萬歲爺又怎麼會立一個殘廢為太子呢?更何況安郡王從前還劣跡斑斑、又進過宗人府?而且又有好好兒的榮親王和四皇子在,怎麼也輪不到安郡王啊?這也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放在從前,萬歲爺是斷斷不會立安郡王為太子的,可是如今怕就未必了,」廖崇武緩聲道,頓了頓,轉頭對上了滿臉問號的高志奇,一邊伸手拍了拍高志奇的肩膀,一邊含笑道,「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
城外。
十里亭。
榮親王鍾明崢已經在十里亭等了好一會兒了,十里亭內也擺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鍾明崢就坐在石凳上,一手拿著根筷子一邊輕輕地敲著酒盅,一邊嘴裡哼哼唧唧地唱著:「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殿下,惠郡王的車隊過來了。」凌世安躬身對鍾明崢道。
「是嗎?」鍾明崢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朝山下觀瞧,果然瞧著一隊人馬正緩緩朝這邊駛過來,打頭的正是鍾明峨的貼身侍衛高志奇,鍾明崢挑了挑眉,對凌世安道,「既是到了,那還不快去請上來?」
「是,屬下遵命。」當下,凌世安就飛快地朝山下奔去。
鍾明崢居高臨下地看著凌世安行至車隊前面,對著高志奇說了些什麼,然後高志奇抬手,讓一眾人馬都停了下來,然後高志奇下馬行至轎子前面,隔著轎子對裡頭的人躬身稟報,然後上前撩開了轎簾,鍾明峨就從轎子裡頭貓著腰出來了,一邊朝山上看了看,一邊就隨著凌世安朝山上來了,高志奇要跟著上山,鍾明峨輕輕擺擺手,然後高志奇就頓住了腳,站在原地,再然後,鍾明峨就隨著凌世安上了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