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慧的手驀地一陣僵硬,然後又緩緩地握成了拳,她沒有說話,由著太后這麼劈頭蓋臉地呵斥自己,等太后終於罵完了,她起身,一邊從對面軟榻上,把小几搬到了床前,一邊打開了食盒,從裡頭端出一盤還冒著熱氣兒的水餃,然後又取出兩幅筷子,一副握在自己手裡,一副送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這是臣妾第一次和您一道過除夕,這餃子都是臣妾親手包的,樣子不好看,可心意卻是好的,您別嫌棄。」靜慧輕聲道。
面對著這樣柔順的靜慧,太后只覺得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其實這種感覺,也不是現在才有,靜慧從小就是這樣,過分的聽話,也過分的安靜,似是個木頭樁子。
「以後別把心思用在這裡,都是做皇妃的人了,還成日做這起子該下人做的事兒,也不嫌自輕自賤,」太后冷聲道,並不去接靜慧遞過來的筷子,皺著眉看著面無表情的靜慧,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了,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就更加地不耐煩了,「你往後把這些心思都用在伺候皇帝身上,你年紀不小了,又是剛剛生過的,怕是沒個兩三年將養懷不上的,不要以為你這張臉和你姑母如出一轍,皇上就會對你死心塌地,這後宮從來都不缺魅惑男人的狐媚子,像你這樣的清湯寡水,皇上總有一天會厭煩。」
靜慧仍舊低著頭不說話,她夾起個餃子,緩緩地送進了嘴裡,香菇青菜的味道充斥著她的口腔,明明鹹淡剛好,明明唇齒留香,可是她卻怎麼都咽不下去,她覺得這餃子實在太苦了,簡直比她日日喝的藥湯子都要苦出許多倍來,直苦的她眼睛都濕了。
可是她到底還是把那個餃子給咽下去了,連同淤積在眼裡的淚水。
她放下筷子,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了太后:「對,不錯,若不是因為這張和她如出一轍的臉,皇上又怎麼會多看我一眼?自然太后也不會,怕是早在三十年前我就一命嗚呼了,說到底,不過就是個歌姬生下的野孩子,自是天生下賤,所以即便長著一張和徐氏嫡女一模一樣的臉孔,可是到頭來,做得無非都是靠皮肉牟利的營生。」
「你……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太后皺著眉看著靜慧,她覺得靜慧很是奇怪,平日裡,她從來不會一口氣說出這麼多的話,也斷然不敢用這樣……譏誚的目光看著自己,太后被她盯得後背發冷,不自覺地就攥緊了被子,一邊呵斥道,「哀家一手栽培你,讓你平安長大,又接你入宮,讓你做了皇妃,這是可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巴望著的事兒,難不成哀家這是在害你嗎?」
「沒有,你沒有害我,你只不過是……」靜慧緩聲道,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玩味兒地打量著太后稍顯緊張的面孔,然後嗤笑道,「親手為自己的兒子拉了一回皮條,對象還是把你喚作姑祖母的我,僅此而已。」
「你……你怎麼敢說這樣的話?簡直是無法無天!」太后直氣得雙目圓瞪,她還從來沒遇見過這般放肆大膽之人,她手指顫顫指向靜慧,一邊怒喝道,「誰給你的膽子?讓你竟敢這般跟哀家講話?!誰給你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