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孔聞捷頓了頓,似乎是回憶起了那個時候,然後又繼續道:「後來到了寧古塔,我們哥倆兒有大人仰仗,日子過得很是舒坦,可是她日子卻更加難了,要伺候一個半死不活的癱子,還要張羅兩個人的生計,十六歲的姑娘,不懂穿衣打扮,卻是個幹活的好手,滿手的老繭比我這個練家子也不強到哪兒去,成天穿著露腳趾的布鞋,在寧古塔這個荒涼地兒奔兩個人的活路,我真的很心疼她。」
方成茵還是頭一次聽到孔聞捷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不想說的卻是別的女人,心中說不出來的酸楚,她咽了咽唾沫,然後問:「那現在呢?還心疼嗎?」
「不心疼了,」孔聞捷笑著搖搖頭,一邊又道,「她遇到了良人,日子過得好著呢,我為她高興。」
「那……那為什麼你就沒成為她的良人呢?」方成茵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意,心裡實在不是個滋味兒。
「應該是不夠喜歡吧,」孔聞捷自嘲地笑了,一邊又道,「明知道她過得是什麼日子,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想過救她出苦海,最多是瞧著她可憐,偶爾幫一幫她就罷了,甚至當初……還是我推掉進的泥坑裡,我其實打一開始就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去喜歡她,況且後來,把她從坑裡拉出來的人也不是我,我實在自慚形穢,從前的喜歡也就變成祝福了。」
是啊,就是因為不夠喜歡,所以永遠都不能把美芽擺在第一位,他的前程他的顏面還有他的兄長,都絕不可能允許也不可能容得下美芽,所以他就只能憋在心裡,把那點子喜歡一點點地壓縮壓縮再壓縮,以至於到後來他都分不清,那到底是喜歡還是內疚了。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對著美芽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他會說對不起又或者是祝福你,可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我愛你。
是的,真的就只是不夠那麼喜歡。
……
「那你怎麼還……還和她那麼親密?」方成茵知道孔聞捷沒有和她撒謊,雖然心裡還是有點兒難受,可到底也釋懷了,但一想到她今天親眼看到的情景,她就又不痛快了。
「親密?什麼時候?」孔聞捷登時眉頭大皺,「我怎麼會和夫人親密呢?」
「夫人?」方成茵一怔,「什麼夫人?」
「就是美芽啊,」孔聞捷解釋道,「她和廢太子五月二十成的親啊,怎麼?知府大人沒告訴你嗎?」
「我怎麼知道啊?爹又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事兒,」方成茵嘟囔著道,一邊又瞄了孔聞捷一眼,一邊低著頭小聲道,「再說了五月二十咱們不……不是去長白山了嗎?」
孔聞捷瞧著她泛紅的臉頰,心裡甜的要命,知道她今天是誤會了,才會這麼又打又鬧,為了他竟然還一整天沒吃飯,孔聞捷又很心疼,當下取了碗給方成茵盛了一碗豬骨湯,放到桌上,一邊道:「快涼了,趕緊喝。」
「哦,」方成茵覺得不好意思,可看著那濃白香滑的豬骨湯,到底還是乖乖坐到了桌前,一邊端起碗,一邊跟孔聞捷道,「你也坐下來一起喝啊。」
「我就不喝了,我還得趕著回去呢,」孔聞捷搖搖頭,一邊又把托盤上的米飯放到方成茵面前,「你多吃點兒,以後再怎麼生氣,都不能餓肚子,知道嗎?」
「誰生氣啦?」方成茵有點兒煩,可是瞧著孔聞捷連坐都肯坐,又很是不舍,「你這就要走啊?」
「已經出來很久了,那邊離不開人,」孔聞捷也很是不舍,可是卻又不能不走,當下跟方成茵告辭道,「你好好兒吃飯,我走了。」
「那你給我送這麼多湯過來做什麼?我還以為你要跟我一塊兒吃呢。」方成茵看著滿滿一湯盆的湯,心裡又是甜蜜又是苦悶。
「一燉好了,我就都給你盛來了。」孔聞捷摸了摸後腦勺,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都給我盛來了?」方成茵驀地就瞪大了雙眼,然後小心翼翼問道,「你就沒給他們留著點兒?那他們晚上吃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