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裡的喜事兒多?」美芽紅著臉小聲問陳清玄。
「是啊,春回大地這樣的好時候,喜事兒自然是少不了的,」陳清玄道,一邊從美芽手裡接過了裝著種子的筐,一邊又輕聲道,「所以啊這程子屯子裡會唱不少大戲呢,你不是愛聽戲的嗎?要是時間富餘,不如多過去聽聽戲?正好也陪陪奶奶,她這程子想你想的厲害呢。」
其實,不止是陳奶奶想美芽,陳清玄更想,從前離得近,三五日總能見到一次美芽,如今他搬回屯子來,已經將近一個月沒見過美芽了,哪兒有不想的?饒是知道美芽已經是有主兒了的,可是他卻兀自控制不住自己,他甚是唾棄這樣的自己,但是卻又一遍遍地思念美芽,到今天終於得見美芽一面,他索性不再苦悶什麼了,只想著一定要好好兒珍惜和美芽相處的時時刻刻。
眼看著再過幾月就要鄉試了,怕是又要許久見不到美芽了。
「我……我怕是沒功夫呢,」美芽的臉更紅了,聲音也更小了,說這話的時候,美芽都不好意思抬頭,「陳先生,我初八成親。」
「咣當!」
下一秒,陳清玄手裡的筐子掉在了地上,裡頭的各種豆子種子散落一地。
「清玄啊,怎麼了?」陳奶奶聽到聲音,回頭過來詢問,甫一瞧見地上紅紅綠綠的豆子,登時就眉頭緊皺,「你這孩子怎麼連筐子都拿不好?好端端地摔在地上,不知道要撿多久呢!」
「沒事兒沒事兒!陳奶奶,我和陳先生撿就成了,」美芽忙得替陳清玄說話,一邊又扭頭跟顧長林道,「顧先生,有勞你帶陳奶奶先進去喝杯茶,用不了等多久,我們快得很。」
「成,那你和小陳先生撿豆子吧。」顧長林點點頭,當下帶著陳奶奶進了正堂喝茶。
「陳先生,你怎麼了?」美芽趕緊蹲下來撿豆子,可是撿了好幾顆也不見陳清玄有什麼反應,仍舊筆直地站在原地,她仰著頭看向陳清玄,這個角度她根本就看不到陳清玄的表情,只是瞧著陳清玄面色不好似是很難受,當下她忙得就站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陳先生,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是你不舒服的話,可千萬別撐著,先去房裡歇息吧,好在家裡的田也不多,我和顧先生陳奶奶磨蹭磨蹭著也就種完了。」
「沒……沒事兒,真的沒事兒,你不用擔心。」陳清玄艱難地勾了勾唇,擠出了一個乾巴巴地笑來,他看著美芽臉上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擔憂,一顆心早已酸澀得無以復加,他實在不忍再看了,當下忙得蹲在地上,一顆顆地撿豆子。
「陳先生,你真的沒事兒?」美芽卻兀自放心不下,她一邊也蹲了下來,一邊又問。
「真的沒事兒了,你幾時看過我生病?」陳清玄佯裝輕鬆,含笑道。
「就是你這樣從來不生病的,猛一病起來才嚇人呢!」美芽放心了,一邊撿豆子,一邊跟陳清玄絮絮叨叨著,「從前他也是不生病的,結果大過年的一覺醒來就病了,病得那叫一個厲害,迷迷糊糊了好幾天呢,可難伺候了……」
陳清玄聽著她絮叨著,自然知道美芽說的是誰,他默默地撿著地上的豆子,明明那么小那麼輕的豆子,不知怎麼的,他只覺得每一顆都重似千金。
「照顧他,辛苦嗎?」半晌,美芽總算說完了,陳清玄緩聲問道。
「有什麼好辛苦的?別人家不也是這麼過日子的嗎?」美芽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難為情,到底她和鍾明巍還沒成親來著,可是陳清玄又和旁人不一樣,她一向不當陳奶奶和陳清玄是外人,既是話出口了,她也就停不下來了,「真的不辛苦,而且陳先生,我從來都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我從來沒有奢想過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陳先生,你不知道我從前在京師就是個做丫頭的,還是那種最累人最卑賤的粗做丫頭,成親過日子這樣的事兒,我從來都不敢想,只覺得自己必然是孤獨終老的命,不過我也習慣了,必定就是個粗做丫頭,而且還是個破了相的粗做丫頭,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該過什麼日子,可是後來遇到他了,才知道原來天上真能掉餡兒餅,像我這樣的人,竟然也配有人真心相對,真是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