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萬萬沒想到,」小安氏輕輕地搖了搖頭,一邊嘆息道,「從前只知道殿下是徹底倒了,卻也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知道……」
小安氏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又嘆息著搖搖頭。Google搜索閱讀
「你沒想到,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想到,」龐毅譏誚地勾了勾唇,一邊恨恨道,「堂堂鳳子龍孫、帝後嫡親長子,竟會落到這般田地,這怎麼可能?誰會相信?」
小安氏還是頭一次瞧見龐毅這樣的表情,當下忙得寬慰道:「好在殿下現在康健無虞,這才是最重要的。」
「康健無虞?」龐毅苦澀地牽了牽唇。
若真是康健無虞,他又有什麼好抱怨好憤恨的?
他是真的恨透了京師的那一潭污水,只恨不能現在就殺進去,把那起子小人歹人都給殺盡了!
小安氏覺得龐毅這幅模樣有些嚇人,忙得就轉了話題,她指著門問龐毅:「這門倒是奇怪,一扇新的一扇舊的,這是怎麼回事?」
龐毅也看著那兩扇門,看著看著,他眼前就浮現了那麼一幕,鍾明巍死死抱著美芽跪坐在漫天冰雪裡,他顧不了身下已是殷紅一片,他就那麼瘋癲又絕望地抱著美芽,一邊痛哭一邊呼救,身後的山溝里是那扇被摔得七零八落的門板……
當時,他沒有在場,是從陳奶奶嘴裡聽到的這些,不知怎麼的,他竟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看到鍾明巍的絕望和崩潰。
若是瞧見了,他怕是會控制不住手裡的刀,他可能會直接就殺進了京師,他不怕死,可是卻必然會牽累了鍾明巍和美芽兩條命。
……
半晌,龐毅沉聲道:「大年初六那晚,夫人忽染傷寒昏死過去,殿下卸下了一扇門板把夫人推下山看郎中。」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小安氏渾身都汗毛倒數,她知道鍾明巍如今是落了殘疾,連路都不會走的,她都想像不出來,一個瘸子要怎麼把一個病人送下山,而且又是那大雪封山的時候,小安氏只覺得心裡被什麼給塞滿了,悶悶的,漲漲的,還有些難過。
「走吧,別讓殿下等太久。」龐毅道,一邊推開了門。
「是。」小安氏忙得跟著進了門。
「爺,人已經帶到了。」小安氏在外堂等候,龐毅先進了臥房稟報。
「讓她進來,」鍾明巍淡淡道,一邊又看向龐毅,「這裡就用不著你伺候了。」
龐毅一怔,隨即躬身道:「是,屬下告退。」
小安氏甫一聽到鍾明巍的聲音,登時又膽戰心驚起來,鍾明巍的聲音還是和從前一樣,低沉又淡漠,沒嫁給他的時候,小安氏覺得那聲音迷人極了,恨不得日日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後來,她如願嫁進了東宮,可是漸漸地,這聲音卻成了她的夢魘。
「進去吧,爺在裡頭等著呢。」龐毅對小安氏道,瞧著她額頭滲出的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有些心疼,可是到底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當下就轉身出去了。
小安氏深吸了幾口氣,然後退開了臥房的門。
「殿下……」只是甫一進入臥房瞧見鍾明巍的時候,小安氏的鼻頭陡然一酸,「噗通」一聲,就跪在了炕前,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哽咽了,「殿下,您……您怎麼樣?身子還好嗎?」
鍾明巍也看著她,這個他都記不清容貌的女人,看著她提心弔膽地進來,然後又跪在自己面前,再然後就抽噎不止的女人。
他以為他對東宮後宅的女人都全然沒了記憶,可是這時候聽著小安氏壓抑的涕泣聲,他驀地就想起了那一年初見,倒不是他對小安氏余情未了,而是他記得那時候小安氏是十六歲。
和美芽一樣,都是在十六歲的時候遇見他。
十六歲,還那么小,那麼稚嫩,那麼懵懂而美好。
鍾明巍看著面前的女子,一時間有些恍惚,他的十六歲離他那樣的遙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