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明巍有生以來,頭一次生了動手打孩子的心,他一邊慢悠悠地挽著袖子,一邊默默地看著阿丑,看著阿丑擔憂又緊張的眼睛,鍾明巍心裡又氣又疼,到底還是捨不得真的動手,當下又把挽起的袖子給放了下來,然後又自虐地咬起了牙來。
咋辦嗎?
面對著這麼個氣死人又招人疼的臭丫頭,該怎麼才好啊?
鍾明巍在心裡默默地嘆息著,他從前可從來都沒想到,沒有孩子竟然還有這樣大的壞處,但凡有點兒管教孩子的經驗,也不至於現在拿這個臭丫頭沒辦法了。
「我扶你下去?」阿丑看著鍾明巍一會兒挽袖子,一會兒又放袖子,簡直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可是瞧著他黑著的臉,阿丑就擔心他是不是被憋壞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鍾明巍牙咬得更厲害了,「咯吱吱」的,幾乎都要咬出血來了。
阿丑又要開口,就聽著門外有人叫門。
「有人在嗎?」
「是陳先生!」阿丑聽出來是陳清玄的聲音,當下忙得推開碗,然後跳下了炕,急忙忙地穿上了鞋子就往外跑,跑到外堂,又匆匆地折回來,扒著門框對黑著臉的鐘明巍道,「等下我回來再扶你方便哈!你再憋一會兒哈!」
下一秒,鍾明巍白森森地牙齒咬上了嘴唇,就當是咬在那個氣人的丫頭臉上了。
「陳先生,來了!」
聽著阿丑的大嗓門,還有她風風火火地小跑聲,鍾明巍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然後重新端起了碗筷,可是到底吃不下去,等外頭傳來開門聲的時候,鍾明巍又驀地放下了飯碗,然後朝窗戶爬了過去,輕輕地推開了窗戶,順著窗戶縫朝外頭張望著。
……
「陳先生,您怎麼來了?」阿丑開門,果然瞧著陳清玄站在門口,手裡還拎了兩個包袱。
「怎麼?現在還叫我先生呢?」陳清玄含笑看著阿丑,「我可是聽奶奶說了,她都已經認了你當孫女兒了呢,你這丫頭也該改口叫我兄長了。」
「是,好在陳奶奶不嫌棄我……」阿丑有點兒害羞,烏溜溜的一雙眼看了看陳清玄,可憋了半天卻還是叫不出一聲兄長來,半天,她有點兒泄氣地低下了頭,一邊小聲道,「對不起陳先生,我……我實在是叫不出來。」
「沒事兒,慢慢來,什麼時候叫的出來再叫,不著急,」陳清玄瞧著面前蔫頭耷腦的小丫頭,笑得很溫和,「說起來,我也沒給人做過兄長呢,也不習慣呢,咱們就相互磨合著,好不好?」
「謝謝你啊陳先生。」阿丑很是感激,陳清玄真的是特別特別好的人啊。
「哦,這裡是奶奶給你新攬的活兒,說是屯子裡的姑娘臘月二十八嫁人,讓你給嫁衣上繡幾塊繡片,樣式和針線繡片都在這裡了,」陳清玄一邊道,一邊把一個包袱遞到阿丑的手裡,一邊道,「奶奶讓我告訴你,臘月二十前繡好就成了,那邊已經談好了,只要你繡好,人家就給四錢銀子,要是新娘子喜歡,還有額外的賞錢。」
「謝謝陳奶奶!」阿丑簡直是喜出望外,她剛才還在愁過冬的柴火肉菜什麼的,陳奶奶這就又給她攬活來了,這可真真是雪中送炭啊。
「不用謝,是你繡工好,人家瞧了你做的繡活兒,都巴巴地找你做繡活呢,」陳清玄含笑道,「奶奶這些時日給你挑挑選選的,最後就定了這麼一家,把那起子小繡片都給你退了,省得你總是往山下跑,還賺不了幾個錢。」
「陳奶奶真是對我太好了,等下次下山我再給她買糕點。」阿丑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