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品十三紋地火陣!
陣紋在燃燒,紅如鮮血,灼熱如岩漿!
轉瞬之間,猛然炸開。
沸騰的火系靈力洶湧奔騰,肆意交織,如同火蟒,將一眾修士徹底吞噬。
靈力消散,一片狼藉。
待煙塵散去,顯露出了蔣老大狼狽的身形。
他的身前,有一枚金鐘靈器,全力催發後,罩住了身子,但沒護住全身……
左半邊胳膊和腿,被地火陣炸得焦黑,血跡也被烤焦了。
右半邊身子,雖被靈器護住,但也承受了爆炸的衝擊,內臟震痛,口吐鮮血。
金鐘靈器,也遍布裂痕,顯然報廢了。
蔣老大身為頭目,做這種拐賣修士的勾當,經驗豐富,又常在河邊走,腦袋系在腰帶上,心性多疑而機敏。
所以,一聽墨畫的話茬不對,便起了提防。
千鈞一髮之際,取出了保命的靈器,這才重傷而不死。
但他的手下,另外十一個「人販子」,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二品十三紋的陣法,對築基前期修士而言,已經算得上「大殺器」了。
他們也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在地上,無聲無息,布下如此殺陣。
毫無防備之下,他們直接被地火陣的烈焰吞噬,承受火系靈力的衝擊,經脈重創,一個個躺倒在地。
有的直接斃命,活著的,也只剩一口氣了。
若不服些丹藥吊命,怕是也活不了。
蔣老大心在滴血。
這些,可都是他的手足兄弟!
修界行走,單靠他一人,獨木難支,還是要靠兄弟幫襯。
這些兄弟,都是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的班底,一起燒殺拐掠,吃酒喝肉。
現在這一炸,不知還能活幾個。
蔣老大不顧傷勢,心中大怒,轉頭一看,更是目眥欲裂。
他看到,那個天殺的小鬼,此時此刻,竟然一臉平靜地在「補刀」?!!
小「閻王」一樣,看誰沒死,就走上前,一記火球術給了結了。
這火球術,威力不俗。
原本還有一口氣的,被火球術一轟,也咽氣了。
蔣老大雙目通紅,怒道:
「小鬼,你做什麼?!」
墨畫回頭,嘆口氣道:
「我看他們太難受了,留著一口氣,死也死不痛快,就幫他們解脫一下……」
話未說完,小手一點,又是一記火球術,了結了一個苟延殘喘的「人販子」。
蔣老大怒氣上涌,一口血堵在了胸口,「噗嗤」一聲吐了出來。
墨畫卻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補刀」。
他們人多,自己打不過。
只能先下手為強,以雷霆手段,布二品地火陣,把能殺的都殺了。
之後這些重傷的,也不能留。
哪怕那些,看著咽了氣的,都要再補一記火球術,讓他們死得「踏實」一點,「透徹」一點,以免被他們偷襲,橫生變故,陰溝翻船。
至於剩下一個蔣老大,他還喘著氣,中氣也挺足,自己再慢慢玩。
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墨畫就將這十幾個人販子,全都補刀了結了。
蔣老大的怒意,已經轉變成了寒意。
他知道自己栽了。
人不可貌相。
自己不應該因為這小修士,看著年紀小,一臉單純,偶爾還冒著傻氣,就輕視他。
這不是一個小傻子,而是一個小惡鬼!
前後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憑一己之力,一道陣法,幾記火球,就將他這些年的手足兄弟,全部殺了……
而且,看樣子,自己情況也不太妙……
蔣老大暗中服下一枚丹藥,運氣療傷,一邊心生不解,開口問道:
「小鬼,你究竟何時布下的陣法?」
墨畫笑了笑,沒有回答。
蔣老大目光一沉,又繼續問道:
「為什麼你同樣身處陣法之中,但陣法爆炸後,伱卻安然無恙?」
墨畫同樣笑而不語。
他又不傻。
畫地成陣,衍算生門這種事,他懶得跟蔣老大說,而且以他的陣法認識,說了他也聽不懂。
對牛彈琴罷了。
墨畫四周檢查了一遍,點了點頭。
現在所有人販子都被他「善後」了,只剩蔣老大這個頭目了。
墨畫臉上笑眯眯的,心裡已經開始盤算,怎麼將蔣老大宰了……
蔣老大拐賣修士……
這種買賣見不得光,他能做這麼久,利益關係必然根深蒂固,又盤根錯節,背後的勢力,估計也不會小。
得罪了他,肯定會被他記恨。
也有可能,會遭他背後勢力的報復。
所以,一定要斬草除根!
不然自己一個柔弱的,築基前期小修士,以後的處境就很危險了……
蔣老大看著墨畫,心思微動,忽而沉聲道:
「小兄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一切其實都是誤會,我拐賣了你,但你也殺了我十一個兄弟,算是扯平了……」
「你讓我離開,我也不找你報復……」
「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覺得如何?」
墨畫知道蔣老大在胡扯,但說起「胡扯」,他也不輸別人。
墨畫便也點頭道:
「好啊,我也不過殺了你十一個兄弟,現在誤會解開,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也就不計較了……」
蔣老大一怔,又忍不住一怒,吐出了一口血。
他萬萬沒想到,這小鬼如此無恥,臉皮如此之厚,這種話他都能大言不慚地說出來。
不過……殺了你十一個兄弟……
不過!!
蔣老大暗恨。
這個小鬼,表面上一臉單純幼稚,但心機惡毒,卑鄙無恥至極!!
蔣老大麵皮顫動。
不過無所謂了……
這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自己,也定要宰了這小鬼,為兄弟們報仇……
蔣老大目光微冷,神情也顯出狠厲。
他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身上的傷痕,也結了疤,氣息也漸漸恢復過來。
蔣老大瞥了眼墨畫,冷笑一聲,「我與你廢話,是在拖延時間,等傷勢恢復,你在等什麼?等死麼?」
墨畫燦然一笑,「我在等陣法!」
蔣老大一愣,隨後警兆頓生,匆忙低頭一看,就見地面不知何時,已遍布了數道金色的陣紋。
這些陣紋,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宛若並蒂的蓮花。
一品三蓮金鎖復陣!
陣法一成,便顯化金光,凝成道道金鎖,將蔣老大鎖住。
與此同時,墨畫目光一亮,手指向前一點,極力催動靈力,二品火球術如連弩一般,一發接著一發,猛然向蔣老大射去。
蔣老大猝不及防,被金鎖復陣鎖住,暫時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了六七記火球術。
適才恢復好的血氣,又盡皆損耗,傷勢反而更重。
而且,墨畫打人專打臉,火球術瞄的是蔣老大的臉,所以看著比之前,更為悽慘。
蔣老大拼盡全力,這才從三蓮金鎖復陣中掙脫。
墨畫見狀有些可惜。
二品地火陣,消耗太大,暫時用不了了。
三蓮金鎖復陣,雖然是復陣,但也只是一品,困不了蔣老大多久。
若是二品困陣,直接將蔣老大鎖死,直接就能將他變成「活靶子」,用火球術,把他耗死。
只是二品荊棘陣,不太好用。
其他二品困陣,他又不會,而且神識暫時也不太夠……
「看來自己的神識和陣法,還是不夠強……」
自己也要趕緊入門,多找些二品陣法學學了……
墨畫心中默默道。
蔣老大掙脫三蓮金鎖復陣後,又連忙吞下一粒丹藥,目光驚悸,看著墨畫,神情難以置信。
這個小鬼,適才是怎麼布的陣法?!
無需用筆,畫地為陣?
這到底是何門何派的傳承?
他也曾在干學州界求學,雖不精通陣法,但也見過不少天才陣師,他還從未見過,有哪個陣師能無筆無紙,臨戰布陣的?
蔣老大神情凝重道:
「你究竟是什麼身份?你師父又是誰?」
墨畫笑道:「等你死了,我再告訴你,不然我怕你告訴別人。」
蔣老大心中恨然。
這個小鬼,竟跟個油鹽不進的老油條一樣……
嘴裡全是廢話,一點風聲不露。
可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別無選擇,只能殊死拼殺。
蔣老大目光一寒,心中計定。
這小鬼精通法術,極擅陣法,而且布陣的手段,隱蔽,詭異而迅速。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近身壓制,不能給他施法和布陣的時間,否則肯定會被他「玩」死……
「小兄弟,我認輸,有話好說……」
蔣老大突然服軟道。
「你……」
墨畫剛一開口,忽然一怔,便見那蔣老大,惡狼一般,欺身而來,手中長劍一揮,金光燦燦,直取自己心脈。
墨畫生氣道:「不要臉!」
而後腳步一墊,淡藍色的流水纏身,托著他的身子,輕盈向後流去。
二品逝水步,施展之時,又與一品不同,一舉一動,皆有水流纏繞,進退更加從容。
蔣老大一劍刺空,反身又是一劍下劈,似是要將墨畫,劈成兩截。
墨畫浮在空中,輕身反轉,猶如流水入川,激盪迴轉,又從容避過了這一劍。
蔣老大皺眉,攻勢更急,劍氣繚繞,一劍又一劍,向墨畫斬去,不給墨畫施展法術,或是凝結陣法的時間。
墨畫的確被他壓制,只能以身法周旋,暫時還不了手。
蔣老大卻越打越心驚。
適才他就覺得,這門形如流水,撲朔迷離的身法,十分詭異。
現在近身,又纏鬥片刻,卻連墨畫的衣角,都不曾沾到半分,他這才驚覺:
「絕學身法?!」這必然是某些大宗門或是大家族,鎮派的絕學身法!
否則不可能,一個靈修,仗著身法,就能與自己周旋這麼久……
不妙……
蔣老大原本就身上帶傷,拼著一口勁,近身壓制,是想速戰速決,但沒想到,近身也沒用。
再這麼糾纏下去,形勢就不妙了。
或者說,已經不妙了……
蔣老大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已經開始疲弱,出劍的速度,也一劍不如一劍。
而這點變化,也逃不過這個感知敏銳的小鬼。
他甚至能看到,這小鬼眼眸一亮,嘴角掛上了一絲雖然可愛,但又十分可惡的笑容。
接著,他又嘗到了火球術的滋味。
他變慢了,但這個小鬼沒有。
他留出的破綻,足夠讓這個小鬼從容躲開,而後並指,運氣,凝結火球術。
這火球術極快。
幾乎轉瞬之間,就凝結而成,倏忽之間,就呼嘯而至。
蔣老大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快的火球術。
而是,同樣是衝著他的臉來的。
蔣老大以手臂遮臉,擋下了這記火球術,但雙臂火辣辣地,一陣劇痛,身形也不由踉蹌了幾步。
他再抬眼望去,就見墨畫已然遠離,又開始並指凝結火球術……
蔣老大心中,生出一絲絕望。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火球術,但配合身法,和迅捷的出手速度,竟似乎沒一絲破綻。
自己一點機會找不到……
他忽然意識到,哪怕不被地火陣炸傷,自己單憑道法,也可能根本打不過這小鬼……
蔣老大一怔。
「我竟然……打不過這個小鬼?」
這絲念頭浮起,他頓時又羞又怒。
自己堂堂築基修士,幫派小頭目,在這干州修道界行走百餘年,經過多少明殺暗鬥,竟然……
奈何不了這個十來歲的小鬼?!
蔣老大的道心,生出裂痕,他長吸了一口氣,逼視墨畫,目中透出森然的恨意。
而後他抽身撤退,拉開了與墨畫的距離。
正在凝結火球的墨畫有些錯愕。
什麼意思?
放棄了?
拉開距離,他不就只能挨火球術的毒打了麼?
「難道自己用火球術打他臉,一不小心,把他腦子打壞了?」
墨畫心裡嘀咕道。
忽而他又是一怔,目光微凜,看向蔣老大。
蔣老大不知何時,已取出一枚玉符,激活之後,一層金光,覆在他身上,宛若為他「鍍」了一層金。
而後他從儲物中,取出了另一把劍。
這把劍,小臂長短,上刻金紋,華貴異常,而且劍氣逼人。
墨畫恍悟,有些震驚。
這個蔣老大,竟然是個真正的劍修!
他方才近身,仗劍攻擊,走的全是武學類的劍法招式,墨畫還以為,他只是個用劍裝樣子的「體修」。
但此時墨畫才知道,這個蔣老大,似乎真的是個會御劍之術的劍修!
蔣老大冷笑一聲,而後催動靈力,激發斷金劍。
斷金劍上,金光大綻,凝聚著驚人的劍氣。
蔣老大目光凜然。
這是他壓箱底的招式。
也是他從不示人的劍法!
一旦出劍,必將所有目擊者殺了,不能留活口!
否則便會暴露他的身份。
他曾是干學州界,斷金門的弟子,學的也是宗門鎮派的劍招,斷金御劍訣!
這式劍招,是他偷學的。
一旦被宗門知曉,他學了宗門鎮派的劍招,還用來做「拐賣修士」的行當,便會成為宗門敗類,給宗門蒙羞。
也必會被斷金門,不遺餘力地追殺!
斷金門的怒火,他承受不住。
所以這些年,他很少御劍。
一旦御劍,必須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可此時生死關頭,他必須底牌盡出,才能殺了眼前這小鬼,否則必定凶多吉少!
蔣老大踩步念訣,凝聚劍氣,威勢赫然,足見此劍威力之大。
可威力大,必然蓄氣時間長。
墨畫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手指輕點,瞬間一記火球術飛出,命中了蔣老大的胸口。
但蔣老大身上,金光一閃,似乎抵消了火球術的部分威力。
而蔣老大雖然受了點傷,但他的劍氣,仍在凝聚。
墨畫皺眉,而後又使出一記水牢術。
一品水牢術,只能束縛築基修士一瞬,起到打斷施法的作用。
但這記水牢術,同樣被金光抵消。
蔣老大的御劍,也並未被打斷。
墨畫有些困惑,這才記起,適才蔣老大激活了一枚玉符,給身上鍍了一層金光。
這層金光,為他加持了「金身」。
似乎可以抵擋部分法術威力,同時豁免一些法術的控制,不會被打斷招式……
這樣,他才能無所顧忌地蓄氣,施展這威力極大的御劍術。
墨畫心中驚訝不已。
還能這麼玩?
從小小二品州界來的墨畫,第一次見到,還有這類法術和玉符效果……
這個蔣老大,是個高手!
「那怎麼辦?」
「要跑麼?」
「把這層『金身』的時間拖掉,再回來幹掉他?」
墨畫心裡盤算道。
可是……能跑掉麼?
墨畫皺了皺眉。
他不知道,這招御劍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若是劍光的速度,比自己逝水步的速度還快,那自己估計是躲不掉……
便在這時,墨畫便感覺,有一道神識,黏在了自己身上,似乎要將自己「鎖定」……
神識鎖定?
墨畫一愣,神情微妙起來……
而另一邊,不過幾息的功夫,蔣老大已經將「斷金御劍訣」的劍氣積蓄完畢。
斷金劍上,金光璀璨,威力可怕。
此劍一出,築基前期,必死無疑!
那個小鬼,也不例外!
只要自己以神識鎖定那個小鬼,斷金劍就會自動索敵,劍光索命,千丈追殺,將那個可惡可恨可恥的小鬼,徹底抹殺!
只要自己以神識鎖定……
以神識鎖……
鎖……
蔣老大「鎖」了半天,忽而一愣,猛然睜大雙眼。
鎖……不到???!
一股匪夷所思的荒謬感,湧上心頭,蔣老大震驚得無以復加。
神識……鎖不到?!
這他娘的……開什麼玩笑?!
他定睛看去,小小的墨畫,赫然就站在他前面十丈之地,一動不動。
可他的神識之中,虛茫無物。
根本沒有這小修士的身影!
「為什麼?」
蔣老大略作沉思,瞳孔一震。
自己的神識……被碾壓了?!
被這小鬼……碾壓了?!
蔣老大一臉驚恐。
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修士,神識能碾壓自己這個,在築基境界,修行了上百年的修士?!
憑什麼?
蔣老大不可思議之餘,又想起另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自己這式蓄滿靈力的「斷金御劍訣」,該怎麼辦?
不出手,劍招會反噬。
可出手……
怎麼出手?
神識鎖不定目標,怎麼出手?
那……用眼睛瞄?
蔣老大覺得匪夷所思。
什麼時候,劍修御劍殺敵,要用眼睛去瞄了?
世間萬象,光怪陸離,法術更有萬千變化,修士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神識御劍,目光索敵,豈不是愚蠢至極?
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能相信什麼呢……
相信神識?
自己的神識里,什麼都沒有啊……相信什麼呢?
蔣老大御劍四顧,心中茫然。
墨畫「同情」地看著蔣老大。
蔣老大觸及墨畫的目光,更是怒不可遏。
可劍氣蓄積已久,他的經脈,已經開始隱隱作痛,再不出手,劍氣便要反噬,他必死無疑!
蔣老大一咬牙。
罷了,生死有命,生殺由天!
不由神識,便由雙眼!
「劍」在弦上,不得不發。
神識鎖定不了,那就用眼睛去看,去賭這一劍!
蔣老大精神一振,拼盡全力,御使斷金劍,挾洶湧劍氣,向著墨畫現在所在的位置,猛然刺殺而去!
可他動手的剎那……
墨畫早就發動逝水步,溜得人影都沒了……
蔣老大呆住了,而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這招威力無窮,「目光」鎖定的御劍,無法變向,不能轉彎,直愣愣地,將一間無人的食肆,劈成了兩半……
……
斷金御劍訣,劈了間茅屋……
蔣老大面如死灰,心中絕望。
出手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此時他才明白過來,屠先生跟他說的「不要節外生枝」,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要節外生枝,就不會出岔子。
也就不會,拐到這麼一個,心機惡毒,陣法驚人,甚至神識都恐怖到無法鎖定的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