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局勢(謝謝pharcyde大佬打賞的盟主~)
「老先生……」
墨畫低聲道,聲音因為乾澀,有些沙啞,似乎神念殘留的後遺症,對身體也有了一定影響。
「嗯。」荀老先生依舊用硃筆,在陣紙上勾著什麼,而後微微抬頭,看了墨畫一眼,問道:
「如何了?」
墨畫神識自視,感知了一下自身的識海,發覺還是有妖祟的「邪念」充盈,在漸漸侵蝕道心,但已經微弱了不少。
似乎自己昏迷的時候,識海也在不停地,自行「消化」這些斑駁的嗜血的慾念。
「好多了。」墨畫道。
荀老先生點了點頭。
墨畫看了眼荀老先生手裡的陣紙,「老先生,這些是……」
荀老先生微微嘆道:
「你請了那麼長的假,還昏迷了兩天,這些陣法課業,我就只能自己批改了……」
想偷懶也不行。
墨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荀老先生又看了眼墨畫,眼眸之中,各種思緒紛呈,最後卻都默默藏在了眼底。
「萬妖谷的事,子悠都和我說了。」
「你做得很好。」
「但是這件事,你對外一個字也不要提及,所有參與的內門長老和弟子,我都囑咐過了,不讓他們說出伱的『名字』。」
「包括太阿門和沖虛門那邊,我也都打了招呼。」
「不僅是你,令狐笑,歐陽木,還有宋漸這幾個孩子的名字,都不會對外說……」
墨畫有些不解,「為了保密麼?」
「也不全是,」荀老先生嘆道,「保密是要的。」
「萬妖谷的事,是一件極大的醜聞,但正因是『醜聞』,反而不宜鬧大,不然會有……」
荀老先生頓了一下,繼續道,「……一些不可測的影響,禍福難料。」
「此外,這也是為了你們好。」
「你們是宗門弟子,安心修行,才是正事,沒必要捲入這些腥風血雨的陰謀中。」
「更何況,此事還涉及一些妖門魔道。」
「這種事情,你們一旦沾染了,就很容易引起他人非議。閒言碎語多了,反而會影響你們自身的修道前程,得不償失……」
荀老先生神情有些凝重。
他只淺淺提了一下。
墨畫卻大概明白了。
萬妖谷的事,一旦傳出去,他們是解釋不清的。
三個築基中期弟子,困在築基後期乃至築基巔峰妖邪遍地的萬妖谷,是怎麼在另一個築基中期弟子的幫助下,逃出生天的?
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
正常怎麼想,都不可能。
別人也很難相信。
而且,一旦被困在妖邪之地,天天與妖修為伍,有沒有在被威逼,或是利誘的情況下,服過邪丹,吃過人肉,修過妖法,鑄過邪劍?
這都會引起無端的猜忌。
人言可畏。
一旦有心人在背後造謠中傷,推波助瀾,給自己幾人身上潑髒水,三人成虎之下,想自證清白都不可能。
大家讓你剖腹自證,其實並不在乎你是否清白。
自己倒還好,散修出身,跟同門關係也不錯,倒不怕這些謠言。
其他宗門的中傷,他也不在乎。
但另外幾人,就不一樣了。
令狐笑是沖虛門的劍道天才。
歐陽木雖然不起眼,但也是歐陽家的嫡系,還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兄長。
而且兩人的性情,要麼孤僻,要麼木訥,跟同門的關係,都不算好,話也不怎麼會說。
一旦被人造謠,估計連辯解的話都不會說。
還有宋漸……
哦,宋漸無所謂。
墨畫恍然。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弟子,又不出名,別人不會在意自己,所以一直沒考慮過這種事。
現在荀老先生提及,他才意識到,有時候害人,沒必要動刀動槍,也不需要事實,會「造謠」就夠了。
墨畫鄭重點了點頭,「老先生,我知道了,讓您費心了。」
荀老先生點頭。
聰明的孩子就是好啊……
稍微點一句,他自己就能領會了。
墨畫又悄悄道:「老先生,那萬妖谷的事,到底會怎麼收場?」
他心中很好奇。
在宗門林立,學風鼎盛的乾學州界之內,建據點,養妖修,引誘弟子入邪道。
斷金門捅了這麼大簍子,再怎麼蓋,也不可能還蓋得住吧。
荀老先生欲言又止,忽而微怔,反問墨畫:
「你覺得呢?」
墨畫一怔,「我覺得?」
荀老先生頷首,「假如你是乾學州界,各宗門的『老祖』,你覺得你會怎麼做?若你是道廷高層,你又會怎麼做?」
墨畫皺了皺眉頭,順著荀老先生的思路想了下去:
「假如我是乾學州界的『老祖』……」
墨畫琢磨了一下,不得不承認道:「……那這件事,肯定還是要儘量『蓋』住。」
「雖說是斷金門捅的簍子,但整個乾學州界,一損俱損。」
「若是讓別人知道,乾學州界之內,有人建妖谷,威逼引誘弟子入魔道,那整個乾學州界內所有的宗門,風評都會受其牽連。」
「斷金門引誘弟子入妖道,那其他宗門,估計也不會幹淨。」
「畢竟在外面的人眼裡,乾學州界是一體的。他們不知各宗門的糾葛矛盾,只會覺得,乾學州界,沆瀣一氣,烏煙瘴氣,此後都不會把弟子送到這裡求學了。」
「所以,這種事,是整個乾學州界的『家醜』。既是家醜,就不得外揚。」
荀老先生頷首。
「而假如,我是道廷高層……」墨畫繼續道,「萬妖谷的事,我是若不知道這件事還好,一旦知道了……」
墨畫眉毛一挑,語氣一狠,「那我肯定狠狠『拿捏』!」
「以道律為『藉口』,拿此事當『把柄』,將乾學州界的涉事宗門,狠狠『勒索』一番,榨出大把油水來,然後再找個由頭,故作寬宏大量,輕輕揭過。」
「這種事秉公辦理,難度很大,還會得罪各個宗門。」
「不如這樣,既得了面子,又得了利益。」
「而斷金門這種宗門,若知道事無轉圜的餘地,自然會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
「但假如,道廷一副貪婪的嘴臉,只索要『好處』,他們就會心存僥倖,忍痛『割地賠款』,而不會太過反抗……」
墨畫說得頭頭是道。
荀老先生看著墨畫,目光就有些複雜起來。
墨畫察覺到荀老先生的目光,微微一怔,有些不太確定,便輕聲問道:
「老先生,我說得不對麼?」
荀老先生嘆道:「對。」
差不多是這樣的。
一個合格的「老祖」,的確是會這樣考慮問題的。
荀老先生又問:「那從你自己的角度呢,你之前是怎麼想的?」
墨畫一怔,而後有些不好意思道:
「弟子想得比較簡單……就是將事情鬧大,讓斷金門倒大霉!」
荀老先生問:「為什麼這麼做?」
墨畫想了想,皺眉道:「因為斷金門,正邪不分,行事有違道義……」
荀老先生點頭道:「那你想得也不錯。」
墨畫有些意外,「這也不錯麼?」
荀老先生正色道:「正邪不分,有違道義的宗門,留著何用?」
墨畫神色一凜。
荀老先生道:「你既不是乾學州界老祖,又不是道廷高層,何必替他們考慮利益問題?」
「你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這個想法沒錯,那自然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墨畫一時有些亂,「那……」
荀老先生道:「我讓你把自己當成『老祖』,設身處地去看這件事,是讓你知道,凡事不能只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不能只是『你以為』,否則思維受限,目光會很狹隘,遲早會淪為他人的『棋子』。」
「知人者智。你對別人了解越多,對局勢的掌控就越強。」
「但你也不必否定自己的想法。」
「假如你的想法,符合『道義』,那你才是對的,錯的是別人。」
「只不過,你的力量太弱,講利益,講現實的『老祖』又太強,所以事情不會按你的想法發展,只會按照那些『老祖』的謀劃推進。」
「這點你一定要明白。」
「有時候,並不是你錯了,而是你太『弱』了。」
「若有一天,你晉升洞虛,甚至登臨洞虛之上,擁有無上的力量,世間的很多事,自然而然,就會按照你的意願發展……」
「但現在你不強,事情的進展由他人支配,那遇事你就要多思考一下,別人是怎麼想的,這樣你才能知道,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你才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荀老先生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墨畫一眼。
「你要學會從『老祖』的角度,站在上面,往下面去看。」
「但我並不是希望,你將來只成為這樣一個居高臨下的『老祖』……」
墨畫目光一顫,緩緩點了點頭。
「好了,」荀老先生語氣輕鬆了些,嘆道:「年紀大了,一不留神,就多嘮叨了一些。」
墨畫卻鄭重道:
「多謝老先生教誨。」
荀老先生眉頭微動,目光柔和。
「對了,老先生,」墨畫忽而眨了眨眼,「斷金門那裡,我們太虛門,就沒『榨』油水麼?」
荀老先生一怔,隨後似笑非笑,「我也是『老祖』,這個油水,別人榨得,我怎麼可能會放過。」
荀老先生說完,看了墨畫一眼,淡然道:
「從今以後,你手裡那些斷金門的東西,劍訣也好,劍陣也罷,都能拿出來用了。」
墨畫微怔,這才意識到,荀老先生可能什麼都知道了。
不過想來也正常。
荀子悠長老盯著自己,那這些自己常用的手段,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了,荀老先生自然也就知道了。
墨畫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真的能用麼……斷金門可小氣了……」
「你只管放心地用,」荀老先生道,「斷金門與我太虛門,秉承著『摒棄門戶之見,交流修道法門』的初衷,彼此交換了一些傳承。」
「他們鎮派傳承中,一些一二品入門的劍訣,劍陣,都入了我太虛門的藏書閣了。」
「交換傳承?」
墨畫有些錯愕,隨後又問道:「那我們太虛門,給了斷金門什麼傳承?」
荀老先生不屑:「一堆爛大街的破爛法術,誰會記得……」
墨畫愣了一下。
好吧,原來是這麼「交流」的。
「那……只有入門的劍訣麼?」
墨畫又小聲問道。
他感覺自己手裡的,無論是斷金劍訣,還是斷金劍陣,似乎都不像是斷金門「入門」的傳承。
他現在身負這些傳承,感覺比斷金門一些嫡系還要「嫡系」。
「入門就夠了,」荀老先生篤定道,「你只學『入門』的,也比他們強。」
「他們傳承再好,自己不爭氣,學不過你,也沒辦法。」
墨畫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大概明白了。
這就是個「藉口」。
他身上這些斷金門的招數,有個來歷,有個說法就行,事實怎麼樣,其實並不重要。
荀老先生想了一下,又叮囑道:
「這件事牽扯太大了,對外封鎖了一切風聲,明面上無風無浪,但背地裡暗流洶湧。」
「道廷,四大宗,以及一眾宗門,尤其是斷金門,乃至我太虛太阿沖虛三門,彼此明爭暗算,一直到塵埃落定之前,估計都不會消停。」
「所以這段時間,你低調點,也別露什麼口風。」
「至於請假的事,同門弟子若是問起,你就說我給了你一個差事,讓你出了趟遠門,畫了七八天的陣法。」
「至於具體理由……」荀老先生意味深長地看著墨畫,「你自己隨便編吧,這個你應該很熟。」
「我也……不算很熟……」
墨畫有點心虛道。
荀老先生微微挑眉,也沒有追究,而是神情肅然,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的神念,是不是在煉妖圖裡,染了一些邪祟?」
「嗯。」墨畫緩緩點頭。
準確地說,是「吃」,不是染。
但饒是荀老先生,也沒有往這方面想。
「沾染」邪祟,已經他所能想到的,相當惡劣的情況了。
他不曾親眼見過,所以根本料想不到,神念狀態下的墨畫,到底有多「兇殘」。
「染了邪祟……」荀老先生皺眉。
「沒事的,」墨畫道,「老先生,我打坐冥想,漸漸就能將這些邪念淨化掉了。」
「冥想?」荀老先生一怔,心中一動。
莫非是……那人傳的冥想術?
荀老先生微微沉思,點頭道:
「也好。」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支金色紋邊的檀香,一副玉盒裝的古樸圖卷。
「這支安神香是上品,你冥想的時候點著,可以助你精心凝神,摒棄雜念。」
「至於這幅圖……」
墨畫見了這幅圖,心中一跳,脫口而出:
「觀想圖?!」
荀老先生一挑眉,既有些意外,但似乎又並不意外,「你見過觀想圖?」
「嗯,見過一些。」墨畫老實道。
荀老先生聽著微驚。
見過「一些」。
還不止一幅?
「小小年紀,閱歷倒還真不少……」
荀老先生心道。
「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了,這副觀想圖,乃我太虛門珍藏的神道之物,不要隨便打開,尤其是當著外人的面。」
「你回弟子居後,點了那支香,再將這圖打開,觀想此圖,對你神念有裨益。」
「這世間,真正『乾淨』的觀想圖不多了,你且看且珍惜。」
墨畫有些受寵若驚道:「老先生,這麼貴重的東西,您就給我了麼?」
荀老先生語塞,沒好氣地瞪了墨畫一眼:
「什麼叫『給』你了?是暫時借給你,你看完了,神識恢復了,再還回來。」
「哦……」墨畫點頭。
借就借吧,有總比沒有好。
荀老先生將觀想圖遞給墨畫。
墨畫鄭重接過。
只是在墨畫接手的剎那,荀老先生心裡猛地一悸,竟有一種「送羊入虎口」的感覺。
他手一僵,攥著觀想圖,就沒撒手。
墨畫雙手接著觀想圖,卻見荀老先生不撒手,有些困惑,「老先生?」
荀老先生回過神來,心情微妙地看了墨畫一眼,又猶豫片刻,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道:
「記得還回來。」
「千萬千萬,別給我折騰壞了……」
「嗯嗯。」墨畫滿口答應,「老先生,您放心吧。」
雖然迄今為止,但凡被自己看到過,或者經過自己手的觀想圖,沒一個還能「完好無損」的。
但那都是別人的觀想圖。
而且圖里都是些小鬼屍鬼,沒一個好東西。
自己宗門的,肯定就不一樣了。
得了墨畫的保證,荀老先生不再猶豫,便將觀想圖暫時交給了墨畫。
墨畫鄭重接過,珍而重之地收好了。
之後荀老先生又交代了幾句,便起身準備離開,臨行前道:
「這些時日,仔細調養,好了再回去上課,但是落下的功課,一定要記得補回來。」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可懈怠。」
「好的,老先生。」墨畫乖巧道。
「對了……」
荀老先生已經起身了,最後看了眼墨畫,又想起一件事,猶豫再三,還是確認道:
「你的神識,又強了一些?」
墨畫之前躺在床上,受邪祟侵擾,神念微弱,所以氣息並不明顯。
現在跟他聊了一會,荀老先生才清晰感知到,墨畫的神識,較之以往,明顯又深邃凝練了些。
「嗯,我神識不小心,又突破了……」墨畫道。
儘管心有預期,荀老先生還是心底一跳。
又突破了。
修為不怎麼增長,神識倒是一個勁突破,果然……
「好,好,」
荀老先生欣然頷首。
這樣一來,距離自己的安排,又近了一步。
之前覺得不可能的事,現在似乎,也已經有了一些轉機了。
荀老先生心懷大慰,滿懷期許道:
「你好好休養,等你神識沒問題了,再來找我,我教你十八紋的陣法……」
墨畫卻搖了搖頭,「不是十八紋。」
荀老先生一怔。
「我不小心,多突破了一點……」墨畫小聲道,「現在十九紋了……」
十九……
荀老先生只覺胸口一窒,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神識十九紋?
從十七直接到十九,一口氣破了兩個境界?!
荀老先生深深吸了口氣,滿眼的不可思議。
修為剛到築基中期,神識就已然邁入了近乎築基巔峰的層次?
姓莊的那個小子……到底是從哪找出來這麼一個,不顯山不露水,但神念資質如此「逆天」的弟子的?
謝謝pharcyde大佬打賞的盟主~
含淚欠更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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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推一本小夥伴的書,凡人流仙俠,感興趣的可以看看~
《登仙長青》
【凡人流】【原住民】【無系統】
一個普通的鄉村小子,僥倖邁上仙途。
資質平庸的他,該如何在長生路上披荊斬棘?
千百年後再回首,已是——
萬道登仙,獨踏青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