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破陣
還算熟?
楊繼山弄不明白,這還算熟,到底是有多熟,便又試探問道:
「那小兄弟,你可知道,破解這萬屍陣的方法?」
在場的修士,聞言都看著墨畫。
墨畫沉吟片刻後,看了眼眾人,又估摸了一下,道廷一方的修士實力,點了點頭:
「有一個方法。」
楊繼山大喜,「什麼方法?」
墨畫問:「石殿的輿圖,還有麼?」
「有!」
楊繼山立馬命人,將輿圖鋪在大廳中的石桌上。
墨畫在圖上標了幾個點,這幾個點,位於石殿深處,稍微偏僻些的地方,並不起眼,而且石壁堅實,也沒什麼特殊之處。
楊繼山面露疑惑。
墨畫便解釋道:
「這幾處,是密封的庫房,裡面存放著很多靈石……」
「靈石?」楊繼山皺眉。
「嗯。」墨畫點頭。
「陸乘雲奴役殭屍挖礦,賺取的靈石,很大一部分,都藏在屍礦這幾處密封的庫房裡。」
他也是之前晚上隱身溜達,四處偷聽,才打探出來的。
「然後呢?」楊繼山又問。
「把這些靈石銷毀,就能破解萬屍陣。」墨畫答道。
楊繼山沉默不語。
眾人神色,也都有些複雜。
還有人面露失望。
墨畫有些不明所以。
反倒是一個老陣師,出於好意提醒道:
「小兄弟,你年紀小,恐怕不清楚,邪陣與正常陣法不同……」
「正常陣法,是煉化靈石,轉化靈力,催動陣法……」
「而邪陣,都是以血氣骨肉,神魂性命,生靈怨氣,天地穢氣等邪力,來催動陣法運轉。」
「這樣一來,陣法邪異,威力大增,對修士肉身和靈力的污染,也更大……」
「陸乘雲的萬屍陣也是如此。」
「這陣法並不由靈力催動,所以即便摧毀庫房,銷毀靈石,也於事無補,至多也只是,讓他損失了一些靈石財產罷了……」
墨畫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
老陣師微怔。
其他的幾位陣師,也都有些錯愕。
墨畫講解道:
「陸乘雲的萬屍陣,脫胎於萬屍大陣,有大陣的架構,但無大陣的規模,所以只是復陣……」
「但即便如此,所需邪力,也是浩瀚的。」
「他不能大肆屠城,無法從血肉、怨氣、憎恨之中,提煉邪力,所以就用了折中的辦法。」
「構建復陣陣眼,煉化靈石,以靈力催動陣法,再以血氣污穢靈力,形成邪力,催動整個萬屍陣。」
那老陣師神情震動,其他陣師也都目露驚疑,面面相覷。
「所以……」
墨畫接著道:
「摧毀庫房,銷毀靈石,就等於斷了萬屍陣的供給,廢了萬屍陣的陣眼,自然也就破解了萬屍陣。」
「而陣眼已經構成,短時間內,無法更改。」
「一旦沒了靈石,陸乘雲就算想重新殺人屠城,用血肉邪力催動陣法,也是不可能的。」
墨畫說完,眾人都變了神色,但仍舊沉默不語。
尋常修士,要麼不懂陣法,要麼粗通陣法,根本聽不明白。
能聽明白的幾個陣師,經墨畫一解釋,心裡也覺得墨畫說得很有道理,但又有些拿不準……
事關道廷號令,鎮殺屍礦,剿滅屍王,扼殺道孽。
這種事絕非兒戲。
他們不敢有一絲疏忽。
老陣師斟酌問道:
「小兄……小先生,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為陣眼就是我畫的……
這種話,墨畫當然不好說出來。
他便含糊道:「我被陸乘雲關在屍礦里,機緣巧合之下,見過萬屍陣的陣圖……」
萬屍陣圖?
老陣師心頭一顫,「當真?」
知道萬屍陣圖,那情況又不一樣了。
墨畫想了想,點頭道:「要不我畫給伱看看吧……」
老陣師一怔,「畫……」
你這看過,就能畫出來了?
楊繼山立馬吩咐道:「拿紙筆過來。」
那老陣師立馬道:
「我有,我有!」
說完他親自取出紙筆,又有其他陣師幫忙,在桌上鋪好陣紙,研好靈墨。
一切準備妥當,眾人全都眼巴巴地看著墨畫。
墨畫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取筆蘸墨,在紙上畫起陣紋來。
筆法純熟,張弛有度,一筆一畫,從心所欲而又自成法度。
在座的陣師便心中一驚,互相看了眼,低聲贊道:
「年紀雖小,已有大家氣象!」
「沒有長年累月的苦練,絕沒有這麼純熟的筆法……」
「難得,難得……」
就連一旁的雲少爺,看著墨畫,清秀的目光中,也是異彩連連。
墨畫當然沒把萬屍陣圖完整畫出來。
他只簡單地勾勒了下陣樞走勢,方便大家看懂靈力流轉。
又花了陣眼的中樞,讓大家知道,靈力是如何通過陣眼,與萬屍陣契合,又如何與血氣穢氣混合,形成邪力的……
墨畫沒畫完,就停筆了。
一眾陣師,看著意猶未盡,見墨畫停筆,便道:
「繼續畫啊,怎麼不畫了?」
墨畫撓了撓頭,心虛道:
「我就記住這麼多了……」
不能再畫了,再畫下去,他就把整個陣眼都畫出來了……
眾人又左看右看,端詳了一下,墨畫畫出的萬屍陣簡圖,紛紛皺起了眉頭。
有陣師感嘆道:
「陸乘雲此人,的確是頗有才能……」
有人冷哼,「有才能又如何,還不是個喪盡天良之輩?」
「我也沒說他不是啊……」
「無才無德,只是庸碌,而有才無德,往往才是大患。」
「只要品行敗壞,再有才能,也應受人唾棄!」
「可惜陸乘雲此人,一身才能,沒用在正途上,這個陣眼構建得,就極為精妙……」
老陣師搖頭道:「這個陣眼,未必是陸乘雲構建的……」
「不是陸乘雲?」眾人錯愕。
老陣師頷首道:
「這雖是一品陣眼,但用的,是大陣的框架,其底層格局,五行並用,秩序井然,這可是極有淵源的正宗的,正道的陣法手段……」
「有這種陣法理解,應當不屑於去學邪陣,與陸乘雲同流合污。」
「所以這個萬屍陣,是陸乘雲建的,但這陣眼,或許是出自他人之手……」
墨畫聽著心中微驚。
這位一把鬍子的老爺爺陣師,雖然也只是一品陣師,但眼光好毒辣。
這都能被他看出來……
其他陣師聞言,也都點了點頭。
又有人問:「那畫這陣眼的人,究竟是誰呢?莫非陸乘雲背後,還有一位陣法高人?」
「這位陣法高人,也是一品陣師?」
「不,這個陣眼,是大陣手法,估計是二品……」
這話一出,眾人神情都有些凝重。
又是絕陣,又是萬屍陣,已經夠棘手了。
若還有一位陣法高人,站在陸乘雲身後,那情況就更嚴峻了。
老陣師突然問墨畫:
「小先生,你知道,這陣眼是出自何人之手麼?又或者,你知道,這位高人是誰麼?」
墨畫繃著小臉,嚴肅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總不能說是我自己吧……
說了估計你們也不信。
見大家還在糾結這件事,一臉愁雲慘澹,心事重重的樣子,墨畫只好道:
「我在屍礦里,沒見到其他陣師……」
「有可能這位陣師,被陸乘雲威脅,畫完陣法,就被卸磨殺驢了。」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默默看了墨畫一眼。
老陣師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陸乘雲疑心重,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有些感嘆道:「若是如此,就真是太可惜了……」
楊繼山見他們畫了半天,說了半天,還是有些迷惑,索性直截了當問道:
「諸位,這萬屍陣,可破麼?」
老陣師遲疑片刻,緩緩道:
「若陣眼的確如此,那此計的確可行。」
「那這陣眼,是真的麼?」楊繼山又問。
老陣師遲疑不語。
其他陣師,也都皺眉,不發一言。
他們覺得是真的,但這陣眼涉及的陣法知識,又遠超他們的陣法水準,他們不敢妄下定論。
萬一實情有誤,他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楊繼山又看向雲少爺。
雲少爺還在猶豫,他又沉思片刻,這才緩緩點頭:
「應該是沒錯的。」
他想了想,又解釋道:
「此陣與目前所知的屍礦情況相符,而且陣法水準很高,憑陸乘雲,是編造不出來的。」
楊繼山微微鬆了口氣。
他拍了拍墨畫的肩膀,笑道:「小兄弟,你又幫了大忙了!」
墨畫也開心地笑了笑。
「既然陣法是真的,那就好辦了,我們商量一下,如何銷毀這些靈石,斷了萬屍陣的供給……」
之後楊繼山與眾人商議具體辦法。
如何調度修士,何時何地,何人主攻,何人掩護,如何才能將這幾處靈石庫房摧毀……
這些靈石,搬是搬不出來的。
只能想辦法銷毀。
讓其化為靈氣,重新四散於天地,不被陸乘雲拿來作惡。
商議完畢後,墨畫便離開了。
雲少爺盯著墨畫的背影看了很久,有些出神,許久之後,眼睛微亮。
……
墨畫則被安置在一間安靜的石室中。
石室陳設簡單,只有石桌,石凳,石床,顯然事急從權,不太講究。
墨畫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一桌子飯菜。
有靈果,還有雞鴨靈肉。
他被關在棺材裡,餓了很多天了,此時飢腸轆轆,正好大快朵頤,一手果子,一手雞腿,吃得開心。
修士可以長時間辟穀不食,但同樣會餓,會虧損血氣。
太長時間不吃飯,還是會餓死。
白子勝坐在一邊,翹著二郎腿,搖頭晃腦,不知在琢磨什麼。
白子曦則安靜地看著書,偶爾抬起眼帘,見墨畫吃得香甜,長長的睫毛微動,眼神也靜謐了幾分。
墨畫抬起頭,問道:「你們不吃麼?」
「你吃吧。」
「哦。」
墨畫也不客氣,吃完飯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拍著吃得飽飽的小肚皮。
白子勝道:「吃完要消食,不要直接躺著。」
「哦。」
墨畫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懶洋洋的,但還是躺著沒動。
白子勝搖了搖頭,片刻後,他又想起什麼,問道:
「你要回去見師父麼?」
墨畫眨了眨眼,道:「解決完這裡的事,再回去見師父!」
白子勝眼睛一亮,「要宰了陸乘雲麼?」
他最見不慣道貌岸然的,仗勢欺人的,修煉魔功的,殺人害命的,欺負他妹妹還有小師弟的人。
而這幾點,陸乘雲幾乎全占了。
「嗯。」墨畫點頭。
白子勝想了想,又皺了皺眉,「不好動手吧,有那麼多行屍,鐵屍,還有屍王……」
墨畫坐起身,壓低聲道:
「一步步來,先削弱陸乘雲的勢力,將他逼到絕境,然後接觸到那隻屍王……他就必死了!」
「屍王?」白子勝一怔,「你是不是,對他的屍王做了什麼?」
墨畫搖了搖手指,糾正道:「不是『他』的屍王……」
「什麼意思?」白子勝沒明白。
墨畫賣了個關子,悄悄道:
「要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白子勝不太開心。
墨畫想了想,便退了一步,道:「到時候,我保證讓你宰了陸乘雲。」
「真的?」
白子勝有些不信。
「嗯,」墨畫點頭道,「你是我師兄,我不騙你!」
白子勝立馬又高興起來。
白子曦看了眼自己的兄長,微微搖頭,有些無奈。
……
次日卯時,道兵開始進攻石殿。
正面楊繼山帶隊衝殺,牽制大部分鐵屍,但這只是佯攻。
另外兩隊精銳修士,按照墨畫的指引,迂迴侵入,破了庫房的防禦陣法,擊穿石壁,果真見到了一庫房藍湛湛,光彩奪目的靈石。
軍令在身,他們也不猶豫,靈器、符籙和道法齊出,將庫房之中貯藏的大量靈石,盡數銷毀。
銷毀後的靈石,化為磅礴的靈氣,自屍礦之中,四溢而出,還於天地。
在屍礦外的墨畫,都能感知到這股濃烈的靈力氣息。
「這便是靈氣麼……」
墨畫喃喃道,心思微動。
據傳兩萬多年前,天地之間,還是有著濃郁的靈氣的。
只不過道廷一統,修界快速發展,靈氣榨取無度,漸漸地,天地之間的自然靈氣就枯竭了。
僅有從埋藏於地下的靈礦之中,開採出靈石。
修士藉助靈石,才能修煉。
有天地靈氣殘留的山川秘境,也還有,但很少,鳳毛麟角一般,被修道各大勢力占據。
靈石也是如此。
道歷兩萬餘年,迄今為止,修界幾乎全部的靈礦,都被道廷,世家大族和大宗門分割占據。
絕大多數的靈石,也聚攏在他們手裡。
絕大多數底層修士,所能獲得的靈石,其實都寥寥無幾。
更別說,能呼吸到真正的天地靈氣了……
如今屍礦之中,溢出的靈氣,雖然濃郁,但也短暫,不過片刻功夫,便消散殆盡了。
這雖是靈氣,但又算不上真正的靈氣。
消散之後,天地之間,仍舊還是靈器乾涸的樣子。
墨畫有些感慨。
他抬頭,看了看天,心裡不由默默想道:
「這片天地,不知道還有沒有,靈氣復甦的那天……」
……
而當庫房被炸,靈石被毀,靈氣充盈,消散於天地之時,陸乘雲也感受到了。
他的心,針扎一般地痛。
這些可是靈石啊!
是他辛辛苦苦,奴役礦修,支配殭屍,開採礦山,賺取的靈石啊!
靠著這些靈石,他可以買通道廷司,買通各方勢力,讓陸家壯大,也能換取各種修道資源,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可是如今,都被毀了!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是萬屍陣!
靈石被毀,萬屍陣的陣眼,便會斷了供給。
儘管依靠殘存的邪力,陣法還能勉強運轉,但不出十日,邪力枯竭,萬屍陣就會停擺了。
運轉不了萬屍陣,不能源源不斷煉製殭屍,他怎麼跟道兵抗衡?
陸乘雲目光微寒,「看來要再想辦法了……」
可隨即他又有些不解。
道廷那邊,是如何知道,自己這套邪陣,是靠靈力來催動的?
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靈石,是藏在隱秘庫房裡的?
是屍礦之中,出了叛徒,將屍礦內的秘密,全都泄露了出去?
「不可能……」
陸乘雲搖了搖頭。
知情的人,要麼被自己殺了,要麼被自己獻祭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屍修。
這些屍修,都跟了自己許久,殺人煉屍,雙手血腥。
只要修了屍道功法,就已墮入魔道,不可能能再投靠道廷。
就算投靠道廷,也是死罪。
他們不可能泄密……
「那就是,道廷那邊,有人看破了屍礦的虛實,也看穿了我布下的陣法?」
有這等能力和陣法造詣的修士,必然是個高人。
可這個高人,究竟會是誰?
他是什麼時候,盯上自己的?
陸乘雲皺眉。
他心中忽然有種的預感。
仿佛有個人,早早就織了張網,將自己死死罩住了,然後又虎視眈眈地,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這個人,究竟是誰?
這張網,又到底是什麼?
陸乘雲困惑不解。
他的身後,猙獰威嚴,忠心耿耿的屍王,同樣默默無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