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種魔(謝謝大佬Q柴打賞的盟主~)
「他?對我?道心種魔?」
這種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墨畫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因此神情越發顯得呆呆的。
玄公子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帶著一些蠱惑的腔調:
「記住了麼?」
墨畫呆滯地點了點頭。
「重複一遍。」玄公子道。
墨畫道:「從今以後,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僕。」
「你將對我唯命是從。」
「我讓你生,你便生;我讓你死,你便死……」
這話一入耳,玄公子便愣了下,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惱怒之意。
讓你重複,不是讓你這麼重複。
你這樣一說,到底誰是誰的主人?
玄公子皺眉。
「為什麼會這樣?道心種魔出岔子了?明明其他兩人都好好的,沒出現意外……」
「還是說……他神識強,心思聰穎,所以對道心種魔有抗性?」
玄公子看了眼墨畫,覺得自己的猜測也不是沒可能,又將那塊三界牌,在墨畫面前晃了晃,將他「道心種魔」的言種,重新念了一遍。
念完之後,墨畫眼眸暗淡。
他像是在思索,在消化,在學習著什麼。
片刻後,墨畫看向玄公子,眼底深邃,透露著一股詭異的灰色,一字一句道:
「此言為道,化為魔種,種於爾心,不失不滅……」
玄公子略微一怔,心思浮動間,覺得有什麼不對。
下一刻,墨畫又聲音低沉對他道:「我將對你,唯命是從……」
「我將對你,唯命是從。」
玄公子的神智漸漸迴轉,點了點頭,這才放心下來,心中也踏實了不少:
「種成了。」
「果然,這種聰慧的小鬼,種一次不夠,要種兩次才行。」
既然對他道心種魔了,那他一定會聽命於自己,自己讓他生他就生,讓他死他就死。
這個念頭,也留在了玄公子的心底。
「隨我來……」
玄公子對墨畫道,而後轉過身,倨傲地向前走去。
墨畫目光呆滯地跟在他後面,與此同時,心中卻不由思慮重重。
這個玄公子,竟然會道心種魔?
為什麼?
他跟師伯有關係?
應該不太可能……
他這個水準,一點也不像是得了師伯傳承的樣子。
哪怕有師伯千分之一的水準,這幾個金丹,怕是早就自相殘殺而死了。
不是師伯的傳承,那就是正統魔教的「道心種魔」?
墨畫此前,也稍稍研究過一點,知道「道心種魔」這種法門,原本不是他師伯的「招牌」,而是一個古老魔門,幻魔宗的鎮派傳承。
只是幻魔宗的「道心種魔」,雖然刁鑽陰險,狠毒古怪,荼毒人心,令修士談之色變,但其實算不上真正頂尖的傳承。
但師伯的「道心種魔」,卻截然不同。
走神詭之道,被冊封「道人」,以天機詭算深化的道心種魔,是獨一無二的。
而且,比幻魔宗的,似乎還強很多。
但究竟強多少,誰也不大清楚。
因為中了詭道人「道心種魔」的人,似乎沒一個活下來的。
當年在離州城外的萬魔殿,墨畫記得清清楚楚,那麼多金丹,包括三個羽化境的魔道真人,也是一種一個不吱聲。
尤其是在人群里,種一個,死一片。
墨畫稍稍思索了下。
玄公子的這招道心種魔,施展之時,似乎是要借用某類邪器——也就是他手中,那塊像是三塊頭骨拼成的琥珀色玉牌,以此迷惑人心。
此外,還需要以某類「言咒」,作為媒介。
這個言咒,有些拖沓,有時候念一遍不行,還要念兩遍,黃花菜都涼了。
但師伯就不一樣了。
他想道心種魔,基本上看一眼就行了,甚至有時候,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念頭,乃至一個名字,都可能成為道心種魔的「種子」。
師伯真的是太強了。
所以自己當年,才會偷學他的東西。
這個玄公子,就差得遠了。
不過話說回來,師伯這門神念法門,既然還叫「道心種魔」,估計也是從幻魔宗的道心種魔之法,脫胎演變而來的。
而自己現在,肯定是學不到師伯的「道心種魔」了。
那就退而求其次,從這玄公子身上入手,再參悟一下基礎的「道心種魔」的用法?
「好像可以,而且……」
墨畫又用餘光,瞥了眼四周的神殿,心思微動。
這神殿看似富麗堂皇,但被萬屍封棺,藏在深處,必然蘊含著極大的兇險。
接下來,還不知會遇到什麼。
而自己一個築基修士,跟著這群金丹大魔修混,風險實在太大了。
別說金丹後期的魔宗統領,金丹後期的熊羆妖修,金丹後期的黑袍老者,便是眼前這個「玄公子」,正面交鋒,自己也不是對手。
稍有不慎,露出馬腳,就會遭猜忌,乃至會有殺身之禍。
既然如此,不如交出點「把柄」出去,當他們的「傀儡」,好讓他們安心。
墨畫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玄公子,眼眸露出一絲詭異:
「用什麼不好,竟敢對我用道心種魔……」
走在前面的玄公子,心底微微一顫,猛然回頭看去,卻見墨畫目光暗淡,神情呆滯,像是個呆瓜一樣跟在他後面,並沒有什麼異常。
玄公子皺眉,又有點疑惑。
可這疑惑剛浮起,墨畫跟他說過的話,念過的言咒,又在他的心底響起。
玄公子思索片刻,眉頭漸漸展開。
「道心種魔大法,用在一個築基修士身上,豈能有錯?這個小子,已經是我的『玩物』了……」
玄公子點了點頭,轉過身繼續領著墨畫向前走。
神殿金碧輝煌,樓閣壯闊,銅柱林立,走廊錯綜,難辨方位。
可這玄公子,似乎認得路一般,徑直穿過了層層金台樓閣,來到了一處前殿。
前殿之中,人影憧憧,那幾個金丹魔修都在。
甚至灰二爺和石頭也在。
只是這二人,此時目光呆滯,渾渾噩噩,顯然也被「道心種魔」了。
而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是被玄公子下的手。
「齊了。」玄公子道。
黑袍老者微微頷首,隨後看了眼墨畫,「這小兄弟,你也種上了?」
「這是自然,」玄公子道,而後看向墨畫,「我這也是為他好……」
「種了魔念,成了傀儡,渾渾噩噩的,就聽不到我們說的話了。這樣一來,事後還可能留他一命。不然的話,這神殿裡的機密,他但凡聽到隻言片語,都是死路一條。」
「而且,這小子看似一臉單純,但實則機靈得很,不給他種魔,我不放心。」
「如此也好,」黑袍老者點了點頭,隨後看了眼玄公子,「公子似乎對這小子頗為看重?」
玄公子笑道:「我缺個端茶倒水,模樣清秀的奴僕,這小子剛剛好。」
黑袍老祖不再說什麼。
玄公子反倒看向黑袍老者手裡的沈慶生,問道:「沈家的這小子呢,也要帶著?」
黑袍老者頷首:「沈家不會善罷甘休,留著做個籌碼。」
「也對。」玄公子點頭。
「時候不早了,走吧。」
「嗯,」玄公子點了點頭,而後面容微肅,似笑非笑道,「歷經千難萬險,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希望二長老和三皇子,不要讓我失望。」
黑袍老者沒有答話,邁步走在了最前面。
魔宗統領也跟著他,向神殿深處走去。
玄公子則帶著墨畫,灰二爺和石頭三個被道心種魔的「傀儡」,走在了最後。
神殿的台階,又寬又長,宛如一條披著金鱗的蛟龍,一直蜿蜒著向高處延伸,通向最高處,那個居臨重重銀台金閣之巔的,最威嚴華貴的大殿中。
一路上,雕樑畫棟,金樓玉宇,美輪美奐,目不暇接。
墨畫走在台階上,仿佛是一個,卑微的「朝聖者」,去覲見強大的神明,忍不住心裡默默吐槽道:
「好你個黃山君,搞這麼腐敗……」
但他也不敢多看,而是儘量呆手呆腳,像個木頭人一般,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向上走。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現了一座廣場。
廣場極大,以明黃銅礦建成,金光燦燦。
而廣場間,也密密麻麻,跪著數不清的銅人。
這些銅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衣衫襤褸,面容愁苦,此時無一不虔誠地跪在地上,向高居山巔的神殿祈福。
明明是莊嚴神聖的場面,黑袍老者卻莫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因為這滿目金色的大殿上,凝結著極濃郁的陰氣。
仿佛是一整片,陰邪之海,令人不寒而慄。
黑袍老者駐足,轉頭看了眼灰二爺,問玄公子,「你的道心種魔,修到第幾重了?」
玄公子明白了黑袍老者的意思,道:
「晚輩造詣尚淺,被種了魔的人,用不了功法和道法,只能掌控些本能的體術。不過,問他的話,他倒是能答,一些基礎的事,也能去做。」
黑袍老者道:「讓他取出茅山玉,測下陰邪之氣。」
「嗯,」玄公子點頭,而後對灰二爺下了命令,「取茅山玉。」
灰二爺果然如言,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之前那枚玉佩。
玉佩之上,閃著陰綠色的光芒。
這個光芒,比之前更深,甚至深得發黑。
玄公子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灰二爺木然道:「此乃……大陰之兆,怨氣滔天。」
此言一出,氣氛凝重,眾人臉色都為之一沉。
墨畫也暗暗點頭。
的確是大陰之兆。
他現在就親眼看到,萬千銅人跪地的金色廣場之上,數不清的冤魂厲鬼,在嘶吼咆哮,黑壓壓一群,宛若大兵壓城,烏雲壓頂,十分震撼。
只可惜,這幅景象,玄公子他們這些人看不到。
黑袍老者皺眉沉思,緩緩道:
「這是神殿,也是我大荒的皇墓,神明需人朝拜,我大荒皇裔,也需人叩首。」
「眼前這些銅像,是用活人灌出的銅人,拜的既是神明,亦是皇裔。從生到死,跪拜不止。」
「生前,他們是皇權的奴隸,死後,他們也會化作陰邪厲鬼,守住這皇墓和神殿。」
「因此這朝拜的道場,乃死者聖地,活人禁行。」
玄公子目光凜然,問道:「如何破局?」
黑袍老者微微搖頭。
玄公子奇怪道:「這是你大荒的傳承吧,應該出自大荒一族的手筆,二長老也不知曉?」
黑袍老者渾濁的目光微顫,一時竟透出凜冽的殺意,「布局之人,乃我大荒的叛徒,他……竊取了我大荒的傳承,罪該萬死……」
一旁的墨畫,聞言一怔。
大荒的叛徒?
他說的……是誰?
玄公子倒對大荒的叛徒不太在意,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到神殿。
「沒有其他辦法?」
黑袍老者沉思片刻道:「我有一物,乃大荒一脈的遺物,名為『神霧盞』,可以掩蓋神識蹤跡,躲避陰邪鬼物。」
「但是……」
黑袍老者放眼看向遠處,「但這道場太大,邪物如雲,通路又太長,單憑這『神霧盞』,未必能撐得過去。」
玄公子道:「那要不,再點個人燈?」
黑袍老祖忖度片刻,點了點頭:「只好如此了。」
玄公子吩咐灰二爺,取出了他那個金箍。
黑袍老者抖了幾下,一股陰寒的邪力,注入沈慶生的經脈,將他刺激醒了,而後將金箍套在了沈慶生的頭上。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沈慶生臉色瞬間煞白,驚恐道:「不,我會死的……」
黑袍老者以血色靈力,封住了沈慶生的口鼻,不讓他喊叫出聲。
而後他默念了一陣神秘古樸的蠻荒之語,點燃了神霧盞。
一盞燈火亮起,霧氣瀰漫,將眾人籠罩於其間,遮掩了眾人的氣息。
墨畫感知了周遭的霧氣,稍稍琢磨片刻,心中明白了過來。
這神霧盞內,刻了神霧陣法,激活之後,便可化出霧氣,迷惑神念感知。
陰邪厲鬼,本也是「神念」之物,自然也會被這神霧盞迷惑。
墨畫心中有些驚奇。
這神霧盞,竟然能與神霧陣融為一體,匠心獨運,恐怕也運用到了大荒一脈,古老的煉器之法。
大荒的傳承,當真不凡。
在神霧盞的遮蔽下,眾人走在道場間。
周遭是灌注的銅人,頭頂是烏雲般的陰祟,一時倒也平安無事。
可走著走著,便有一些明顯強大些的鬼物,察覺到了異常,紛紛向神霧盞的迷霧中探頭窺測。
黑袍老者看了玄公子一眼。
玄公子會意,當即學著灰二爺,點燃了沈慶生頭頂的「人燈」。
沈慶生的識海,又開始被一點點焚燒。
他的神念,化作煙氣,瀰漫到天空,將這些鬼物,吸引到了一旁。
玄公子幾人,微微鬆了口氣。
就這樣,眾人在神霧盞的遮掩,還有人燈的掩護下,一直向前走。
沈慶生被當做「蠟燭」,燃燒了一路。
可沈慶生的神識畢竟不強,之前點了一次,這次再點,已經漸趨乾涸了。
沈慶生的腦袋,更像有千根針刺過一般。
沒過多久,他便白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玄公子試了試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搖頭道:「快榨乾了,再點下去,怕是人沒了。」
沈慶生留著還有用,黑袍老者也不想他現在死。
眼看人燈一滅,陰氣漸重。
似乎沒了誘餌,又有強大的鬼物,來窺測他們的迷霧了。
黑袍老者便道:「換人吧。」
玄公子點頭。
於是,這個金箍燈盞,就帶在了灰二爺頭上。
灰二爺這輩子,一直是拿別人來「點燈」,恐怕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腦袋,會被人拿來點。
人燈又燃起,神識煙氣裊裊升起。
灰二爺是金丹,神識比沈慶生要強。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神識煙氣,比沈慶生還要蕪雜,似乎因為年齡太大,心思駁雜,貪慾也太重了。
再加上,他被屍祟咬過,神念本就帶著污氣。
因此,他這神念燒出的煙氣,不是所有鬼物都樂意去吃,效果自然也就會差一些。
雖然差些,但他畢竟是金丹,所以更耐「燒」一些。
一直走了好遠,他才有神識枯竭的跡象。
「再換。」黑袍老者道。
於是點人燈的,又換成了石頭。
石頭的神念,比灰二爺好上不少,他的心思,似乎沒灰二爺那麼複雜,貪慾也沒那麼重。
但他是體修,有些愚笨,不愛動腦子。
因此燒出來的神念煙氣,氣味就有些寡淡。
不過有神霧盞的掩護,人燈品質的優劣,也沒那麼大影響,只要能點著就成。
就這樣,眾人繼續越過金色道場,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遠處巍峨的神明大殿,已經肉眼可見,大荒的皇墓,似乎也近在眼前。
可就在此時,石頭的神識,也快燃盡了,人燈即將熄滅。
距離離開道場,還有一小段路途。
沈慶生,灰二爺,石頭,都被點過燈了,唯一剩下的一個,就是墨畫了。
他們這些魔修,自然不會用自己的神念點燈。
可是墨畫……
玄公子多少有些躊躇,他留著墨畫,還有大用,真用他點燈,他多少有些捨不得。
萬一點壞了腦子,自己就少了一個上好的奴僕。
黑袍老者也有些遲疑。
但眼看人燈即將耗盡,似乎也沒其他選擇了。
「點吧。」黑袍老者道。
「嗯。」
玄公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便從石頭的頭頂,將金箍取了下來,轉而扣向了墨畫的腦袋上。
墨畫想反抗,但又不大敢動。
畢竟他現在,明面上是道心種魔的「傀儡」,是不能有自主的意識的。
而且,周遭都是金丹魔修,一個比一個厲害。
「點人燈就點人燈吧……」
頂多就是被抽點神識,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
再者說,神識損耗,損傷,乃至神識枯竭這種事,他早就習以為常了,抽點神識,也沒什麼大礙。
墨畫呆呆站著,一動不動,仍由玄公子,將人燈的金箍,扣在他腦門上。
之後,玄公子開始點燈。
人燈亮了一會,但一點反應沒有。
「怎麼回事?」玄公子一怔。
黑袍老者也皺起了眉頭。
墨畫愣了下,也不大清楚,便神識內視,感知了一下,這才緩緩明白過來。
他的神念功參道化,渾然一體,如銅澆金鑄,人燈根本「抽」不動。
抽不動神識,自然點不著燈。
被黑袍老者和玄公子看著,沒辦法,墨畫只能「放水」。
他主動將一部分神識,釋放了出來,餵給了人燈,供人燈燃燒。
人燈緩緩燒了起來。
「好了……」
玄公子微微點頭,稍稍鬆了口氣。
可下一瞬,他又愣住了。
人燈的光芒,竟越來越亮,越來越璀璨。
一縷純金色的煙氣,飄向了空中。
而後眾人感覺,整個天空,都「轟隆」一聲炸了一下,風雲色變,原本森然的陰氣,更如同驚天的海嘯一般洶湧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