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血霧(為盟主風之巧克力加更)

  第683章 血霧(為盟主風之巧克力加更~)

  干學州界的暗流,流得更疾了一些。

  而身為「幕後黑手」的墨畫,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現在餓著「肚子」,只想釣個魚,弄點神骸來「充飢」。

  幾日後,魚兒終於上鉤了。

  墨畫上完課,正在弟子居吃飯,就收到了顧長懷的傳書:

  「過江龍死了。」

  墨畫道:「真死假死?」

  「假死。」

  「抓到內鬼了麼?」

  顧長懷沉默了一下,帶著歉意道:「沒有……」

  之後顧長懷道明了原委:

  「我時間有限,不能時刻都看著,便派了顧家的人,扮成囚犯混入道獄,在過江龍隔壁暗中盯梢。」

  「一開始一切平靜,什麼事都沒發生。」

  「可是昨日到了半夜,盯梢的人忽然覺得,渾身冰冷,似乎有什麼東西進了道獄,與此同時他也頭昏腦漲,睡意朦朧,再醒來時,過江龍已經死了,屍體都爛了……」

  墨畫目光微凝,「爛了?」

  「嗯。」顧長懷道,「他身上生出了毒瘡,腐潰腥臭,道獄裡沒人敢靠近。」

  墨畫問道:「身份還能辨認出來麼?」

  顧長懷道:「一如既往,血肉被魔氣侵蝕,面容爛掉了,經脈盡毀,靈力也都被污染,但這次的魔氣不重,大半肉身留了下來……」

  顧長懷嘆了口氣,「能看出來,死去之人身高體型與過江龍一般,也是水系靈根,身上還有魚腥味……」

  墨畫點了點頭。

  這是找了個「替死鬼」,用魔氣毀去了不相同的特徵,只將身高體型靈根屬性,這些與過江龍相同的特徵留了下來。

  真是費了不少心機。

  也不知這替死鬼,究竟是誰,又是從哪裡找來的。

  顧長懷繼續道:「突發惡疾,魔瘡遍體,死在牢獄裡,基本特徵相同,道廷司就結案了,封了過江龍的卷宗。」

  墨畫微微頷首。

  這一切,都跟他從金公子口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然後呢?」墨畫又問。

  「沒然後了。」顧長懷道。

  墨畫明顯不信,篤定道:

  「顧叔叔,你肯定留了後手,有事情瞞著我。」

  顧叔叔這個人,墨畫是了解的。

  他雖然在神識和陣法上很「菜」,但在道廷司,尤其是罪修刑偵方面,可是貨真價實的「老油條」了,怎麼可能真就這麼簡單,讓過江龍跑了。

  顧長懷被識破了,默然道:「跟你說了也沒用。」

  「不跟我說,你們就抓不到過江龍了。」

  墨畫胸有成竹道。

  顧長懷一怔,目光複雜,隨後深深嘆了口氣。

  他總覺得,墨畫這小子跟個「小神棍」一樣,能掐會算,什麼都瞞不住他……

  既然如此,顧長懷也就不瞞著他了。

  「道廷司外,我也暗中派人盯著了,次日子時,有個運屍的執司,將幾具處了極刑的罪修屍首,運出道廷司送去焚化,過江龍就在裡面……」

  「這個執司有問題?」

  「沒有,他不知情。」顧長懷道。

  「然後……過江龍就被焚化了?」

  顧長懷搖頭,「他半路被掉包了……」

  「一個送葬的隊伍,與運屍的車馬交錯而過,有人趁著那執司不注意,將兩具一模一樣的棺材掉包了。」

  「之後執司運屍去了焚化爐,送葬的隊伍,把過江龍的棺材帶走埋了……」

  「埋掉之後,我又暗中讓人,把棺材挖開了,發現棺材裡面空空如也,過江龍也不見了……」

  墨畫有些驚訝。

  這個「偷梁換柱」的手段,的確有些高明。

  他默默記著,說不定以後自己也能用上。

  「棺材埋在了哪裡?」墨畫問道。

  「煙水河畔。」

  墨畫一怔,「所以,這過江龍還是回了煙水河裡?」

  「應該是……」

  「還能查到麼?」墨畫問道。

  顧長懷嘆氣,「他這種水系修士入了河,便如同縱魚入水,放鳥歸林,林深水闊,再沒痕跡了。」

  「而且他必定換了面容,誰也認不出來。」

  「煙水河的水系修士,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我也能一一排查,但這麼做勢必就會打草驚蛇,沒辦法放長線釣大魚了……」

  「哦……」墨畫點了點頭。

  他也不墨跡,殷勤道:「顧叔叔,我替你去找他吧!」

  顧長懷目光眯起,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什麼條件在等著我?」

  墨畫故作傷心:「顧叔叔,我是這樣的人麼?懲惡揚善,是正道修士的本分,我作為堂堂太虛門……」

  「不說就算了。」

  「我說!」墨畫立馬道,而後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大堆話發了出去:

  「也就三個小小的條件:有人販子的線索,告訴我一下;需要人手的時候,支援我一下;」

  「……最後就是,下次我能不能先把懸賞做了,你再按照任務內容,給我發個懸賞。這樣道廷司那邊流程走得快些,不會拖欠功勳……」

  火佛陀的功勳,到現在還沒下來!

  道廷司機構臃腫,流程冗餘,墨畫怨念很深。

  顧長懷微微吸了口氣。

  你這是三個小條件麼?

  哪個條件小了?

  人不大,口氣不小。

  「不行!」顧長懷拒絕道。

  「別啊,我也沒說不能討價還價啊……」墨畫弱弱道。

  顧長懷腦門有點疼。

  感情你這孩子是跟我這個道廷司典司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來了……

  顧長懷:「只能答應伱一條。」

  「兩條?」墨畫試探著道。

  「就一條,不行算了。」

  「唉,一條就一條吧。」

  墨畫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顧長懷道:「人販子的事,事關機密,我不能告訴你;懸賞的事,事關道廷司體制,我也不能答應你。但是你若遇到危險,或是需要支援,這個我倒是可以幫你……」

  保護墨畫的安危,這也是表姐的意思,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為了瑜兒好。

  顧長懷心中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顧長懷接著道:「下次旬休,你來顧家,我給你一個顧家的密令,這個密令可以號令周邊二品小仙城道廷司中,顧家的修士……」

  墨畫傻眼了。

  顧家密令?

  號令二品道廷司內的顧家修士?

  墨畫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不是太貴重了一點……」

  「不想要就算了。」

  「要!」墨畫連忙道。

  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正好他要抓邪神的尾巴,也需要人手。

  程默他們雖然也會幫忙,但畢竟只有四五人,人手不夠。

  而且他們修為實在低了些,需要再鍛鍊鍛鍊,才能派上用場。

  顧長懷又提醒道:「這個顧家密令,在我手裡是用來『號令』的,但在你手裡,只是用來『救命』的,你別亂用,也別想著用密令頤指氣使,要挾顧家的弟子,替你做一些過分的事,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要是讓我知道,你用這密令胡作非為,到時候我就沒收了!」

  顧長懷一臉嚴肅。

  「嗯嗯!放心吧!」墨畫保證道,「絕不做過分的事!」

  顧長懷得了墨畫的保證,這才鬆了口氣。

  「我把過江龍的其他線索告訴你,你若能找到他最好,找不到的話,也不要勉強。」

  「好!」墨畫點頭。

  之後顧長懷就把過江龍埋屍,而後又消失的地點,包括之後道廷司在煙水河勘查的線索,都跟墨畫說了。

  旬休的時候,墨畫就迫不及待,跑到了顧家。

  顧長懷看著墨畫炯炯有神的目光,心裡多少有點後悔,但想著已經答應了墨畫,不能言而無信,便咬著牙,將一枚刻著「顧」字的翡翠密令,遞給了墨畫。

  「只能求救用,支援用,不要胡作非為!」

  顧長懷又叮囑了一遍。「嗯嗯!」

  墨畫信誓旦旦。

  顧長懷鬆了口氣,這才將密令給了墨畫。

  墨畫接過這枚「顧家密令」,覺得入手瑩潤,冰涼涼的,沉甸甸的,一看就十分貴重。

  顧叔叔是個大好人!

  墨畫心道。

  而後他把這枚密令放進了儲物袋,但覺得不夠尊重,轉而就放進了自己的納子戒中。

  顧家密令在手,以後在宗門附近的二品小州界混,等於有了「靠山」,自己行事就更方便了,底氣也更足了。

  墨畫感覺腰杆都硬了不少。

  不過得了好處,做事更加不能馬虎了。

  他要幫顧叔叔……也算是幫自己,去把「詐死」的過江龍揪出來。

  不能愧對顧叔叔的信任。

  尤其不能愧對這枚寶貴的顧家密令!

  墨畫神情莊重,點了點頭。

  和顧長懷告別,又去見了琬姨,跟瑜兒一起吃了頓飯,墨畫就出發,前往煙水河下遊了。

  這次行動,只有他一個人。

  因為是暗中盯梢,目前也沒功勳拿,所以就沒帶上程默他們。

  到了煙水河,墨畫找到了過江龍詐死埋屍的墳墓。

  墳墓沒有碑,就是一個土坡,四周象徵性地,布了一些護墓的風水陣法。

  靠近河邊,土是半濕的。

  墨畫也不用挖,神識一掃,便知棺材裡面是空的。

  但棺材中殘留的一些氣息,墨畫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正是過江龍的。

  他目光深邃,天機浮現。

  一絲絲因果痕跡,自棺材之中延伸,飄向到了河裡,之後河水浩渺,就杳無蹤影了。

  墨畫又記著顧叔叔說過的其他線索,隱著身,沿著煙水河,一一查去。

  河裡的確有過江龍的蹤跡,也有一些淺白色的因果虛線,但都很淡薄了。

  雖然淡薄,但這也意味著,過江龍還在附近活動。

  過江龍修水系功法,依水而生,這河就是他第二條命,裡面的水路,就是他的生路,他不可能走遠。

  更何況,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墨畫靜下心來,又找了一個因果線最深的地方,隱身坐著,準備守株待兔。

  與此同時,他取出了從過江龍身上得到的那幾本功法秘籍,默默翻看著。

  首先是《白浪訣》功法。

  這門功法,墨畫學不了,也沒必要學,但是裡面的運功路線,經脈關竅,弊端缺點,都要好好研究一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道了過江龍的功法,才能更好克制他。

  其次是白浪訣身法。

  這個是一種水系身法,但跟墨畫以閃避保命為主的逝水步截然不同。

  白浪身法講究的,是人水一體,在水中施展,人如魚兒一般,自由遊動,不受限制。

  墨畫覺得這個將來可能用到,所以就學了學。

  時間有限,也不必要太精通,能湊合用就行。

  還有一門,是在水中避妖的秘術,叫驅水避妖法,能讓修士規避水中的水生妖獸,和毒草、旋渦等其他未知的兇險。

  某種意義上,更像是一種「獵妖師」的經驗和術法。

  只不過這種獵妖師,不是山裡的,而是水裡的。

  獵妖師東西,墨畫本能地會很感興趣。

  所以這個也要學。

  修界浩瀚,學無止境。

  墨畫就這樣,一邊翻看這幾門功法和道法,一邊分神,留意著水裡的動靜。

  看得越多,墨畫便對煙水河越是了解。

  就像當初他進大黑山,從陌生到熟悉,再到對山中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一樣。

  如今的煙水河,在墨畫的眼中,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河水的流動,漂浮的水草,遊動的靈魚,還有潛伏在混濁的泥里,伺機而動的兇險的水妖……

  恍然間,墨畫覺得自己與煙水河,生出了一絲微妙的聯繫。

  這段河水,也仿佛一點一點,在與墨畫的神識遙相感應。

  原本蕩漾著危險波濤的煙水河,也漸漸變得「親切」和熟悉了起來,就像是他家裡的池塘一樣……

  這種感覺,十分玄妙。

  便在此時,墨畫神識微動。

  熟悉的河水裡,自遠處忽然游來了一條,更加熟悉的氣息。

  過江龍!

  墨畫甚至不用看,瞬間就能感知出來。

  煙水浩渺,波光粼粼。

  過江龍潛在煙水河裡,順著水流,如同一條大魚,恣意遊動。

  這讓墨畫有種錯覺。

  就像是他放生的魚,悠哉悠哉,又游回了他自家的「池塘」里……

  墨畫眼眸微亮。

  煙水河中,過江龍順著水流,往前游著。

  墨畫則繼續隱著身形,跟著水中的過江龍,沿著江邊向前走。

  這樣走了許久,過江龍還是一直呆在河裡,順流遊動,不曾上岸。

  墨畫耐心地跟著。

  又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夜色降臨,水面無光,過江龍這才在水中轉了個頭,向岸邊游來。

  近了岸邊,過江龍先浮在河邊,停了一會,直到確定四下無人,這才安心地縱身上岸。

  借著淡淡的月色,墨畫看清了他的身影。

  之前的過江龍,面容無須,一身雪白,如同白魚一般。

  如今他卻是一個漢子模樣,面容黝黑粗獷,留著長長的絡腮鬍,同樣赤著上身,但汗毛很深,肌肉虬結而暗沉,像是一條大黑魚。

  表面看上去,跟之前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墨畫卻在心裡哼了一聲:

  「小樣,換了身『馬甲』,以為我就認不出你來了?」

  人的外貌會變,但靈力本質不變。

  這種淺層的皮肉變化,根本瞞不過墨畫的神識。

  「不過,大魚總算露頭了……」

  墨畫心中微喜。

  過江龍上岸後,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這才從儲物袋裡,取出幾條死魚,尋了個魚簍放了。

  之後他背著魚簍,帶著死魚,向岸上走去。

  墨畫在他身後,悄悄地跟著。

  到了岸上,月色稍稍明朗了些,清輝灑在小道上。

  面容粗獷的過江龍,一味地往前走著,全然不知自他離開河邊開始,身後已然跟了一個看不見人影的,「水鬼」一樣的小修士。

  走了半天,道路漸寬,一個小漁村出現在了面前。

  漁村破舊,到處擺著陳舊的漁網和魚簍。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魚腥味。

  此時已經入夜,寂靜的漁村中,僅有幾點忽明忽亮的昏黃燈火。

  墨畫一怔,心中根據方位推算,恍然間發現,這個小漁村就是之前他遇到的那幾個漁修,邀他回家做客時,所指的地方。

  過江龍徑直走進了小漁村。

  墨畫想了想,也跟著走了進去。

  小漁村貧窮,寂靜但安詳。

  過江龍還是在前面走著,墨畫亦步亦趨,在後面跟著。

  走著走著,過江龍轉進了一間狹仄偏僻的小屋後,整個人就不見了。

  墨畫皺眉,放開神識掃視四周,可什麼都沒發現。

  「去哪了?」

  墨畫神情困惑,便想著以天機衍算,看看因果。

  他瞳孔深邃,眸中天機紋理浮現,向四周一看。

  一股冰冷邪異的氣機驟然浮現。

  原本靜謐,燈光點點的小漁村,忽然之間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猩紅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