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九章 破陣

  「首席,我們不去最後確認一下嗎…」有弟子默默的道。

  萬一只是別的意外,比如說到了那地方,感應失靈什麼的。

  就這樣一走了之,或許不太好吧?

  「為了各位的安全著想,我只能如此選擇。」

  程旭搖了搖頭,拒絕了其餘弟子的提議。

  「我已經強調過了, 對方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應付的。

  或許是因為先前,對方在此地呆了很久而沒有其他人出現,出於有趣的心理,我才能稍微拿到點好處。

  不過對方為什麼要在乎我們的想法?為什麼給了一個人好處就要給其他人同樣的對待?

  獎懲不過在其一念之間,我們就算再過去,也只是很大可能被隨手捏死罷了。

  就算這樣, 你們也還是想去看看麼?」

  程旭目光掃過眾人, 與其對上的弟子,都不由得挪開了視線。

  程旭很清楚,他們說的確認情況,有五分真心。

  還有五分,終究是覺得那三人是不是拿到了機緣,通過別的手段淡出他們的視野。

  就好像先前程旭因為想要消化所得,就打算在此地閉門不出的情況一樣。

  「那就這樣吧,出發。」

  程旭最後看了一眼冰龍所在的方向,隨後拍了拍手,召集眾人離去。

  為什麼自己對境界毫無寸進如此焦慮,就是因為世間還有著這種抬手就能將自己打到形神俱滅的存在。

  他是因為恐懼,才踏上了修道一途。

  ……另一邊。

  江成二人,已經於海中下潛了接近數十尺的距離。

  在廢了一點勁,切碎了幾隻海鯊後,這群土生土長的捕食者已經不敢再因為想要獨享獵物而獨自上前。

  但種族的習性,卻又不容許它們能夠進行精巧的合作,於是只能遠遠的跟著二人,試圖伺機而動。

  若是有旁人能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就能看到一副顯得驚悚又滑稽的畫面。

  一群鯊魚不緊不慢的追著兩名在海中行走的白衣修士, 不時的張開布滿尖牙的嘴部,卻又緩緩合上。

  魚鰓則是有些焦躁的開合著,卻沒有一隻敢先行上前。

  江成瞥了瞥後方。

  後面的倒是聽話了,但是在他們前面的海鯊,沒見識過大場面,還是會前仆後繼的涌過來。

  確實有點煩。

  但也就僅限於煩而已了。

  對於這些沒到中遠遊的靈獸,他們放開手腳後,完全不帶怕的。

  江成想起了在很久之前,最開始修煉鬼劍心法的日子。

  那種境界跌落,很明顯是在以特殊的方式,夯實他的基礎。

  每步入一個大境界,都有著這麼一次體會。

  雖然現在提前摸到了遠遊境的心法,但他也知道如果換成其他萬千流雲劍典中的心法,又或是再低一些的地級、或人級的心法,他的修煉速度可以更快。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目前世界上的境界劃分,是有水分的。

  就算是同境界的修道者,在修煉的不同心法的前提下,戰鬥力是不能等同的。

  更何況還有屬性壓制等條件。

  不過,鬼劍心法以其獨特的靈氣以及修行方式, 讓他倆已經確確實實的無敵於同境界。

  就是這麼自信。

  但是這群海鯊不能理解,他們只當這兩人,是有些棘手的,同位格的獵物。

  一方面不想戰利品被同族搶奪,一方面卻又不想放棄這好聞的食物。

  畢竟在前不久的一段時間,已經讓幾個更鮮美的食物跑掉了。

  ……

  江成二人在這古怪的氣氛中,不斷前行著。

  海水在遇到二人周身的靈氣後,便自動向兩側撥開。

  江成模仿了魚類流線型的身軀,使得他們的靈氣消耗大幅度的減少。

  萬千流雲劍典對靈氣的運用,就是能夠做到如此微妙的地步,彌補了鬼劍傳承只精於生殺的弊端。

  獨自一人編纂出半步天級功法的祖師,如此天才的人物,為何只是終於倒懸境?

  江成想不出所以然。

  只能感慨一句,修道一途,難料難料。

  兩側,是不斷掠過的建築殘骸。

  殘骸中,是想要撲擊二人,卻被一濃一淡的兩道長劍,死死壓制住活動空間的海鯊。

  色澤艷麗的水草攀滿了殘骸的每個角落,從海面上投落出不斷浮動的流光。

  此情此景,頗有些美麗水世界的味道。

  如果不是身前身後還有著這群不懂風情的傢伙,江成還真想和青衣好好的在此地走上一走。

  「應該已經進入幻陣範圍了。」柳青衣召回語冰劍護於身側,輕道。

  「海內的建築殘骸經常有海鯊出入,而且還有海水的侵蝕,對方的陣旗大概率是安置在海面上的建築之內。」江成點點頭,琢磨道。

  根據銀白戒指中的陣法知識,他在這些年頭無聊的時候就會回憶一二,以致如今,他居然也能算半個布陣大師了。

  江成看了看四周已經開始有些變形的世界,

  「但是這樣做的話,陣旗不接水域,於海下的效果就差了無數分。

  換做是我的話,為了加強海面之下陣法的效果,或是為了布下別的陣法,海下定然還需要一座大陣。」

  話畢。

  就在他倆在往前行了十數尺之距。

  二人周身的海水突然躍動了起來。

  沒錯,就是如同跳舞一般的,躍動。

  海鯊敏銳的察覺到了湍流的紊亂,停止了追擊。

  而二人身前建築殘骸中隱藏的海鯊,也是以極快的速度游出了這片範圍。

  而其遊動的身姿,落在江成的眼中,仿佛如同躍遷一般,消失數秒,而後又在另一個方向相繼出現。

  想必是陣法的效果。

  江成揮出一道靈氣匹練,鎖住了一頭倒霉的海鯊。

  畢竟這種靈獸可以辨別陣法之外的地方。

  到時候出了什麼意外,可以跟著它跑出去。

  但現在的關鍵是,如何進入陣法的深處。

  海水不斷的躍動著,仿佛是在海中形成的浪花,拍擊到二人的身上。

  拍擊的方向是隨機的。

  既不是單純的向前,也不是單純的向後,為的就是錯亂二人的定位。

  原本能看清的海底泥沙,在陣法的作用下,如同被無數個哈哈鏡反射一般,變得扭曲而模糊。

  江成想了一想,直接於原地懸空而坐,思索起來。

  「為我護法。」

  「好。」

  一時間,

  天地間似乎只剩了一站一坐的兩道人影,當然還有被束縛在靈氣鎖鏈中放棄了掙扎的某隻海鯊,以及不斷堆積著力量,拍擊在忽明忽暗紅黑色球罩上的海中浪花。

  江成不斷的分出絲絲縷縷的靈氣,感受著來自各個方向拍擊的強度。

  他們確實可以順勢硬闖,但在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布下陣中陣的情況時,他還是希望能找到陣法中隱藏的那條『生路』,進行無危險的移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浪潮似乎一成不變。

  江成睜開眼睛,柳青衣投來詢問的目光。

  「沒有,力量並沒有弱上半分,也沒有越拍越強的跡象,只是一直維持著那無序的拍擊。

  預想中的連環殺陣,也沒有顯露頭角的樣子。」

  浪潮拍擊的強度不算弱,如果是化身境的話,絕對會被拍得手忙腳亂。

  對於遠遊境而言,完全可以在多消耗一些靈氣得情況下,一路橫行。

  這種一點章法都沒有的拍擊,有什麼用?

  ……

  沒有章法?

  不對,如果沒有章法,這些浪潮應該有不少應該在沒碰到我的時候就自行碰撞而抵消力量了。

  現在雖然也有,但是這種比例…自己覺得,這應該並不是真正的隨機。

  「對不起了,兄弟。」

  江成對著束縛中的海鯊來了這麼一句。

  隨後操控著紅黑色鎖鏈將其捆縛的更結實了一些,獨留下對方的鰭和尾不受太多束縛。

  隨後用出全力,一掌將其推往陣法深處。

  海鯊眼見脫離了二人老長一段距離,尾巴於是大力揮動,但江成有意控制了對方的魚鰭。

  於是海鯊便向著自己預想不到的,絕非遠離陣法的方向直衝而去。

  「噗——噗——噗——」

  三道透明的螺旋箭矢從海底泥沙掩蓋中直撲而出,洞穿了海鯊的軀體。

  猩紅色液體瀰漫成一團。

  江成鬆開束縛,海鯊頓時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遠離了陣法。

  但卻又被一條鎖鏈給扯回了江成身邊。

  『返回不攔。

  但是浪潮的拍擊也不止是單純的將人往外圍推去……』

  江成瞅了瞅海鯊一副想要咬死自己的眼神,沒有理它。

  一點小傷而已,放回去隔幾個月就恢復了。

  你都想拿我當晚飯了,我沒一劍劈了你,這還不仁慈咩?

  「青衣,接下來我們可能要稍微冒一點險。」

  「好。」

  江成點點頭。

  雖然很喜歡青衣無條件信任的性子,但該有的提醒還得提醒,

  「務必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諸如剛才的那種箭矢,不能保證對方是否還有其他的攻擊手段。」

  「嗯。」

  「首先,稍微放鬆對身體位置的掌控,讓海浪能夠使我們的位置進行偏移。」

  江成說道。

  柳青衣只是照做,而其注意力著重放在了海底方向。

  雖然只是稍微放鬆,但兩人的身形卻是立馬如同氣球一般,被浪潮撲擊得移動了數丈遠。

  海鯊被江成剝奪了靈氣的控制權,使其沒有辦法掙扎,只能跟著二人如氣球一般被打來打去。

  ……兩刻鐘後。

  江成看著腳下半掩在海底,表面布滿殘缺紋路的石質祭壇,以及周圍完全平靜下來的海水,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果真如此。

  正常情況下,修道者絕對不會想到,居然會有順著陣法的意思,就能夠達成目的這種事情。

  但是不這樣做的話,就會受到陣中陣接連不斷的攻擊。

  除了先前的半透明箭矢,悲催的海鯊相繼受到了爪擊、刺擊、斬擊等陣法攻擊。

  幸運,但也不幸運的是,這些攻擊的強度並不算大,每一次都沒能讓它直接歸西。

  強烈的求生欲讓海鯊的心中並沒有放棄掙扎的想法,成為了非常好用的工具鯊。

  在江成感覺到這位兄弟即將撐不住的時候,他們總算來到了目的地。

  至於這條海鯊…因為已經到了地方,之後要是想從這離去,他們已經不會再受到陣法影響,所以就沒有什麼用了。

  作為對對方之前兢兢業業打探陣法類型的補償,江成給了它一個痛快。

  「江成,這個祭壇或許在前段時間被使用過。」

  柳青衣指了指某個祭壇上的某些地方,那附近的沙塵要稍微少上一些。

  因為其過渡並不平滑,而且這附近也沒有海鯊的存在,所以如此猜測。

  「我們不是順著天心島聖女的方向找過來的嗎?他們應該是先用了吧。」

  江成觀察著祭壇表面的紋路,找尋能夠激發其運作的觸發器。

  這個祭壇很明顯,就是作傳送之用的。

  至於目的地在哪裡…

  江成看了看前方突然變得幽暗無比,深不見底的海域。

  以及那黑暗中朦朧可見的蛋形光罩。

  那裡,應該就是舊域的核心所在了。

  看起來花費點時間就可以游過去,但靈性直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聯想到在前邊碰上的,仿佛已步入垂暮之年的冰龍。

  江成覺得,相信直覺絕對不是件壞事。

  尋了半天,江成還是沒有看到類似觸發器的東西,不由得有些納悶。

  釋放靈氣沒反應,拋擲靈石晶核也沒反應,找按鈕開關又找不到。

  咋整?

  靈機一動,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件事。

  「青衣,要不你看看這祭壇上有沒有什麼可以按下,或提起的地方?」

  「好,」

  柳青衣點了點頭,從對周圍的警戒中收回目光。

  「這個是嗎?」

  「開玩笑吧,哪有那麼快的…」

  江成說著說著,就沉默了起來。

  青衣所指的那,墨色圓形紋路所圍成的那一小塊區域。

  確實是整幅紋路中,最適合放觸發器的地方。

  兩人對視一眼,江成伸出腳踩在那符文的圓心之上。

  靈氣從腳底沒入祭壇,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江成想了想,又旋了旋腳底。

  隨著「咔噠」一聲輕響,圓形貼面下沉寸許。

  以此處為起點,祭壇上的符文圈圈亮起,但還不夠強烈。

  江成按下有些激動的心情,深吸口氣,緊拉著身旁人的手,加大靈氣的灌輸。

  「嗡——嗡——」

  湛藍色的光芒給這片海域中帶起了些許亮色。

  兩道人影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