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略帶沙啞,有那麼一點公鴨嗓子的感覺,馬東同樣感到非常地熟悉,當他回過頭去和後面的人僅僅對視了一秒鐘,兩個人就一起笑了起來,是的,兩個人都認出了對方,而且絕對不會認錯的。雖然他們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見面了。
這是一名矮胖的「中年人」,個子和唐娜差不多,儘管後來唐娜知道了實際上他的年齡還比馬東小一歲,但唐娜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他的實際年齡,因為他長得實在太著急了,頭髮已經是地中海的形狀了,高高的額頭,笑起來眼角深深的皺紋,大大的黑框眼鏡,加上已經隆起的肚子,給人的感覺就像四十多歲,誇張一點兒猜成50歲也不奇怪。穿著一套略顯肥大的灰西裝,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看樣子是個知識分子或者領導的的形象。和其相比,馬東簡直就是個初出校園的「帥小伙」了。
簡單的寒暄之後,馬東向唐娜介紹面前這位中年人,原來他叫劉鵬,是馬東大學一個寢室的同學。劉鵬上大學的時候是全班年齡最小的,而且是來自偏遠的農村,剛到學校的時候,滿嘴鄉音,而且除了學習,其他的一概不懂,鬧了不少笑話,同學們雖然不會歧視他,但多多少少和他有些疏遠,讓這個孩子非常地鬱悶和封閉。
但馬東從未如此,應該說馬東是劉鵬在大學裡唯一能夠平和交流的朋友,雖然兩個人平時也玩不到一起,其他各個方面差異也非常大,但兩個人確實很說得來。馬東後來分析,恐怕也和自己一直沒有存著與同學們競爭稀缺的醫生崗位或保研名額的心思有關,無欲則剛,心態平和,自然與人相處就容易的多了。
劉鵬在馬東的幫助和鼓勵之下,心態也逐漸平和,並認清了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在學習方面的刻苦精神,儘管沒有超出他人的天賦,但他有別人無法比擬的強烈動機,那就是出人頭地,而唯一的可行道路就是學習。
為此在大學期間,劉鵬摒棄一切他認為對學習有干擾的行為,包括體育運動,舞會,談戀愛等等,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學習之中,每天三點一線,雷打不動,成績在大學的五年期間除了第一學期之外,全部是第一名,到了畢業的時候,保研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沒有人會費心思和他爭,畢竟人家學習的硬指標實在太強了。
讀了碩士研究生只是劉鵬學業生涯的一個新起點,接著就是博士,博士後,中間還有出國留學,總之他把他的長處盡情發揮,如魚得水,雖然也略有挫折,但憑著高人一等的學業成就,現在也已經成為一名在國內小有名氣的專家了,主攻的領域就是免疫治療。
劉鵬從國外回來之時帶來了先進的理念和項目,學校也很重視他,把他當做重點培養的青年專家對待,給他建了一個實驗室,後來又合併了一個臨床科室,現在劉鵬已經是一個頗具規模的臨床與科研相結合的免疫治療中心的主任了,可以說在他們這一個班的同學中,劉鵬算得上是佼佼者了。當然這是從醫學角度上說,至於從事其他職業的,則沒有可比性。比如馬東,就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馬東和劉鵬在大學裡是君子之交的朋友,但大學畢業後只見過區區幾面,而當劉鵬出國留學之後基本就斷了聯繫,加上馬東出事之後就刻意和同學們疏遠了,因此兩個人也是相隔十年之後的偶遇。雖然隔了這麼久,可聊起來卻像剛剛分開不久,仿佛兩個人只是因為夜班分開了兩天一樣。馬東還是那個溫厚堅定的老大哥,而劉鵬則還是那個倔強沉悶的小老弟。
老朋友見面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可他們倆個還沒說幾分鐘,唐娜就有些堅持不住了,她的肋骨又開始劇烈地疼痛了,忍不住彎下了腰,馬東趕緊攙扶她,而馬東自己也是感覺虛弱不堪,折騰了一天,飯也沒吃一口。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馬東扶著唐娜找了個座椅坐下,兩個人忍不住一起開始喘息。
眼前的一幕讓劉鵬非常吃驚,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馬東是個百毒不浸,從不生病的鐵漢,沒想到竟然虛弱至斯。他這才開始用醫生的眼光端詳面前的二人,馬東苦笑著向他解釋了自己和唐娜今日此行的目的,並把自己的病情發展過程講述了一下,當然馬東選擇性地略去了千島湖內小島上過於驚心動魄的一幕。
劉鵬接過了馬東遞過來的化驗單和檢查報告,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又給兩個人把了把脈,看了看門診醫生開的藥。無奈地搖了搖頭。唐娜看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擔心,忍不住問了一句。
「劉主任,是不是我們的病很重」?
劉鵬沉吟了一下,開了口。
「你們的病很奇怪,說有事吧,各種化驗檢查又沒有任何異常,說沒事吧,可明顯人非常虛弱。不過人的疾病萬變不離其宗,都是自身的免疫功能在外界的刺激下發生了不同的變化,特別是內科疾病,無不如此,這也符合中醫中藥的元氣學說,最近我正在研究這種內在的聯繫,而且根據理論提出了綜合的生物免疫治療方案,很多和你們類似的病人都有不錯的效果,如果你們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到我那裡試一試,沒準效果會不錯」。
馬東和唐娜對視了一眼,都不禁露出了喜色。本來以為今天就是空跑一趟,失望而歸,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個意外收穫。反正身體也差成了這個樣子,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也沒什麼壞處。老同學就不用客氣了,馬東當下就表示同意。劉鵬也是個爽快人,立刻就打電話讓科里安排床位,自己則帶著兩個人向醫院的後院走去,他的研究室兼病房是個獨立的小樓,在附屬醫院大院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