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葉的靈覺幾乎可通靈。
她看到不想看到的結局。
身體不停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如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滾落下來。
她的瞳孔中映著天上的白雲。
忽然被一陣風吹走。
飄向十幾里外,在一輛馬車頭頂停下,與原先的那朵雲合在了一處。
雲之下。
陸嘯林渾身沒一絲力氣。
還是拄著槍艱難的站了起來,他不想丟掉一個軍人的風骨。
尤其面對週遊仙。
「週遊仙,你也是軍人,還曾是叱吒一方的將軍,竟變成趁人之危的小人!」
週遊仙聞言。
朗聲大笑。
他不覺的這很羞恥,反而很榮光。
「兵者,詭道也,不管在修行界,還是在軍中,都信奉一條,那就是勝者為王!」
他提槍。
「就算讓人不齒,殺了你們,誰會知道!」
週遊仙不急著殺人。
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事。
長槍一揮。
人頭便會落地。
他享受被殺之人死亡前的無奈,絕望,甚至因為恐懼而涕淚橫流的場面。
多刺激!
反觀陸嘯林。
他空洞的眼神開始慢慢凝聚,流露出赤裸裸的鄙夷,啐他一口。
「呸,恬不知恥!」
他說話時氣息很亂,很艱難。
在咬著牙堅持。
「天知、地知、你知,就算我們死了,作為軍人的血性丟了,將會成為永遠纏繞你的一場噩夢,此生都擺脫不了。」
週遊仙面容變得狠厲。
側頭再看胡音、魚玄機二人。
她們臉上沒有驚慌。
沒有害怕!
甚至盯著他看時,仿佛在看一隻猴子。
沐猴而冠的猴子!
「閉嘴!」
陸嘯林忍受不了這種羞辱,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尤其這目光來自將被他殺死的人眼中。
這戳中了他的痛處。
「三皇子倒台了,如今是大皇子的天下,他日我將高站廟堂之上,要血性幹嘛,我此生已經平步青雲了,而你只能變成一隻鬼,看著我青史留名,哈哈哈!」
週遊仙狂態畢現。
他渾身的氣機形成磅礴的威壓,不停施加在幾人身上。
將死之人不應該站著,應該跪著。
霎時!
三人身上如背負高山。
身體不斷往下沉。
陸嘯林將腿繃直了,長槍拄地,一寸一寸扎進了地面,不肯彎曲一分。
胡音和魚玄機二人,則死死按著馬車。
在強大的壓力下,馬車上的木頭髮出微微裂開的聲音。
他們誰都不曾有半分屈服。
「看你們能撐多久!」
週遊仙被深深的刺痛,更家狠厲起來。
神情逐漸變得癲狂,他想看看,這幾人的骨頭到底多硬。
再硬也要將它們捏碎了。
週遊仙是與陸嘯林齊鳴的槍聖。
也曾是沙場上的一名悍將,雖與陸嘯林是宿命之敵。
在陸嘯林眼中對他頗有幾分欽佩。
但世事難測。
站隊大皇子後,週遊仙得勢,看到的儘是一片坦途。
在權謀和陰暗中侵染日久,已經變成連曾經的自己都憎恨的人。
「給我們來個痛快吧!」
陸嘯林臉上青筋暴起,啞著嗓子道。
「痛快?」
週遊仙臉色紅漲起來。
「求我!」
他猙獰的表情,如一隻惡鬼。
「不然,我就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
胡音俏麗的面孔,布滿悲傷。
不是為自己。
而是為魚玄機。
她們只是偶遇,卻被自己連累了。
「魚姑娘,對不起!」
胡音有心機,但她的心機從來不想隱瞞,此時變得沉痛。
「我邀你上車,是看中你的境界,以為你能幫我們渡過一劫!」
她充滿無力感。
「但我不知道來的是週遊仙,我沒有想害死你的意思!」
魚玄機搖頭。
「我不傻,早看出來了。」
她不善交際,但能當天機閣主,擅長的就是占卜測算,明察秋毫。
「你人不錯,對我沒有惡意!」
魚玄機不怪她。
「我看人,只看她的本心,我若不是金丹境修為,只是個普通人,你也會叫我上車,當危險降臨的時候,更會想辦法讓我活著,對麼?」
胡音抬眼。
已經湧出一絲淚花,重重點頭。
「十羅剎出現的時候,是我主動要幫的,你不用自責。」
魚玄機黯然。
「如果今日死了,便是天命,即便不遇到你也會死,我們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個先到,做到今日無愧便好!」
「只是……」
魚玄機嘆息,「大師兄是找不到了,宗門的將,或許我無能為力了!」
「對不起……」
胡音忍不住哭出來,語氣中。
是無盡的自責。
「哈哈哈,你哭了?看來,這個女人的死會讓你更痛苦,那我先殺了她,讓你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週遊仙看到了他們的軟肋。
「你卑鄙!」
陸嘯林和胡音異口同聲!
「有本事你殺我,就算千刀萬剮,我吭一聲不算好漢,你放了這位姑娘,她與此事無關!」
陸嘯林心中大急。
語氣中第一次有了軟弱,和無力。
「陸兄,不必了!」
魚玄機的臉色很平和,搖了搖頭。
「生死有命,就算你求他,我能不死麼,既然都要死,何必在意以為什麼方式死去呢!」
她看得很開。
「我一生順遂,死前痛苦一次也無妨!」
「好!」
週遊仙戾氣橫生。
「你想痛苦,我滿足你,先把你這絕色的臉蛋給刮花了再說,哈哈哈!」
嗡鳴聲乍起。
長槍在手心旋轉,猛然刺來。
正是魚玄機的臉上。
轟隆一聲!
炸裂般!
槍尖在魚玄機面孔前一寸停下來。
天機羅盤飛出。
懸掛在魚玄機頭頂,天地人三盤分開,旋轉激發的氣流如透明的圓筒。
她眉心睜開一隻眼。
一道白光射出!
嗤的一聲!
與週遊仙的劍尖相撞,猛然的震動,如一個龐然大物崩塌。
槍!
被震了回去。
週遊仙抓住,忽覺一股大力傳到了手心,推著他後退。
地面出現深深的兩道劃痕。
魚玄機嘴角飆血。
長發在狂風激盪中飛揚。
精血不斷溢出,天機羅盤旋轉得越來越快。
大有風雲變色的意思。
「還有這手段!」
週遊仙沒想到,不再有戲弄之心,若不及時殺了幾人,天機羅盤的力量被催發到極致,再想殺就很難了。
「破!」
他身軀猛然一震。
氣機凝聚成一層防護,將他牢牢地罩住。
週遊仙一步一步往前走,氣機隨著他的腳步往前推移。
殺氣。
讓草木折腰。
隨著他那一聲破字,一股濃烈的槍意如隕石墜落。
轟的一聲!
天機羅盤被破。
魚玄機在空中飆血,落在地上,天機羅盤隨即合上,落在她身上。
天機眼隨之閉上。
額頭流下一行血跡。
「哈哈哈,不過如此嘛,來呀,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底牌!」
週遊仙把槍舉起來。
耳邊卻聽到一陣陣癲狂的聲音。
「啊!我為什麼會遇到他,為什麼!」
聲音自遠而近。
週遊仙皺眉,如此濃烈的殺氣中,誰還敢往過闖,不要命了!
側頭看時。
並不見蹤影,聲音卻在耳邊環繞。
正懷疑出現幻覺時。
前面虛影一閃,一個穿著黑衣握著黑杖,眼睛蒙著黑布的老頭逼近了。
身形之快。
週遊仙竟來不及反應。
「前輩?」
魚玄機一眼認出了是木盲。
木盲顯然聽到了魚玄機的聲音,停下來,臉上卻還是一副癲狂的樣子。
「誰!」
他揮舞著黑杖。
狂暴的靈力涌了出來。
砰的一聲!
週遊仙的氣機,被著隨意的一杖給破了。
「哪來的瘋老頭!」
週遊仙心驚,怒罵了一句,木盲卻仿佛陷入混沌,「你要殺我,你要殺我?」
他的表情狠厲起來。
「我先殺了你!」
隨即又滿臉恐懼,連連擺手。
「不,不,我不殺你,你也別殺我!」
週遊仙以為是何等高手,原是個瞎子,剛才只不過湊巧破了他的罡氣。
瞬間被氣笑了,「送什麼不好,偏偏闖進來送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話音剛落。
木盲仿佛老鼠見到貓,不知把週遊仙認成了誰,趕緊躲在魚玄機後面。
「女娃娃,救我,將他殺了!」
魚玄機慘笑。
「前輩,我現在身受重傷,愛莫能助,你境界這麼高,還敵不過他?」
「我害怕!」
木盲深情恍惚,「女娃娃,天機眼中有一招天機滅,對對對,就用天機滅殺他!」
魚玄機黯然。
「前輩,這招我還未煉成,況且,現在半分靈力使不出來!」
「哈哈哈,我幫你!」
木盲癲狂一句,忽然揮掌,將一道極為強橫的靈力注入魚玄機體內。
他的手掌接觸魚玄機背部。
轟一聲!
魚玄機驟然被推到空中,體內被注入的那道靈力涌到了她眉心位置。
週遊仙的槍意正如洪水猛獸襲來。
魚玄機眉心灼熱。
強大的氣機猛然將她的天機眼撐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