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荒山,另外一處。
向南柯放任蕭紅葉在前面帶路,自己則默默地跟在後面。
他不知道蕭紅葉會將他帶到什麼地方,她走的方向很凌亂,向南柯琢磨不透。
也懶得琢磨。
只是心裡忐忑不安,甚至心跳加速。
如果他沒從一眼萬年中窺的天機,他不會不知不覺走上天道安排的路。
但現在,他明明知道怎麼走。
卻讓蕭紅葉這個天道之外的人帶路。
仿佛一條寬闊的捷徑展露在面前,抬眼就能看到終極的目的地。
他偏偏要脫離軌道。
為的是避免與方眉相遇,從而挽救她。
但他不確定。
方眉在原定的故事中扮演重要角色,如果改變了這個軌跡,將來會演變成怎樣的故事。
更不確定是福還是禍。
向南柯看著蕭紅葉怔怔發呆。
不遠處。
正行駛過一輛馬車,傳來依稀的人聲。
「徐堂主,據趙龍等人回報,胡音走的並不是這條路啊!」
馬車前,騎馬的人對著帘子內的人說話。
向南柯的耳力極佳,聽到胡音的名字,扭頭看了過去。
帘子正好被捲起,他看到了簾內人。
是一個男子。
氣質雍容而幹練,眼睛細長卻含滿了光華。
他回應簾外人時滿臉不屑。
「我就不要跟胡音碰面了,還未到天策城就沾一身血,晦氣!」
「說的也是,駕!」
車夫揮動馬鞭,馬車從眼前駛過。
向南柯知道他是誰。
匯靈堂的徐長卿。
將來進入天策城,跟他可是有很多博弈。
此時,徐長卿正拉回捲起的帘子,看到遠處的灌木叢中,有一雙眼睛正看過來。
明亮卻如深淵。
「哼,沒教養的野人!」
徐長卿厭惡回頭。
在十荒山脈,除了的野獸,正常人,誰會有那種眼神呢!
向南柯目送馬車離去。
「天策城也不太平啊,紅葉,眼看著就快天黑了,你想露宿荒野麼?」
蕭紅葉指著前面。
「去那吧!」
「好,那你前面帶路!」
向南柯回應。
蕭紅葉小跑著往前,她站在一個土丘上揮舞著手臂。
「公子,那有個山洞!」
向南柯左看右看,「會有山洞麼?」
他們所在的位置,儘是土丘,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山洞的地方。
於是走了過去,跟蕭紅葉下了土丘。
土丘下不遠處,一處灌木叢,遮蓋著的正是一個洞口。
他都有點佩服。
蕭紅葉這樣的靈覺,實在讓人羨慕。
難怪,像她這樣單純又傻傻的姑娘,遊蕩人間這麼久,還能安然無恙。
二人進入洞中。
蕭紅葉當即就忙碌起來,先是抱了一些枯枝枯草,鋪好床榻,又撿些枯枝,用來點篝火。
向南柯滿臉欣慰。
服用了胡音給的七魄回魂丹,蕭紅葉的精神頭果然足了很多。
忙了一陣,蕭紅葉便坐在向南柯身邊。
「公子,餓了!」
她抬起小臉可憐巴巴道。
向南柯卸下行囊,掏出些野果遞過去先讓她墊墊。
隨後在篝火上烤肉。
片刻後,肉烤熟了,一陣風捲殘雲。
蕭紅葉吃得打嗝,困意隨之襲來,便躺在向南柯身邊睡了過去。
向南柯低眉看她一眼。
「這樣無憂無慮地活著,也挺好!」
他看著熟睡的蕭紅葉,笑了笑,便開始修煉太初玄經。
向南柯現在的修為是鍊氣四層。
雖然能驅動一些簡單而普遍的術法,想修煉更高的功法,還依託於境界的提高。
至於朝仙宗功法。
既然離開了,他讓自己全都忘了,不會再修習哪怕一招一式。
鋪在眼前的靈石,在向南柯的催動下,漸漸被熔煉了,冒出汩汩白色的蘊氣。
當山洞外完全變黑時。
靈石已經化為齏粉,裡面的靈力盡數被向南柯吸收了進去。
他睜開眼,看著地上的粉末。
感嘆不已。
靈石是修行界通用的貨幣,也是與靈丹、靈物一樣的修煉資源。
將其煉化可吸收靈力。
但尋常修士能攝取其中七八成的靈力,已經很難得了。
他竟將靈石的靈力全都榨乾了。
就好像剛才蕭紅葉啃獸骨,連骨頭縫裡的肉都嗦羅的乾乾淨淨。
大概一個多時辰後,吐一口清氣,收功。
又開始修理傀儡魔功。
從內心講。
如果不是為了傀儡畫天冊的功法,他是不想修煉的,更不想看到修煉之後,傀儡魔君那副不可一世的面孔。
等天色大黑的時候。
向南柯竟將催心掌煉得快到巔峰了。
趕緊停了下來。
坐在地上不停地發呆。
為何修煉魔功的進度,比修煉正道功法快這麼多呢。
他擁有的可是畫天冊鑄就的鴻蒙道體。
承載天道意志。
反倒對魔功領悟的更快呢。
該不會……
是假的鴻蒙道體吧!
向南柯此時的感受,有點像恐高的人站在萬丈懸崖往下看。
「魔君,你與畫天冊相處萬年,對它足夠了解麼?」
他的神識與畫天牢相連,忽然問。
「啊?」
傀儡魔君懷疑他聽錯了。
「你說什麼?」
隨即又高興了起來。
「你開始懷疑畫天冊了是不是?」
「談不上!」
向南柯只是覺得煩亂,卻很難形容,若說出來,顯得他很矯情。
從天塹回歸朝仙宗是畫天冊的功勞。
有底氣棄宗而去,也是因為畫天冊的存在。
「就像一個人,擁有強大的父母,他們為他安排好一條通天大道,可孩子卻總覺得被管束的太嚴了,時不時想叛逆!」
傀儡魔君聽向南柯跟他聊這個,當時就覺得一陣氣憤。
「怎麼,你把畫天冊當爹了?」
他抓著牢門。
「我傳你傀儡魔功這等絕世功法,你怎麼不把我當爹呢!」
「就你,想當我爹?」
向南柯紛亂的心緒瞬間被轉移。
「你配麼!」
「嘿,小子,想當年,有多少人排著隊想認我當乾爹,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魔君!」
向南柯邪魅一笑。
「我氣不順的時候,你總愛招惹我!」
隨即,一柄氣劍在牢中飛馳。
「啊!」
傀儡魔君發出一聲慘呼,痛苦地靠在牆上。
「你瘋了,又拿我出氣!」
他氣得胸膛都快炸了,並滿臉委屈,「明明是你找我聊的,我何時招惹你了,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向南柯沒理會他,只是不停地嘆氣。
「心中有淤積,不發泄出去,道心不穩,委屈你了魔君!」
「你丫的!」
傀儡魔君暴躁異常,「我堂堂傀儡魔君讓你當出氣筒了?」
他狂躁地來回踱步。
向南柯視若無睹,眼睛看著洞外,「我為何心緒不寧呢,總感覺要發生大事!」
嗖的,氣劍飛馳!
「啊!」
畫天牢內,「向南柯,你大爺!」
「心情好多了!」
向南柯長舒了一口氣,躺下來,睡了過去。
然後,一夜無夢。
……
又兩日。
通往天策城的路上,出現一個穿著黑衣,眼睛上裹著黑布的老頭。
他黑杖點地,漫步而行。
一襲穿紫色衣的女子風一般掠過。
「哎喲,不看路啊!」
木盲差點被捲起的風颳倒,怒罵一句。
「抱歉,老先生,沒事吧?」
女子返回來,關切一句。
她叫方眉。
身材修長,束腰,顯得極為幹練。
「沒事倒是沒事,你這女娃娃,火急火燎的幹嘛去啊?」
木盲神色微變,詢問她。
「追一夥強人,他們在十荒山脈,劫殺了好幾個散修了!」
方眉肅冷道。
「進了十方山脈,生死由命,本事不濟就不要進來嘛,他們是你的朋友?」
木盲有規勸之意。
「不是,我們萍水相逢,聊得甚好!」
方眉如實道。
「既然不是朋友,那就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嘛!」
木盲語重心長。
「這是條死路,別往前走了!」
「你沒事就好,胡亂聒噪些什麼!」
方眉臉上浮現不屑,「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我與他們有一飯之緣呢!」
言畢,疾馳而去。
「哎!」
木盲惋惜嘆氣,「不聽勸呢,算了,註定的事我能改變些什麼呢!」
他黑杖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