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姓木名盲,叫木盲!

  「大師兄知道宗門有人找他?」

  魚玄機蹲在地上,看著一具妖豬的屍體,血已經流幹了。

  上面尤帶著向南柯的痕跡。

  不禁悵惘。

  她看到了妖豬的傷口。

  是向南柯的手法。

  塵封千年的記憶,忽然從心底泛起,如寶玉般璀璨而光潔。

  那時她還是個小姑娘。

  向南柯曾帶她來過十荒山,被一群妖獸攻擊的時候,他拉著自己騎在一隻妖獸身上。

  並將它放血。

  然後狂奔著逃出了包圍圈。

  就是這種手法,傷口的位置、深淺,跟從前都一模一樣。

  當時也是一隻妖豬。

  逃出包圍圈後,向南柯又拉著她跳下來,從另外一條路逃走。

  跟現在的故布疑陣,也是一模一樣。

  「千年前的事,我還記得?」

  魚玄機淚失眼眶。

  嘴角有苦澀。

  後來,當了天機閣主,她與向南柯便甚少聯繫了,再之後,天塹千年,更是斷了聯繫。

  她記得。

  向南柯奔赴天塹時,她還偷偷的送過。

  當時對大師兄只剩下敬重。

  如今陳年舊事被翻起,頓覺五味雜陳,已不僅僅是為了宗門的未來。

  她靠著一棵樹。

  光線從樹枝間打在臉上,滿是憂鬱。

  當情緒逐漸濃烈。

  她被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打斷。

  遠處,一隻羚羊獸,正追著一個人狂奔。

  魚玄機眉頭輕蹙。

  被追的。

  是一個老者。

  而且。

  是個瞎子。

  他穿著黑衣,眼睛上遮著一層黑亮的布,手中握著一根漆黑的棍子。

  仿佛是一個行走在白天的鬼。

  但他走的不急不緩。

  又好像沒瞎。

  看起來閒庭信步,遛彎一般,那羚羊獸跑的已如一陣風般迅速,還是追不上他。

  「高人?」

  魚玄機看著他們朝自己衝過來。

  老者虛影一閃。

  已經站在了魚玄機身後的那顆樹後。

  羚羊獸砰的撞過來。

  魚玄機躲開,咔嚓一聲,樹斷了。

  「哎呀,追我就追我,這棵樹惹你了?」

  瞎子老頭抱怨。

  羚羊獸不知抽什麼風,甩開來頭,衝著魚玄機展開攻擊。

  莫非。

  嫌老頭的肉太柴?

  羚羊獸是一隻三階妖獸,不算太高,但絕對不算低。

  靈活而充滿力量的奔跑,當即裹挾出一陣陣的風,嘴裡的咩咩聲,仿佛切割耳膜的利刃。

  魚玄機眼中。

  只看到一道虛影,左晃右晃。

  片刻來到身前。

  低頭就用羊角頂了過來。

  魚玄機飄身退開,纖細的十指呈蘭花狀,輕輕往上一挑。

  地面生長的藤蔓如同活過來一般。

  紛紛竄起。

  將羚羊獸牢牢的捆綁在一起。

  瞎子老頭沒有逃走,反而坐下來,靠著斷樹喝起了酒。

  「嘿,身手不錯!」

  魚玄機不停地掐動手訣,周圍隨著她的手勢旋轉起來。

  羚羊獸一時無法掙脫。

  又發出咩咩聲。

  因為極度的眩暈,眼中迷茫起來。

  嘴中吐出極為噁心的液體。

  「使得是千機變!」

  瞎子老頭一邊喝酒一邊品評,完全是置身事外,悠哉看戲。

  「喲,金丹後期!」

  他略微詫異,表情才有了一絲動容。

  耳邊聽到砰的一聲。

  羚羊獸的身軀忽然暴漲一倍,直接震斷了纏繞它的藤蔓,帶著怒氣朝魚玄機撲來。

  「六爻殺!」

  魚玄機雙臂一伸。

  無數銅錢帶著炸裂般的光芒,從袖子中飛了出去,如同天星墜落。

  乒桌球乓!

  羚羊獸嘴中的咩咩聲更加密集。

  它皮膚上出現數十道劃痕,連連後退,應接不暇之時,魚玄機欺身而進。

  「梅花掌!」

  她手臂一張,氣機乍現,空氣如同被打碎的屏障一般,出現波紋。

  砰的一聲。

  羚羊獸被震退好幾步,瞳孔中燃起火焰。

  「哎……!」

  魚玄機看著手掌嘆氣。

  還差點火候。

  「梅花掌哪是這麼打的!」

  瞎子老頭看不到,用耳朵聽仿佛便知曉了整個過程,臉上不耐煩。

  魚玄機側頭看他。

  只是眨了一下眼,瞎子老頭就不見了。

  「往哪看,這兒呢!」

  魚玄機渾身劇震,瞎子老頭就站在她身側。

  她可是金丹後期的修為。

  竟毫無察覺。

  若是敵人,恐怕她此時早就被殺了!

  「前輩,你……」

  魚玄機聲音略微顫抖,這種境界似乎早就超出了修士的範疇。

  「看好了,梅花掌該這麼用!」

  瞎子老頭虛影又閃,看到他時,已經出現在了羚羊獸跟前。

  咩咩!

  羚羊獸甩頭,用尖銳的羊角,當胸劃來。

  瞎子老頭足踏八卦仙步。

  先是伸出三指,看似柔軟無骨,當他輕輕往下掃時,以指力在羚羊獸身上打出三個點。

  隨即一掌補上。

  羚羊獸踉踉蹌蹌喝醉酒一般退了幾步。

  然後呆住不動了。

  幾息間。

  被打出的三個點泛出碎裂聲,竟朝著它周身擴散,裂開彎彎曲曲的細線,最後形成梅花狀。

  砰的一聲!

  羚羊獸的身體驟然炸裂,化作一片血霧。

  「這……」

  魚玄機驚得失語,她從未想過,區區玄階的梅花掌,竟能爆發出天人之力?

  這是什麼境界!

  在魚玄機愣神的片刻,瞎子老頭飄然而至抵達她身前。

  一臉的雲淡風輕。

  似乎。

  殺一隻三階妖獸,連熱身都算不上。

  「看明白了麼?」

  瞎子老頭問,似乎在試探她的悟性。

  「看明白了!」

  魚玄機恍惚中回應,「前輩懂梅花掌?」

  「嘿,梅花掌很厲害麼?」

  瞎子老頭面有不屑。

  魚玄機不知該怎麼回答。

  對於尋常修士而言,梅花掌是玄階中等的功法,當然很厲害了。

  可。

  對於瞎子老頭來說。

  似乎不值一提。

  「晚輩朝仙宗魚玄機,前輩怎麼稱呼?」

  「姓木,單名一個盲字!」

  老頭傲然。

  「木盲?」

  魚玄機看著他眼睛上裹著的黑亮的布,說話中氣十足,有股凌駕之姿。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難道,這名字很值得驕傲麼?

  「前輩真盲麼?」

  她不禁懷疑!

  「這話問的,不睜眼自然是盲!」

  木盲回答。

  「若是睜眼呢?」

  魚玄機聽出他話中的玄機。

  「睜眼也盲!」

  木盲笑著說道,「你的心思還真是敏捷!」

  魚玄機不禁暗笑,睜眼閉眼都是盲,那不就是真盲麼。

  這老頭說話。

  年紀大了都這麼囉嗦?

  「因為睜眼時,我就死了,當然是盲!」

  木盲隨即一句。

  魚玄機不禁皺起眉頭。

  「前輩的意思是,你不能睜眼,所以用黑布給遮住了?」

  「意思差不多!」

  木盲回答的極為隨意,語氣中卻帶有一股。

  難言的苦澀。

  「你就當我是瞎子好了,反正心不盲,看不看得見,對我來說,不打緊!」

  「前輩真會說笑!」

  魚玄機恭維,顯得很生硬。

  她是天機閣主,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現在的十荒山脈。

  外面的世界他從未見過。

  當然不知道木盲是何方人物,按理說,他這種修為應當是叱吒一方的大佬。

  當然。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有個叫木盲的修行大佬。

  大概。

  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很遠很遠的地方,曾流傳過一個盲仙的故事。

  是不是他?

  誰知道呢!

  反正,他們都是瞎子。

  「朝仙宗聖女怎麼跑十荒山脈了,天機閣容不下你了?」

  木盲貌似很欣賞她,隨即調侃。

  「找人!」

  魚玄機不善於撒謊,只能實話實說。

  「找人?」

  木盲笑了一聲,「找錯地方了,能找到?盡瞎耽誤功夫!」

  「前輩知道我找誰?」

  魚玄機眼睛一亮,「前輩是不是見過一個身形偉岸,面容俊俏的男子,曾是朝仙宗的人!」

  「你相好的?」

  木盲壞笑。

  魚玄機臉色一紅,解釋,「是我師兄。」

  「哦,親親師兄?」

  木盲瞭然。

  「不不,前輩誤會了,只是師兄,他跑出宗門了,但宗宗門有大事,我尋他回去。」

  魚玄機辯解,有點急。

  「聽你這用詞,身形偉岸,面容俊俏,可不像只是師兄啊!」

  木盲聽魚玄機急促的呼吸。

  笑了。

  「明白了,負氣出走,或者,讓宗門轟出來了,現在用得著他了,又要找回去!」

  「額,前輩……」

  魚玄機不好跟他說,卻一臉慚愧。

  「打算跟他私奔?」

  木盲連連讚賞,「姑娘,這想法很好嘛!」

  「前輩您到底有沒有見過?」

  魚玄機被他調侃急了,卻不會反駁。

  「沒有!」

  目盲回應,「這條路往神都去,他往天策城去,我怎麼會見到。」

  「前輩如何知道師兄去了天策城?」

  魚玄機警惕。

  「若有緣再見,我再告訴你!」

  木盲大笑一聲。

  魚玄機只是眨了眨眼,人已經不見了。

  她掉頭往天策城那條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