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龍象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頭的驚怒與殺意,卻又不禁升起了一絲無力感。
不要說鎮獄樓中有規矩,真傳之間,不允許彼此廝殺。
哪怕允許,他也不敢出手。
自己當然可以隨手就捏死,那個修為低下的葉陽峰,可那洛清月捏死自己,比他捏死葉陽峰,還要容易十倍。
只怕一個威壓下來,他就得身死道消了。
畢竟那洛清月,可是一個在天資,悟性,根骨,資源,與氣運上,都不在他之下。
而且,還比他多修行了九百年的顯聖境大能!
鎮獄樓一千年裡,一共十代弟子,數千位真傳。
而這些人見到洛清月,哪怕曾經是第一真傳,也都要躬身行禮。
此人乃是真正意義上的鎮獄樓大師姐!
如今的他,哪怕拼盡全力,也根本不可能是其對手。
壓下心頭的震怒,林龍象也不理會,被他已經嚇得顫抖的仙鶴。
轉身便回了門內。
什麼是奇遇?
什麼叫一步登天?
洛山,一座獨立的輝煌宮闕之中,一縷縷煙香繚繞之中,盤坐在地的葉陽峰,突然間懂得了這個道理。
這座宮闕,是洛山的獨立宮闕,香爐之中燃燒的,則是一炷相當於一枚金身丹的頂尖凝神香。
對於領悟靈相,有著極大的助力。
而他平常的沐浴之水,也是以百種靈草,數十種丹藥,共同調製而成。
對於溫養血氣,打熬體魄,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
他平日裡的口服之丹,也是鎮獄樓的特殊法丹,這種丹藥,雖然不能夠如同貨幣一般,流通天下。
但其藥效,比同級的靈相丹,好了十倍不止!
平日裡,擺在他面前的酒菜。
酒是法酒,能夠滋養神魂與體魄,打牢根基,而那些菜餚,也是鎮獄樓弟子,精挑細選的異種靈禽,以靈植餵食的頂尖食材。
哪怕只是一碗最為不起眼的米飯,也是粒粒晶瑩如玉,每一粒米上,都有著天然的紋路,是頂尖的靈米。
宮闕之中,一切待遇,都是頂尖的。
任何一物,尋常內門弟子,畢生都見不到。
甚至,一些真傳弟子的待遇,都不如他。
而就在三個月前,他還是鎮獄樓的雜役弟子而已。
縱然他天資極好,三十年任憑鎮獄樓高層驅使,最多也只能混到,此時在他門外站著的,那兩個內門弟子的地位罷了。
這一切的變換之快,讓葉陽峰都有些恍惚,卻也有些警省。
他很清楚,來的太快的東西,往往失去的也很快。
他自然無法心安理得的,輕易接受這一切。
「結為道侶,要以誠相待。」
感知到葉陽峰的猶豫之色,系統之靈的聲音,又在他的心頭響起:
「無論你因為何種原因,與其結為了道侶,都要以誠心待她。」
「此情難報,我唯有銘記於心,日後再報,自然要以誠待她。」
葉陽峰點了點頭。
他很清楚,洛清月是想要藉助他的大日真形,去修行極陰一道,從而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但他也不在意了。
相比於得到的東西,他付出的東西,不過是每日半個時辰的煎熬罷了。
「你既然以誠待她,她的東西,自然也就是你的東西,你又有什麼好推辭的?」
「心安理得的收下便是!」
系統之靈的聲音,不高不低,卻震碎了葉陽峰心中的猶豫:
「同為真傳,你不出山,林龍象自然威脅不到你。」
「但你要殺他,從而覆滅整個林家,為你的父母與弟妹報仇,卻也不太可能。」
「你不願接受這些,是要洛清月為你違反門規,擊殺林龍象?」
系統之靈說的話,讓葉陽峰心神搖曳。
他搖了搖頭,定住了本心,散去了心中的猶豫。
這是他的底線。
仇,必需要親手去報!
交給別人去做,終究不順他的本心。
「前輩,你之前似乎不是這麼說的。」
但葉陽峰也不傻,之前的系統之靈,和他可不是這麼說的。
「須知,此一時,彼一時!」
「天地之間,尚有四季變化,你此刻並無力量在身,就只能順應時勢。」
說完,系統之靈又消失了。
吱吖!
而這時,門被推開了。
一個青衣少女,眉眼含煞的看著葉陽峰,清冷的聲音中,卻暗含著嘲諷:「小傢伙,師尊找你!」
葉陽峰盤坐不動,仿佛沒有聽到。
這個少女,當然不是真的少女,其年歲,估摸著已經超過了五百。
她叫陳妙靈,是洛清月最心愛的弟子。
也是金身境的天驕!
「哼!「
眼看葉陽峰不為所動,陳妙靈眉眼一挑,眸光頓時冷了下來。
心念一動,就要將他強行提過去。
可這時,她卻聽見葉陽峰,緩緩開口道:
「今日是你師尊,與我定下道侶名分的日子,十年之後,你師尊與我,就是真正的道侶。」
「你確定此刻,要羞辱我?」
面對金身境的強者,他自然不想強硬,但妥協,往往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反而會讓人更加輕視。
這一點,從他被打成了死狗,廢了武道,斷了手腳,泣血哀求之下。
那林龍白,都下令殺了他葉家的所有人。
自此之後,他就已經懂了。
強硬,或許沒有什麼作用。
但哪怕是死,比委曲求全,都要死的更有尊嚴。
他聽從了右手前輩的建議,既然選擇了這條註定被人唾棄的道路。
但這絕對不意味著,他自此之後,就要伏低做小,被人唾棄辱罵一輩子。
「不過是一具鼎爐而已!」
陳妙靈身子一頓,冷笑一聲。
她修行五百年,什麼人沒有見過?
哪裡在意這點威脅。
她雙眼一眯,一股無形的巨力,就已經滾滾而下。
剎那間而已,這股巨力,就已經將葉陽峰,死死的束縛住了。
在她面前,區區靈相境都沒到的人,即便是想死,都不可能!
「那你不妨殺了我,再為你師尊,尋一個鼎爐。」
葉陽峰沒有絲毫掙扎,輕笑道。
相隔靈相、熔爐、金身三大境界,縱然是古之聖皇重生,都不可能掙脫,他自然也不能。
「你以為我不敢?」
陳妙靈神情冷漠。
「昨日我剛在鎮獄龍兵前,成為了真傳弟子。」
「而你,似乎還不是真傳。」
葉陽峰目無斜視,平靜的注視著她,沒有絲毫的畏懼:「你且動手試試?」
陳妙靈眉眼含煞,卻也不敢真殺了這小子。
先不提她的師尊,是否會震怒。
葉陽峰真傳弟子的身份,可不是假的。
無論以任何手段,成為了鎮獄樓的真傳弟子,真傳就是真傳!
她修為再高,但敢殺真傳,將要面臨的,可就是掌教的雷霆怒火了。
「既然不敢殺,還不放開我!」
見她不敢妄動,葉陽峰頓時冷喝一聲。
陳妙靈磨著牙,雙手攥緊,有好幾次恨不得一巴掌,將面前這個混帳,直接給拍死!
但卻還是忍了下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幾位師姐,先後回來,交談中提起此人時,臉色瞬間鐵青的原因了。
這葉陽峰,簡直就是滾刀肉!
吃軟飯,也根本不帶怕的!
呼!
冷冷的看了一眼葉陽峰,陳妙靈拂袖而去。
幾個剎那後,長空之中,響起了接連不斷的氣爆之聲。
一道道神通,當空炸裂,音波如同雷霆一般,響徹數千里群山。
引的無數鎮獄樓弟子,心中驚詫。
氣走了陳妙靈,葉陽峰靜坐了片刻,平復了一下心境,才有些憂愁的嘆了一口氣:「這吃軟飯,還真是一門技術活,如履薄冰啊……」
這條路,可沒有想像中的好走。
不說洛清月的幾位金身境弟子,哪怕是徒孫的徒孫。
都比此時的他,修為還要更強。
在洛山待的這段時間,可沒有鎮獄樓那些普通弟子們想的舒服。
他也沒有想像中的那般自在。
這年頭,軟飯哪有這麼好吃的?
更別說在修行界了。
葉陽峰嘆了口氣,起身之後,將點燃一半的凝神香,拔了下來,丟進了乾坤袋中。
類似的東西,還有桌上沒動的酒菜。
這些東西,他要留給受傷的蘇白。
畢竟,那位前輩的修為,似乎和他也差不多,凝鍊出了星河真形。
這些東西對蘇白來說,無論是恢復傷勢,還是增進修為,都有著不俗的功效。
再退一步來說,就算蘇白已經恢復了修為,自己獻上這些東西,也算是一份心意了。
修道不能忘本!
他可沒忘記,自己這一身大日真形,究竟來自於誰。
而在他的右手上,一道金芒微閃。
系統之靈:「……」
看見葉陽峰所作所為,系統之靈也沉默了。
連它也沒有想到,這小子走軟飯這條路,居然還有這個原因。
當然,它也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自我感動到了這種地步。
這些東西,對蘇白來說,和世俗中的酒水,壓根就沒有半點區別。
………
天驕城,坐落於武國的中心,與定海城,並稱都城,但繁華程度,卻遠遠勝過定海城。
無論是人口,還是其他方面,都是如此。
天驕城,占地極大,面積廣闊。
而且,每隔百年,武帝還會命人,再擴建一次。
當今武帝定都於此,已有千年之久。
千年過去,此城已經先後擴建了九次。
整座天驕城,又被分為了九個城區,被稱之為天驕九區。
越靠近正中央,就越是接近皇城。
天驕第九城區,東北角。
一座清幽的小巷裡,一家普普通通的醫館,在沒有任何人的關注下。
開業了。
這小巷,說是清幽,其實就是偏僻。
而相比於這座沒有任何名氣的醫館,附近的居民們,也更相信一些早就出名的老字號。
在這樣的地方,開一間小醫館,顯然門可羅雀,幾乎沒有人過來看病。
當然,更加不會引來什麼人的關注。
醫館前堂。
一個身材魁梧,壯碩如山的憨厚漢子,趴在櫃檯上,呆呆的看著小巷中,人來人往。
似乎也在好奇,為什麼沒有人過來看病?
當然,更大的可能,其實他就是在發呆。
醫館後院。
單獨建造出來的院落之中,一棵枝葉都枯萎的老樹下。
鵬十九,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酒菜,一時間,恍若做夢。
數月過去,他的傷勢,自然是養好了。
但哪怕傷勢恢復,自己身上的鐐銬,都已經解了,卻也壓根不敢逃走。
原因很簡單,這一桌酒菜的正對面,蘇白正在淡淡的看著他。
「葉白……道兄。」
鵬十九喉嚨滾動,只覺眼前之人的平靜凝視,比起那鋪天蓋地的星光之鞭,都要更加恐怖。
被叫出來的鵬十九,在蘇白的示意下,顫顫巍巍的坐下來。
「喝上一杯吧。」
蘇白舉杯,隨口說道。
「好……好!」
鵬十九不敢不從,立刻喝下了一杯美酒。
看到他飲下了酒水,蘇白才緩緩開口道:「鵬十九,金翅大鵬一族中,血脈返祖的天才,潛力不俗,根基雄厚……」
聽到蘇白的誇讚,鵬十九一時間也愣住了。
他不知道蘇白突然喊他出來,又是讓他喝酒,又是誇讚他。
究竟想要幹什麼?
「你……」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緊接著,面色大變!
只見蘇白繼續說道:
「然而,你修行千年,鯨吞了千萬生靈,曾經更是屠戮了一座邊疆小國,縱然潛力不俗,卻也……」
「該死!」
話音剛落,蘇白的右手,已經緩緩揚起。
拍向了面露驚愕的鵬十九!
「你真敢殺我!?」
一掌拍下,鵬十九隻覺眼前一黑,無法形容的巨大恐怖,在心中迸發而出。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蘇白將自己放出來,說著稱讚他的話語,擺上了酒菜。
竟然是要殺自己!
既然要殺,又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
不甘!
強烈的不甘!
巨大的驚恐之下,鵬十九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吼:
「你封了我的修為,還禁錮了我的肉身血氣,束縛了我的大鵬真身。」
「如此殺我,我不服!!」
鵬十九隻覺得有一股巨力,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雙眼充血,被封鎮的血氣,瘋狂掙扎著,想要衝開禁錮。
砰!
但下一刻,那一道白皙的手掌,就已經將他所說的話語,拍滅在了半空之中。
伸展的五指,也扣在了鵬十九的頭顱之上:
「服不服,隨你。」
這鵬妖曾經張口,吞下千里生靈。
又哪裡問過那些人的意見?
咔嚓!
五指拍擊落下的剎那間,鵬十九的眼前,已經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無盡的黑暗,比痛苦還要來的更快,瞬間就將他的不甘與憤怒,統統淹沒了。
「不!!」
最後那一個剎那,鵬十九的心中,只有無盡的不甘與後悔。
自己為什麼要來東洲?
如果不來東洲,自己的處境,縱然艱難,也沒有人敢殺自己啊!
嗡!
下一瞬,無人寂靜的院子裡,響起了一道長長的嗡鳴之聲。
一掌拍擊而下,蘇白震碎了鵬十九的神魂,他的身軀,瘋狂顫抖著,想要現出原形。
但卻被蘇白的手掌,死死的束縛著,不停顫抖,卻也無法掙脫。
嗤!
緊接著,鵬十九的身軀,在蘇白的手掌下,瞬間爆碎開來!
鵬十九乃是金身境修為,其真身展翅,足有數千里長。
無需任何神通,只需要現出真身,就能壓死這天驕第九區內的百萬生靈了。
甚至,若是將其體內的血液,一次性釋放出來,也足以將這座城區,徹底淹沒了!
但如此龐大的身軀,噴薄如同長江大河一般的血液,卻被死死的束縛在了,蘇白的五指之間。
肉眼不可見的細微之地,劇烈到無法想像的變化,正在發生著。
他正在提煉,鵬十九血脈之中的精華!
嗡!!
震動之間,一道道劇烈顫動的血液,環繞著蘇白的五指轉動。
而哪怕蘇白已經以體內的洞天,封鎮了這座小院。
這一座小院,也在止不住的嗡鳴震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破碎解體!
這一幕,也讓通過洞天,看得清清楚楚的青璇,風天明,鄭青龍等人,臉色一陣發白。
「他……他想要做什麼?「
青璇的臉色,頗為蒼白。
她想起了傳說中,被幾大聖地,聯手絞殺的幾門邪異神通。
在青璇等人看來,蘇白似乎在汲取那頭金翅大鵬的血液精華,修煉蓋世魔功!
而事實上,他所做的,遠遠比他們看到的更多。
嘩啦啦!
洞天之中,被蘇白挪移而來的血液,如同天河一般,滾滾而下,染紅了山川大地,也染紅了怪山,甚至染紅了數千里靈田。
一頭金身境九重的金翅大鵬,其血量之大,讓風天明,鄭青龍等人,都有些色變。
血量,也是體型的顯現。
這頭金翅大鵬,只怕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強。
可如今,再強大也沒用了。
這樣一頭堪稱頂尖天驕的金翅大鵬,竟然就如此慘烈的,被人給殺死了。
難免讓他們產生兔死狐悲之意。
「他……他是真敢殺我們。」
有人心神顫慄的開口道。
金翅大鵬,乃是妖族的兩大王族之一,其勢力之龐大,比東洲三大聖地,都要更加恐怖。
這葉白,竟然連金翅大鵬都敢殺,只怕也真敢殺他們!
猛然間,眾人忽然明白了,這位葉白道人,為何會讓自己等人,看到這一幕了。
無外乎,殺雞儆猴!
這是一種最低等的手段。
但他們卻不得不承認,太有效果了!
「不……不對勁!」
而這時,風天明的身軀,突然間一震:「他這不是在修煉魔功,他這是,他這是在……」
不止是風天明,包括青璇在內的諸多俘虜,此時全都面色大變!
紛紛不可思議的盯著蘇白。
通過洞天,他們可以看到,蘇白的手掌中,那一團血液,不斷的高速旋轉著。
那些剝離而出的雜質能量,被蘇白挪移到了洞天之中,滋養著洞天。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蘇白的五指之間,流淌的那一道血液,已經帶上了的淡金之色。
一股蒼茫而又霸道的氣息,霎時間撲面而來!
「那滴血,莫非是金翅大鵬一族的祖血!?」
青璇等人,全都無比震驚,彼此對視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震撼與驚駭。
無論大小宗門,無論正與邪。
但凡是修行者,都會踏上打磨體內血脈的道路。
也就是凝鍊神體之路。
但凝鍊神體之路,與天生就是神體的特殊生靈相比,自然差距頗大。
一個天生神體,若是修行了同宗的功法,再次凝聚出神體,其優勢自然更大,潛力自然也更高。
戰力也比同階更強!
「他抽出了金翅大鵬一族的一滴祖血?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邪功?」
風天明,鄭青龍等人,皆是駭然變色,幾乎被這一幕,震驚的窒息了。
古往今來,東州之中,自然有著吞噬他人血脈的魔功,數量還極多。
可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能將他人體內的神血與祖血,提煉出來的魔功!
這樣的功法,怎能不讓他們心中發毛,萬分恐懼?
「魔功!蓋世魔功!」
青璇面色煞白,一時間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心中前所未有的,升起了濃濃的恐懼之意。
有這樣一門,可以奪取他人神血的魔功。
這葉白,哪怕是一介凡體,只怕都能修成古往今來,最強大的神體了!
這樣的功法,要是流傳了出去,一切神體,只怕都要成為他的獵物!
此人,定然是一個無法想像的絕世大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