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的目光在「黃廚師」三個字上停駐良久,開口道:「先從廚師說起吧。兩個人合夥作案這個計劃,是錢流浪跟靚服務定下來的,之前我們懷疑是靚服務利用了這個計劃,把兇手A轉交給了黃廚師,自己去殺錢流浪。」
「現在排除靚服務,知道這個計劃的還可能有一個人,那就是作為錢流浪徒弟的王孤僻。」
「那麼,放在後廚的那封用左手寫成的信,可能是王孤僻寫的。」
「這個時候,我們就需要重新設想一下這個案情的經過了。經過我們之前的討論,李曉玉扮演的趙漂亮,她對鈴老闆捅刀,導致了黃廚師計劃的失敗,鈴老闆不會去我的房間,也不會因為在我的房間裡翻找,以至於意外走到窗前的時候,被對面的王孤僻射擊。」
「那麼,有沒有可能,黃廚師只是王孤僻的計劃之一。她可能只是通過與錢流浪的溝通,知道黃廚師也對鈴老闆有怨恨,所以想利用黃廚師。但她畢竟不完全了解這個廚師,不確定能不能真的通過他殺鈴老闆,所以,王孤僻其實制定了A計劃和B計劃。」
「在A計劃里,她和黃廚師是兇手。也許經過她和賈女友的討論,賈女友認為自己最好不要捲入這件事。因此,只有在黃廚師讓鈴老闆去窗前的計劃A失敗後,她們兩個才會開啟計劃B。」
「今天下午1點,黃廚師告訴鈴老闆,騙她去花學長的房裡做調查;1點半,趙漂亮去大堂捅了鈴老闆一刀;下午2點,這個關鍵時間點,賈女友為什麼去王孤僻的房間,這點就很讓人遐想了。」
「鈴老闆應該沒有去我的房間,肯定也不在我隔壁趙漂亮的房間,按李曉玉的意思,她去鈴老闆房裡看過,鈴老闆也不在她自己的房間。」
「再來,你下午是獨自在房間休息,鈴老闆沒去。至於賈遊客的房間,我也想不到鈴老闆獨自過去的理由,畢竟賈不在,她要找他,也只會去你們白天去過的山崖找。」
「那麼,有沒有可能,鈴老闆那會兒,實際上是在王孤僻的房間,也就是304號房。」
「剛才我們幾個人聚在一起,簡單做了個討論。賈女友一口否定她和王孤僻做過什麼,這是很讓人懷疑的。我不相信她倆完全沒動過手。可她為什麼不敢認?」
楊夜思忖許久,道:「如果是這樣,那麼案情的經過基本只有一種可能——王孤僻下午2點半前,就到了湖對岸的草屋,並且完成了殺錢流浪的動作。她埋伏在草屋,通過瞄準鏡觀察客棧那一排房間的情況。」
「很有可能在2點50,靚服務來到草屋前,她已經完成了射殺鈴老闆的動作,並且已經穿牆離開了。」
「與此同時,賈女友在客棧的客房觀察情況。2點以前,她可能獨自待在賈遊客的房間,也可能就在走廊里。總之,她默默觀察著客棧的情況。然後她發現,1點半的時候,鈴老闆後背受了放到人身上會致死的傷,因此,鈴老闆去到3樓,打算回屋休養。」
「按《捉鬼術》上面講,鬼被犀角照,實際上跟人差不多,也會受傷。趙漂亮捅的肺,這種傷就算對於鈴老闆來說,也挺重的。那麼,鈴老闆那個時候的力量,是得到了削減的。」
「我們只能認為是,賈女友通過符咒陣法、又或者拿著她的桃木劍,逼迫鈴老闆去了王孤僻的房間。因為她不知道賈遊客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她不能在賈遊客房間做這件事。她只能帶王孤僻的房間。何況這件事是他們合謀的,如果有血跡什麼的,在王孤僻房裡清掃,也方便。」
「賈女友幫助富二代炒股、賭博什麼的,她算得准,才混得開。她不是完全沒本事的。在鈴老闆受傷的情況下,她能制服她,是可能的。」
顧良思考了一會兒,說:「又或者說,賈女友並沒有制服鈴老闆,她其實還是騙了鈴老闆。當時的情況可能是這樣的,賈女友只是拿劍指著鈴老闆的脖子,帶著她去到屋中,讓鈴老闆站在窗前。她不能讓鈴老闆察覺到,湖對岸會打來一顆子彈。因此,她會把這件事做得很不經意。」
「鈴老闆站在窗前,賈女友拿劍對準鈴老闆的脖子,說著類似於『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回答』之類的話。鈴老闆沒有什麼害人的心思,以為真的就是回答幾個問題而已,所以也並沒有使用她的力量逃走。她沒想到,她會被湖對岸的人射殺。」
停頓一下,顧良再道:「鈴老闆這麼強大的鬼……又活了這麼多年了,即便受傷,賈女友應該也無法真的制服她。畢竟,就連她們的師父錢道長,也只能想出桃木做子彈,設局射殺的方法。這表示,他完全無法當面對付鈴老闆。」
「因此,賈女友或許是認為鈴老闆受傷了,自己可以下手逼迫她。而在鈴老闆的視角里,她估計是認出了賈女友也是當年跟她有一面之緣的小道姑,以為她只是想就自己殺她小夥伴的事逼問自己,於是她也就配合著跟了賈女友去王孤僻的房間。她是想去回答問題的,了結當年的恩怨,和解除誤會的。她不料,自己會被殺。」
楊夜把眼鏡放下來,按了一下眉心。「嗯,認可。這樣整體是合理的。畢竟,王孤僻那裡有吸香符。線索也符合。但還有一個小細節問題。2點整,黃廚師看到賈女友去王孤僻的房間,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情況?」
顧良道:「我認為有兩個可能。第一,他只看到了賈女友的背影以及最後進屋、關門的動作。他不知道鈴老闆也在屋子裡,更沒看到賈女友身前舉著桃木劍。」
「第二,那會兒鈴老闆已經被射殺了。她可能回她和賈遊客住的房間、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取了編織袋一類的東西,打算裝屍體,做後續處理。2點那個時間,是她拿著編織袋返回王孤僻房間處理屍體的時刻。」
「關於這一點,之後的討論里,我們需要再跟黃廚師確認細節。」
「嗯。認可。」楊夜道,「那其實現在兇手基本鎖定在王孤僻和賈女友的組合上。」
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百鬼志》,楊夜道:「那麼其實事情的關鍵,還是要放在王孤僻殺流浪漢的動機上面。即使王孤僻是怨鬼,她平時還能保持理智。是什麼事情,導致她決定殺她師父呢?一定還是有什麼事,激發了她的怨氣。」
顧良道:「黃廚師收到那封信,是早上5點他準備做早飯的時候。這表示,王孤僻對錢流浪的殺機,一定產生在凌晨5點以前。應該是昨晚半夜發生了什麼。」
「但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昨晚王孤僻和賈女友是一起睡的,她們的時間線可以互相印證。如果她們是兇手,她們一定會說謊。」
說到這裡的時候,顧良與楊夜四目相對。
楊夜是因為右眼受傷導致的視力受損,但他左眼完全沒有問題。
也因此,他注視顧良的時候,左眼是十分專注的,右眼則略微有點不聚焦的感覺。
顧良瞧著有趣,不由湊近了看他眼睛。
顧良離得近了,楊夜的雙目倒是都能聚焦了。
但顧良也一下子看到了他右眼眼角那細小的疤。
顧良專注地看了那疤許久,楊夜問他:「你看什麼?」
顧良反問:「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傷是怎麼受的?」
楊夜道:「也沒什麼,有一次爆破演習,出了點意外,戰友沒來得及跑開,我撲過去帶著他在地上滾了幾圈,算是救了他吧。那會兒有爆炸碎片扎到了我的右眼。沒瞎就是萬幸。」
關於視力的問題,其實早在《畫皮·長生》的劇本里,顧良就問過了楊夜。
但楊夜只大概說了一下,沒解釋詳情。
這個時候,楊夜才稍微解釋了一下:「你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我沒說太多。主要那會兒還和你不算太熟。說多了,好像在炫耀自己人品一樣。本來麼,救戰友什麼的,就是應該的。」
楊夜解釋完,就看見顧良望自己的眼神里有些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了。
「怎麼了涼涼?」楊夜問他。
顧良搖搖頭,笑了笑,只說:「也沒什麼。只是想說,果然如此。」
楊夜:「果然什麼了?」
顧良道:「你這個人,因為當過兵,也因為本來的性格和為人,就很熱情,也很喜歡幫助別人。所以之前很多時候,我不太確定你對我好,只是因為你習慣性幫助人,還是因為你對我……嗯,畢竟在你看來,我可能是精神病痊癒患者,PTSD可能還沒……」
楊夜一把捏住顧良的下巴。「那現在呢,現在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了嗎?」
顧良笑著推開他的手,從桌上拿起眼鏡,雙手各端著一邊的眼鏡架,幫楊夜戴上。「好了,破案。」
「涼涼來,叫哥哥?」
「哎你這個人……」
「叫一聲。」
「就一聲。」
「涼涼?就叫一聲。」
良久之後,顧良服軟。
「行行行,哥哥,走了,繼續破案了。」
從花學長的房間出來,楊夜和顧良繼續展開搜證。
除了門口那堆證物外,他們還是親自去各個房間裡搜了一遍,重點看了王孤僻和賈遊客的房間。
各個房間排查完畢,他們來到庭院。
庭院裡,以李曉玉為代表,玩家們已經開始挖土了,嚴格執行顧涼涼偵探先前提到的地毯式搜索政策。
畢竟這個地圖不大,但自由探索的時間很長,所以這麼細緻的搜查,是完全來得及的。
於是顧良和楊夜也很快加入了挖土大軍。
一邊挖土,顧良的腦子裡一邊過著他和楊夜剛才的梳理,排查有沒有哪裡還有問題。
——比如賈遊客這個人,是不是真的這麼幹淨呢?
可是顧良想來想去,並不能找到賈遊客的破綻。
畢竟他認為他們排查的思路沒有錯,去湖對岸射擊的「兇手B」一定是鬼。
組合下來,實在是只有王孤僻和賈女友了。